是清晰的。作家就是这样把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通过那里传出的气流和唇边的颤抖来和他交流。

    完全可以张开嘴喀嚓一声咬断他的手指。但不知是病傻了还是被青年少有的热情波及了,陆文瞪白痴似地翻着白眼瞪了沐茶一眼,居然陪他玩儿了。

    “现在还觉得冷吗?”

    微微动动嘴唇:是。

    “还有点难受吗?”

    是。

    “肚子饿吗?想吃东西吗?”

    不。

    “就算我说必须得吃你也不吃吗?”

    是。

    “绝对不吃?”

    是。

    沐茶忍住不笑,掸了掸膝盖,站了起来。

    结果真的给对方做了牛肉汤——红酒炖的;尽管笨得可以手法极其不到家、不是切块的时候牛肉掉到地板上弹跳就是把罗勒叶和普通的香料搞混;而且陆文发烧烧到嘴里味道寡淡,即使是红酒洋葱那种浓郁的浆汁都味同嚼蜡,到最后也不过只吃了一些土豆和汤。

    但多少还是感到酒精在胃里的灼烧,舌头好像都短了一截;热的、软的、仿佛要命一般的安心感一个劲地往他骨头里钻——“别别,你他妈给我——消停会儿!”

    陆文迷迷瞪瞪地、差点给这么喊出来。

    “你说什么?”头顶的青年面带好奇地问,陆文脸有点烫,瞎胡乱支吾一句“没什么”企图蒙混过关,一面跟自己赌气似的把肘支起来,正费劲地想直立起身——冷不丁,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我cao你干嘛——”话还没吐出来,青年已经一个发力把他拽了起来。

    面对面、视线对视线——对方绛色领口的折痕、左胸表袋露出的金色笔卡都印入眼底——陆文一口气没吐出来,直接给噎了回去;但青年只是平常地看了他一眼,从床边站了起来。

    “喂,我说,你也是写小说的吧?”仿佛不甘心就这样被丢下似的,陆文盯着他的后背追问。

    “什么样的小说啊?恋爱?推理?嗯……科幻?”

    “……”沐茶说不出话来,他不看陆文。这个人,说迟钝吧……不可能有人比他更迟钝,说敏感吧,又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敏感得可以。

    “都不是吗?”陆文不太认真地猜着,不太认真地做出结论。

    不,敏感得可怕。

    沐茶就不回答,拉开床边的书柜,手指一本本划过书脊抽出一本的杂志来,拇指一捋就打开到想要的页码,显然已经翻了很多遍的样子:

    “要读吗?”

    他不温不火地问。

    “啊?”

    “我的小说。”

    陆文微微抬高了眉,眯起眼细看了一下标头的文章题目。

    末日的良犬?

    “要读吗?”又问了一遍。

    “不读啊。”陆文说。

    “……”沐茶一点头,“也对啊。”连顿都没顿一下,砰地就把书塞回去了——“看书好累,你读给我听听吧”——没成想对方大喘气后这半句话在后面等着,沐茶的手停在书架上,不抽出来不行、可真的抽出来也未免显得太“听话”了吧——他气得笑起来,不回头也知道背后的人是一张怎样得逞的脸。

    结果,三分在读故事,七分在讲故事。吕沐茶给对方递了一杯开水,杂志摊开扣在他膝盖上,仿佛在探病。窗帘半开半掩着,鳞片状的阳光像穿过蝴蝶翅膀般跳跃。

    故事进展了一半,男人点了下头,微微抻了下懒腰。沐茶侧着头,看他这样子,也不想着去征询他的感想,一边手底下默默把书阖好,不是很珍惜地丢在一边。

    陆文不知在想什么,自己在那边“唔”了一会儿,冷不丁开口道:

    “你有才能吗?”

    沐茶给吓了一跳,本能地去躲闪对方直率的眼神。

    微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陆文不让他躲,伸手去拽住领子把他的脸也拉回来:“你有才能吗?”一边又问了一遍。“写作的才能?”

    “我……”哪有这样问的。

    “有吗?”

    “大概,有吧。”

    “啧,”陆文说,“我再问一遍,你有才能吗?”

    “有。”沐茶有些火大,口里不知不觉被逼出这个字来。

    “那就等到你……你……”陆文卡了下词,口气里的分量却丝毫没减——等到我功成名就?功德圆满?沐茶想。

    “——等到你闪闪发光的那天,再把后面的部分读给我听吧!”

    “陆文,”沐茶叹气,“这世界不是有才能就能’闪闪发光’的。”他不想给这家伙上课,告诉他自己的编辑是怎样一次次地要求他往“暧昧”的方向调整他小说中男性角色间的关系,又是怎么在上稿前一次次地把想要他送的“礼物”的链接发到他的邮箱。

    “嗯。”出乎沐茶的意料,陆文颇为认真地点头。微微侧着脸,好像觉得他说的话是理所当然——“所以呢?”

    “?”

    “世界不是那么简单的,我知道啊,所以怎么着了呢?”

    “……”

    “我说啊,你天天在那儿瞎琢磨……就是在琢磨这个吗?——这世界有多欠操?”陆文惨惨淡淡叹了口气,想到最近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挨了那么多打、觉得好不值!“你听好了,”他说,“你觉得世界稍微有点欠操,那是因为世界本来就是欠操的。”

    “知识、才能、头脑、钱——明明什么都有,就连想把别人玩死都说玩儿就玩儿了……就稍微有点点和你想得不一样就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你的样子,妈逼真正欠操的是不是你啊?”

    “……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

    “对啊,我不是你,”颠蹬着腿,陆文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如果不耐烦可以不耐烦得吐出来,他肯定已经吐了,就现在、这秒:“如果我是你的话……唉哟我操,”暗自用捆在一起的手捶了捶床面,觉得遣词造句这事儿还真是不行、什么都表达不了!——这小子抱怨快考试了却不读书、抱怨小说进程不如人意却不写作,不是袖手就是观天、不是琢磨东就是琢磨西——要按陆文的做法,一个字儿不和他噜苏直接冲着他鼻子正中一拳——什么都齐了!

    ——但各种情况都不允许陆文那么做。“我说你啊,”他只好隐忍地、烦躁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着——“什么都不做、傻了吧唧地坐着,当然越琢磨越痛苦了!读书、写作、哪怕——”疼痛反射似地闭了下眼,陆文还没m到说出“哪怕虐我也行”这句话来——“……总之做点什么啊!痛苦的话,就别想了。如果我是你,什么都不想,现在就动手就行了——这样明天我不会后悔!”

    “……”

    沐茶看着男人,对方也径直看着他。那眼神特横、认真执拗,一个弯都不带拐。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的眼神如此,比狗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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