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唉了声:“也是可惜。”
    “林大夫……”祝照实在听不下去,这一路送来,林大夫不知几眼古怪地看着她了,好似都怪她,才害得明云见不能当和尚道士似的。
    明云见又非不喜男女情爱欢好,这一句可惜,从何而来啊?
    林大夫也知自己失言,只对明云见道:“日后有空来杏风山,你我再执子对弈,把茶长谈。”
    “一定。”明云见应下。
    林大夫这才不舍地上了马车,坐上马车后,他掀开车帘又朝明云见看去,你了一声察觉到祝照的视线,于是没了下文,犹豫了会儿,才道:“你与夫人,安适如常。”
    明云见浅笑,祝照站在他身后,心想‘安适如常’也算是一句不错的祝福了。
    第132章 有孕
    自从到了笙州, 祝照刚开始还没什么反应, 后来的几日便渐渐察觉出来不适,似乎是水土不服, 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了。
    刚到笙州时,明云见处理云家的事物, 古谦也顺着明云见的意, 慢慢将一些店铺里的账本交给祝照打理。故而白日明云见去码头看船, 茶库点仓时, 祝照还有事可以忙,白日里抽不得空闲去想他。
    等明云见忙完一阵子之后, 便带着祝照在笙州有名的茶楼里吃了点儿当地特色的海鲜,全都是原汁原味清蒸较多。这里的口味适合明云见,他本就不喜欢吃过甜或者过咸的东西, 但祝照觉得味道也只能算作一般, 不过见明云见兴致勃勃的,她也就微笑附和了几句不错。
    除了带祝照吃东西, 明云见还特地选了一艘船只带祝照出海,倒是没去什么远的地方玩儿,只是在附近的一座小岛上过了一夜, 看了海上的日落与日出,第二日再乘船回来。
    不知是不是祝照这几日陪着明云见吃笙州海鲜不太合胃口的原因, 清闲过后回到云府,祝照便开始没什么食欲了。
    起先还好,只是吃的东西少了点儿, 也可能是入了冬,天气渐凉,放在桌上的饭菜吃到一半便没了温度,又或者是迟来的水土不服,祝照一日三餐成了两餐,晚间大多只吃一点儿蜜饯糕点,其他的都不吃了。
    只是又过了几天,她的胃口更差了些,味觉似乎也提升了不少,饭菜里的油味儿稍重了一点便得干呕。
    前几次祝照呕时,明云见不在身边,两个丫鬟很担心,但祝照也没觉得身体又何不舒服的地方,倒是热乎乎的汤喝了不少,她觉得自己恐怕就是口味变了加上水土不服,便没让她们告诉明云见。
    后来有一次,府里的厨子做了祝照爱吃的鸡蛋羹,只是放得凉了点儿,祝照闻着上头麻油的味道便捂着嘴小跑着出去要吐,明云见正坐在桌上,见状愣了愣,连忙起身过去扶着她问:“怎么了?”
    祝照呕了几次什么也没吐出来,于是摇头道:“没什么,前段时日便这样了,吃东西总是不合胃口,怕是那些鱼虾吃多了。”
    明云见微微皱眉:“你若不喜欢吃,便不用硬陪着我吃,当时吃得不多,回府又食不下咽。这天已经冷下来了,人家都是吃饭长肉的时候,我见你似乎清减了些,还是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祝照本想说不用。
    毕竟林大夫临走前留了不少药在这儿,才吃完呢,这回又看大夫,祝照怕自己嘴里总是苦涩的,她不喜欢。
    笙州又没有糖葫芦,只有一些易保存,能从外地买来的蜜饯干果,再吃药,恐怕连蜜饯干果都不能抵消她口中的苦味儿了。
    不过祝照并未坚持,因为明云见瞧着当真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祝照也就只能点头,只是附加了一句:“若是真的只是胃口不好,你便别让大夫给我配药喝了,这东西我从小喝到大,没有一次是真正断了的,真的喝够了。”
    “是药三分毒,对你身体无益的,咱们便不喝。”明云见应了她。
    牵着祝照的手回到餐桌边,桌上的饭菜已经半凉了,别说是祝照,就连明云见也没什么胃口,便干脆让人撤下,随后吩咐厨房煮一点儿热粥来,他与祝照喝点儿粥。
    晚间喝完粥,祝照躺在明云见的怀里听着屋外的风声,因为笙州毕竟靠海,虽说天气没京都那么冷,但风声却很大。祝照将脸埋在明云见的怀中,困意不深,手上一直抓着明云见的腰带把玩,细细地摸着他腰带上的纹路。
    祝照安静,不吵不闹也不动,但就是让明云见知道,她没睡着。
    屋外的风声还在,祝照的手也没歇下,最终明云见无奈,叹了口气道:“夜已深了。”
    祝照这才一愣,问了句:“你还没睡呢?”
    明云见慢慢睁开眼,眼中有些疲惫之色,但显然是一直没睡着。他与祝照不同,祝照白日在家中没事儿还可以睡个午觉,云家这些日子接了个大生意,海船出航几日便遇上了海贼,这些还得明云见去打理,故而他白日较为忙碌,也没空陪着祝照。
    明云见低头看了眼祝照,瞧见她双眼睁得很大,似乎一直都没闭上,于是搂着她的腰问:“不然我给你念故事听?”
    祝照闻言,一瞬有些羞涩,微微红着脸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要你给我念故事听啊……”
    “谁让你睡不着,再不睡便要入子夜,次日天一亮我就得起了。”明云见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起身道:“你往里头睡去,我靠在外面替你挡风,再让人提个碳炉进来,免得冻着你。”
    祝照唔了声,其实心里挺开心,于是缩在被子里裹好,一丝缝隙也没留,就等着明云见取了故事书回来。
    明云见将故事书取回来后在碳炉边上烤了会儿,将身上的寒气烘暖了些,这才进了被窝,但一时也没靠近祝照,等祝照抓着他的手要钻进他怀里了,明云见才翻开书给她念故事听。
    明云见念故事书时,祝照就趴在他的心口上,一边耳朵听着他的心跳声,一边耳朵听着他念故事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当真这故事书管用,祝照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明云见已经起了,听丫鬟说他正在前厅用早饭,等会儿还得去处理海盗的事。
    云家航海的都是明云见训练出来的人物,功夫比起海盗要厉害许多,只是海上经验不足,故而开头会吃些亏,不过云家做航海生意已经有十年了,这些事虽棘手,却总会以好结局过去。
    祝照起得迟,没能赶上送明云见出门,本想趁着天气不错出去走走,不过府里丫鬟说明云见给她约了城内有名的大夫,大约午间过来给她把脉。
    原先文王府里的大夫在林大夫离开笙州时,跟着林大夫一起走了,那人本就是杏风山上的,说是想回去看看师兄弟,等过了这个冬天再回来。
    祝照知晓这边的大夫不好约,便在府里等着。
    不过在府里等待大夫时,她倒是听到了一个骇人的消息,消息是从京都传来的,因为距离较远,恐怕再新的消息,也过了时间。
    消息是从云府的下人嘴里传来的,他们都是笙州本地人,对京都里的事多半有些好奇,说是静太后发丧了,但据整理静太后遗容的人说,静太后的死相并不好看。
    祝照的面前放着一盆兰花,正以画笔精心作画,突然听见这消息,手中下笔差点儿错了位置。
    她抬头朝那两个从长廊路过去喂孔雀的下人看去,跟着祝照身边的一个丫鬟见她盯着那两个下人发呆,以为祝照想听听是什么事儿,故而自作主张过去问了一些,回来之后祝照也没发现她离开过。
    “好大的故事!”丫鬟回来时,声音高亢,惊讶道:“京都太后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前段时日发丧,遗容是宫里人整理的,不过消息还是没瞒住,说是静太后死时双手双脚都烂了,白发蒙面,口含麝香,双眼流血,吓人得很!”
    祝照这回是真的画不下去了,她猛地朝丫鬟看去,心里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
    另一个丫鬟听到这个消息也吓了一跳,毕竟京都几个月前还闹过嵘亲王造反一事,虽然山高皇帝远,嵘亲王造反祸及到的只有京都附近的百姓,不过消息还是传到了笙州这边来的。
    嵘亲王才死,后来文王又死了,文王死后没多久,太后也死了,这一桩桩事儿连在一起发生,未免让人觉得大周朝廷太乱,小皇帝手段过硬。
    两个丫鬟还在谈着,祝照却慢慢静下心来。
    她觉得静太后的死有些蹊跷,是因为静太后曾经在她的榛子酥里下了麝香,如今她死了,却也是白发蒙面,口含麝香,这份巧合,叫祝照难免多想了会儿。
    这么一想,她便觉得腹中不适,似乎又要有呕吐的感觉,只是现下未到饭点,祝照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何反胃了。
    大约不过半个时辰,小松便带着明云见找来的大夫入府。
    如今小松在云府跟着祝照姓,叫祝松,不是以前的名字,不过改名换姓了也挺好,至少大家都叫他小松也显得亲切。
    府里人上下都知道小松是明云见与祝照的弟弟,人里人外都称他一句‘小公子’,不过小松倒是不在意这些称呼,仍旧经常跑出去玩儿,身上也不爱穿绫罗绸缎,没个形象。
    祝照见小松几乎是从外跑进来了,不禁叹了口气,拉住对方让他慢点儿,小松咧嘴对她一笑,不知从哪儿摘了一把长寿花送给她。后来祝照才知道,那把长寿花是他从人家大夫院子里摘下来的,可把大夫心疼了好一阵子。
    大夫给祝照诊脉,要到个暖和些的地方,前往书房的路上,祝照朝小松看去好几眼,手中抓着长寿花不禁紧了紧,随后她才问了句:“你可有入宫过?”
    祝照问这话,小松愣了愣,祝照又问他:“可见过太后?”
    小松眨了眨眼,一派单纯地摇头,似乎不知祝照说的是什么意思。祝照也就问了这两句,心想或许是她想错了,静太后所做之事藏不住,或许宫里厌恶她的人早就够多了,小皇帝明显不想被她控制,不杀她狠过于杀她。
    也许,所谓麝香,只是宫里人瞎传的胡话,堂堂太后,哪儿能有那般死法。
    祝照沉默时,小松伸手抓了抓脸颊,抿嘴脸上单纯,眼睛却盯着远方一处看了会儿,随后咧嘴笑了笑,似乎有些得意。
    他做的事,是得明云见允许的。
    那人害了祝照在先,怪不得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京都城已经够乱了,恐怕几年之内小皇帝也别想安定下来,多一事少一事,对他来说其实并不差,明云见虽然帮他除掉了对他而言最大的威胁,但同时也及时抽身,给他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小皇帝的成长不在这几个月,而在将来,有的是时间让他慢慢去磨砺,如何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好皇帝。
    到了书房,祝照便坐在书桌旁让大夫把脉。
    大夫在滨海城也算是有些名望,手指往祝照手腕上一搭,便眯着眼睛唔了声,算是有了答案,不过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经看好病了。
    祝照愣了愣,眨眼问了对方一句:“大夫,我这情况不用吃药吧?”
    “吃药?你想吃药?”那大夫瞪着眼睛看向祝照,微微皱眉道:“夫人为何要吃药,夫人的身体虽然较于常人虚弱了些,但也没必要吃药的。”
    祝照哦了声,便问:“那我这几日食不下咽,也是因为身体虚吗?”
    “这个时候忌口是正常的,等过两个月就好了。”大夫道。
    祝照心想,她来笙州也才一个月左右,的确不太习惯这里的饭菜,吃不下也是正常,等两个月后习惯了这处,也就没有这些情况。大夫所言,与她猜想的一样,就是明云见大惊小怪,过于担心她了。
    祝照松了口气,便对小松笑道:“既然如此,小松便送大夫回去吧。”
    大夫笑着点头,恐怕也是头回碰见这么省事儿的商夫人,便收拾着东西打算与小松离开,一边收拾时一边叮嘱了几句:“不过夫人要切记,现下孩子月份还小,切不可与云老板同房,若是夫人之后胃口果真差得一点儿也吃不下了,我便再来给夫人开一些补药。”
    祝照本整理袖子准备回去院子画完自己没作完的画儿,突然听见这句叮嘱,浑身僵了僵。一脚跨出书房门外的小松也怔住了,睁大了双眼看向大夫,满目惊喜,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大夫留步!”祝照微微晃神,不自觉以手盖住自己的小腹,而站在她身后的两名丫鬟早就按讷不住,抓着彼此的双手低声欢呼了。
    大夫怔怔地望着祝照,等她指示,小松连忙跑去书桌,用纸笔潦草写了几个字,砰地一声盖在了桌面上,只见纸上写道:夫人有孕了?!
    大夫见那歪七扭八的字,点了点头,又分外不解:“是……是啊,夫人怀有身孕一月有余,虽说月份不大,但我行医这么多年,不会诊错脉,这……难道云府上下都不知吗?”
    他还以为大家都知道,只是最近云夫人胃口不好,让他来瞧胃口的呢……
    祝照讷讷地摇头,她是真的不知啊……
    她与明云见成亲一年多,从没有怀子的迹象,加上之前静太后不知在她的榛子酥里放了多少麝香,祝照的身体又总是不好,从来没断过药,她也以为自己不易怀孕的。
    而且一个月前林大夫还在时,也不知她怀孕了。
    祝照仔细想了想,林大夫在时,她恐怕才刚有孕没几日,林大夫诊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但她后来还吃了一段时日林大夫配的补药,也不知对身体有无影响。
    大夫本是要走的,结果又被祝照留下来问了许多话。
    祝照问他自己之前身体不好,吃了许多药,对她腹中孩子有没有影响,还有林大夫后来留下的药方她也让小松取来给大夫看,若是里面有什么药坏了身子,现下还要及时补救才行。
    祝照一连问了许多,大夫一一耐心解释。
    他瞧得出来祝照年纪不大,这恐怕是云夫人与云家当家的第一次有孕,故而紧张了些,于是好一通安抚。
    不过大夫瞧见林大夫后来留下的药方时,咧嘴笑了笑,开口道:“夫人放心,这些药对孩子都无多大影响,夫人只需注意好好休息,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便可,不过药物一类不可轻易沾碰,要吃补药膳食,还得问过大夫才可。”
    祝照连连点头,将大夫说的话一一记下,等小松高高兴兴送大夫走时,祝照还坐在书房里缓不过神来。
    小松知晓祝照有孕,比祝照自己显得高兴许多,路过长廊,从云家院子里摘了一把花送给大夫,就当是还自己在大夫家里摘的那一把,大夫见小松孩子心性,无奈摇头。
    书房内,祝照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露出了点儿笑容,她不是不高兴,只是忧过于喜,她担心的太多,也怕自己从小身子不好,保不住这孩子。
    但祝照也想,她有了与明云见的骨肉了,不知是何时怀上的,与大夫相算的日子,怕是船上那回。
    祝照脸上微红,她用手盖着滚烫的脸颊,这才想起来,连忙对身后的丫鬟道:“去一个人传消息给我夫君,让他……让他早些回来吃晚饭。”
    祝照本想说,让他也知道这个消息好高兴高兴,不过想起来明云见还在忙,她这般告知恐有打扰,还是等明云见回来之后,她亲自告诉他比较好。
    结果丫鬟笑说:“夫人方才没瞧见吗?小松公子比您可激动得多,他估计是不能老老实实将大夫送回家,到了门口便得往当家的那边跑,要将这好消息告诉当家的了!”
    祝照脸上笑意压不下来,听丫鬟这般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小松这般猴急的性子,肯定是等不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明云见就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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