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养的私兵只是为了对付嵘亲王,否则当初嵘亲王谋反后把持京都,他其他几处养的私兵不可能不及时赶来,无非是那些人在赶来的途中,被明云见的人解决罢了。
    这些人,日后都会慢慢解散,而后一个个分派到大周的不同军营之中保卫国土。
    至于暗夜军……明天子死后,明云见接管暗夜军,暗夜军早就被他大换血,成了保护自身的暗卫,小皇帝要是想要,便让金门军再给他训练一批,明云见带出来的这些,概不送还了。
    第129章 笙州
    其实周涟也早就猜到明云见有私兵, 若非如此, 光靠他自己的几万兵马,根本不能阻挡嵘亲王的私兵队伍在京都城周边里外夹击, 明云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时,便是已经解决了嵘亲王的私兵了。
    周涟虽是武人, 但也不算笨的, 当初嵘亲王的私兵在景州附近, 他借着难民成匪的问题引来了周涟, 又让周涟查到了私兵的蛛丝马迹,只是当时嵘亲王的私兵警惕, 离开景州去了免州。
    再后来明云见也知道事情不能拖,便劝说小皇帝催促周涟剿灭私兵,小皇帝也私下派周涟出来, 此事当时瞒着朝堂上的人, 众人还以为周涟去了兵营训兵。
    免州的兵的确很多,若无正式的军队, 光靠明云见自己是无法不动声色解决的,故而他引周涟过去,只要免州的私兵一解决, 嵘亲王其余几处的私兵便不足为惧。
    当初在免州,小松比周涟的手下跑得快, 得来的一手消息,明云见将他换给了周涟,当时给周涟的条件便是让他三个月内, 剿匪得归。明云见算不准嵘亲王何时会造反,但是他可以自己设计合适的契机,让嵘亲王走入圈套,将造反的时辰提前,但是在嵘亲王造反的关键时刻,也不能缺少周涟护驾。
    要说京都里真正懂得弄权谋算之人,其实明云见名列前茅,先帝明天子也说过他极为聪明,知道将他留在朝堂将来势必有一天会与明子豫的权利相对,于是便顺了明云见的意,在答应给明云见自由之前,还让他帮了自己。
    明云见只是文王,而非亲王,便是他多次拒绝明天子,犟着不要的。
    是文王,还是亲王,其实明云见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甚至有过很长一段时间,连自己的性命都没那么在意。
    索性如今活着,还有活着的意义,与乐趣。
    这些过去一一与祝照说罢,祝照也就明白了,当初她看不透明云见,其实不是因为明云见难懂,而是他身上的确有太多矛盾,既向往自由,又追逐权利野心。他的筹划,不能有一步出差错,祝照的出现即让他的计划中出现了许多意外,也给他的人生带来了许多精彩。
    林大夫说祝照热病还未完全好,吹不得风,明云见便没让她去甲板上看风景了,此时船只正过山川地,两边景色与晴空还算不错。
    祝照穿多了点儿衣裳坐在房间的窗户边,透过一点儿窗户缝隙朝外看,能瞧见青山之上几缕薄云,如仙气缠绕,过了这一处再往前,笙州就没有这么多山川了,临近大海之处,都是平地。
    祝照问了明云见,明子秋的情况。
    当日祝照在宫门前呕血时,静太后派遣的一支队伍去了飞竹林,她在飞竹林修养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静太后也没料到祝照居然有胆子入京。
    在静太后的人赶到飞竹林之前,明云见便已经让守在飞竹林内的暗夜军带着明子秋全都撤离了。
    涂楠的伤并不多严重,林大夫喂了他一剂药便醒了过来,之后再好好养伤不出一个月手臂就能恢复。暗夜军带着明子秋与涂楠离开了飞竹林后,便一路往秋山方向走,众人是在秋山之下的金河岸码头相遇的,彼时明云见的船只已经备妥,就等祝照和明云见过来了。
    明云见道:“我原是想带着子秋一起走的,子秋与我一样,不适合京都的生活,她是公主,即便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皇室的婚姻,也不似她想的那般简单。”
    祝照大约知道明云见为何不愿明子秋回去宫里,哪怕静太后已经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了,明云见还是不希望明子秋回去。
    正如长公主,二公主那般,两位公主其实也都是明云见看着长大的,叫过他几声皇叔,在诸多亲王之间,明云见与她们之间的关系相对来说要缓和一些。
    但长公主因喜爱嫁给了大驸马吴少彦,却因为吴少彦喜欢她身边的宫女而痛苦了许多年,长公主的宫女成了试婚公主,与吴少彦度过了第一夜,这是刺在长公主心里最痛的伤,而依照规矩,这名宫女还得被吴少彦收入房中。
    最后吴少彦随着嵘亲王一同谋反时,长公主也没落得个好结局,被他关押在公主府里,没死,却也受尽折磨。如今苦尽甘来,吴少彦被判斩首,长公主也看淡生死,自请入庙,为大周祈福。
    二公主虽比长公主好一些,但二驸马审时度势,顺了小皇帝一条道,在小皇帝回京时办了不少能事,如今家族扬眉吐气,更是不将跋扈的二公主放在眼里,夫妻生活并不和谐。
    公主有公主的好,亦有政治之下婚姻的不幸。
    涂楠救了明子秋,倒是可以娶明子秋,只是试婚公主这一点不会改变,将来涂楠入朝为仕,家族永远都在明子秋的阴影之下也不会改变,如此倒是破坏了这两人纯澈的感情,拥有,倒不如没有得好。
    明子秋知道明云见是在为她好,她也在京都受够了惊吓,本就没打算再回京都去了。她与涂楠两情相悦,如今已经不是公主,脸上还有难看的疤痕,也只有涂楠一直不嫌弃,对她如往常一般。
    明子秋想和涂楠在一起,也想和之前那样,无忧无虑,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只是涂楠的老家在金河一岸,涂楠除了父母在家之外,还有一个年迈的爷爷,老人家怀旧不愿动地,涂楠的祖祖辈辈也都埋在了金河一带,明子秋想和涂楠在一起,也不愿涂楠为难,故而拒绝了明云见的邀请。
    跟着明云见一起去笙州,那一番小天地里,没有人会认得慕华公主,也很少有人会提起京都里的事,也免得她听了伤心。
    金河虽不属于京都范围内,但也距离京都不算太远,时时都躲不开京都的消息。
    不过明子秋道:“而今我这模样,也没人知道我是慕华公主,过去的身份我不想要,我也想和皇叔一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若日后得空,我或可顺河入江,一路向南,去笙州看望皇叔呢。”
    明子秋说出这话时,明云见才豁然发现她长大了。
    人总是会长大的,只是明子秋的成长是建立在背叛和痛苦之上的,她舍去了一些东西,但同样得到了于她而言更珍贵的东西。
    明云见能带明子秋和涂楠走,但带不走涂楠的长辈和祖祖辈辈的根,他也接受明子秋自己的选择,只是他走时没有告诉明子秋他在笙州的身份,两人最后对话所说的日后相见,其实也等于再也不见了。
    金河距离京都太近了,明云见是死里逃生出来的,他不能留下片刻与自己有关的消息,便是笙州这一点,也只告诉了明子秋,叫她务必不要说出。
    祝照认同明子秋的选择,她入宫没有告知明子豫明子秋还活着的时候,便已经知道明子秋或许根本不想回去了。对于大周来说,少了一个慕华公主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明子秋而言,回去当她的慕华公主,才是限制了她的自由。
    将明子秋托付给涂楠,祝照也算安心了。
    对于明子秋,祝照还有许多不舍,她没有好好与明子秋道别便又分离了,毕竟明子秋是她儿时最好的玩伴,也是这世上难得的,真心待她的朋友。
    不过她在离开京都之前能得知明子秋还活着,并且将来或许过得还不错,祝照的心里为她开心,那一点儿不舍的情绪,阻碍不了真正的情谊。
    祝照休息了两日之后,身体好转了许多,倒是先前因为金石药留下来的一些旧伤,还得按照林大夫配的药慢慢调理。
    林大夫并不是跟着他们定居在笙州的,他是杏风山上的人,杏风山正处于笙州与京都的中间也算是南方,但要走陆路,恐怕得好些日子才能到。
    若非是祝照的身体情况不好,林大夫也不能答应明云见跑这一趟。
    临近笙州时,天气也变得越发得好,若是换做京都那边,正值十月天,恐怕天早就冷下来了,月棠院里那满院子的海棠花树叶子也几乎落光。
    笙州这处比起京都要暖和许多,祝照披着外衣坐在甲板上吹风,竟然也不觉得冷,太阳当头照下暖洋洋的,听称心说,笙州这边极少下雪,有时五六年也难得碰见一次。
    明云见说,笙州云家是他十一年前答应了明天子的要求之后,游走江湖才想着创办的,但是能如他这般将笙州云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生意蒸蒸日上,在笙州地界还有些名望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即便明云见不提,祝照也知道她原先在文王府看到的那些账本不过是文王府里的明账,说起来,也就是可以动些手脚的假账,不是真正文王府的支出账本。
    明云见的钱财,几乎都在笙州云家这边的账本里头,这些,依旧还是古谦在打理着。
    古谦和金门军统领古樊是兄弟,古樊的女儿古敏又是如今明子豫最信任的人,掌握着皇宫安全的金门军其实和明云见脱不开关系,将来古敏成了皇后,其中也有明云见的推波助澜。
    明云见虽说再也不管朝堂,但他始终留了眼睛在京都,祝照心想,他或许不是为了控制明子豫,而是为了余生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只有掌握了京都的动向,他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宁。
    霜降未到,笙州云家的商船停泊在了笙州海岸线边的码头上,这处码头是云家对外贸易特地建造的,整个儿笙州十几处港口,几十处码头,光是云家就占了其中的一小半,剩下的由其他富商瓜分。
    商船停靠之后,祝照被明云见扶着下了船,等下了船她才看清这十几日待在水上的船只有多大,不过码头也就只有她和明云见还有武奉几人下来,暗夜军都没有跟着,恐怕是不能暴露。
    听明云见说,小松没在船上是因为小松晕船,上了船就得吐,故而跟着古谦一同走陆路,他们带着文王府里的一些东西出来,除了明云见那些精心培养的兰花之外,还有祝照的两只孔雀和一只猫。
    祝照许多日不见小松,心里还有些想念,出了码头便坐上马车,一路往滨海城的云家方向而去。
    在马车上,祝照还有些紧张,她从没来过笙州这么远的地方,这里人的穿着打扮也与京都里的有些不同,祝照掀开车窗帘偷偷朝外看了好几眼,还瞧见有女子穿得露出肚脐,惊讶又小心地指给明云见看。
    明云见瞥了一眼后伸手于她头顶上敲了一下,低声呵道:“你想什么呢?那些衣裳你不许穿!”
    祝照摸了摸额头,心想她本来也就没打算穿,只是觉得新奇,叫明云见看看。
    “王爷,你以前来过笙州吗?”祝照问他。
    明云见嗯了声,道:“来过两次,每年古谦都会过来盘一次账目带回去,我来得很少,上一回过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儿了。”
    “这么说,于你而言这处也是个陌生地方了。”祝照稍稍松了口气。
    明云见自然知晓她的心思,若他对这处也不熟,他们俩可一起慢慢适应。
    不过……
    “你这称呼总得改改口了。”明云见道:“我都不再自称‘本王’,你却一直叫我‘王爷’,就不怕惹当地官员注意,把小皇帝从京都引来吗?”
    祝照哦了声,也知道不妥,可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怎么称呼明云见才好,她在王府都是‘王爷王爷’地叫习惯了,又或是偶尔跟着明子秋喊他‘皇叔’,多为不清醒的时候,现在改称呼,总不能直呼其名吧?
    “那我叫你……云、见初?”祝照顿了顿,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明云见微微眯起双眼,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道:“叫夫君!”
    “哦,对……是、是叫夫君。”祝照从未如此称呼过明云见,几乎都忘了夫妻之间还有如此称谓了,不过一时喊起来,还有些害羞别扭。
    明云见瞧她低头喃喃了几句‘夫君’,似乎在熟悉,免得之后叫错,心头顿时柔了几分,又笑道:“或者随我母妃,叫我阿初也可。”
    “阿初……”祝照顿了顿,与明云见对上视线时脸上微微泛红,不自觉地挪开目光后,她轻声道了句:“还是、还是夫君喊得顺口些……”
    第130章 定居
    笙州有十多座城池, 滨海城不算其中最大的那个, 也不是靠海边最近的一座,按照明云见的话说, 滨海城当时的富商并不多,他想要在笙州发展, 将主府安排在滨海城最合适不过。
    而今笙州每个城池都有一个能叫得上名号来的商家, 滨海城中的云家也算响亮了, 只是大家都知晓云家是做大生意的, 却从未见过云家的当家的。明云见来笙州的那两次,一次是考察笙州是否适合经商, 还有一次,便是云家生意逐渐做大,要与笙州各处富商和气生财, 故而特从京都赶来小住两日, 见了几个原先在笙州就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些商人几乎走遍了大周的每一寸富饶土地,但他们也没机会见过文王, 故而只觉得明云见年纪轻轻便有所成就,十分难得,也可敬。见过一次面后, 明云见给足了几家人好处,也适当给了些威胁, 这些商人才不得不消停一段时间。
    但在笙州这边仍旧没几个人见过云家的当家的,只说云家做生意豪迈,主人却十分低调。
    祝照与明云见坐马车到滨海城有好些距离, 入了滨海城后马车一路畅行,过了几条大街小巷,终于到了滨海城左侧的一家宅院门前,此时天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太阳有落山的趋势。
    明云见率先下车,好几个闻风而来的人离得远远的,便是要看这出去游玩归来的云家当家的长什么模样。
    只见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站在车边,等到车里的女子出来后,这才张开双臂轻搂着对方的腰,将人抱下了马车。
    那些来看热闹的人也不敢凑近,瞧了个身形便收到了武奉的眼神,于是嘀嘀咕咕交头接耳离开。
    祝照下马车后理了理裙摆,再抬头看一眼日后要住的地方,云家的门面做得并不怎富丽堂皇,至少比不了京都里的文王府,且整个儿建设更符合笙州这边的风格,唯有左侧门后一株弯腰探墙而出的柳显出了几分江南风情。
    落日余光照在了琥珀色的琉璃瓦上,‘云府’二字镀了金,此刻异常醒目,祝照微微眯起双眼,深吸一口气才将手与明云见牵着,而后随他一同跨进了家门。
    云家外面虽说建造得与京都那边房屋不同,但里面的装饰还是保留了明云见喜欢的风格,小池长廊与花路,一堂三厅,后院便是当家的住的主院,左右两侧各有一边下人房,这屋子比起文王府至少小了一半,不过祝照觉得,倒是有几分当年祝府的味道。
    在京官员也有府邸,大多住得不大,但胜在精致,什么都有。
    当初的文王府也空了好几个院落,祝照甚至都拿其中一处用来养孔雀了,空房子多有些可惜,也显得冷清,倒是这样好,每间房子都住满了人,也热闹些。
    明云见道:“日后就你我二人住在这儿,多带了古谦与小松,武奉他们几人留在府里照看,剩下的人都安排到云家生意的走海与镖局里去了,那里另有安排住处,不在府内。”
    祝照点头,瞧见廊外的美人蕉,这处建景与文王府中前去乾院的路有些相似,不过景是刚建的,假山边角还未长出草来。
    祝照问他:“小松大约何时能到?”
    明云见回:“在瑸州的时候船只停过一次,那时小松已经到了,不过后面来笙州多了几处山路,他与古谦恐怕会晚一两日再到。”
    祝照唔了一声,忽而想起了小松的身份,不禁朝身侧的人看去。
    明云见正带她逛花园,一路朝后院的主院过去,他特地吩咐让人提前将后院种上了桂花树与海棠树,虽说可能比不上文王府的月棠院,但至少到了季节,祝照照样能闻到花香。
    祝照心里有些感慨,从她在皇宫遇见明云见开始,便与他从未脱离过关系,即便是祝照晕晕乎乎活过的那十年,也有小松在明云见的身边。
    当时明天子下令,祝盛知道不能自保,虽说这些都与明云见没有太多关系,可他也始终愧疚。明天子与祝盛设下的局,是逼明云见就范,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也是当初祝府出事后的受害者,却将小松带在身边这么多年。
    祝照将小松看作自己的亲弟弟,明云见也将小松照顾得很好,教他武功,任他玩闹,与武奉的木讷忠诚不同,小松更为活泼,明云见从未压制过他的本性,也从未隐瞒过他的身份,祝照很感激这一点。
    所以当明云见带着她入了主院,瞧见主院门后的几株金桂树后,祝照不禁松开他的手朝桂树走去,于绿叶中摘了几朵金黄的小花,一碰便掉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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