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慈要嫁了,香君最舍不得。阿慈还是个巴掌大婴儿的时候,她就当起了阿慈的妈妈,她没自己的孩子,除了没历经生育的痛苦,她把一个女人所有的母性都给了阿慈。
    万幸的事,汉疏是个好人家,顶好顶善的人。虽他的绯闻多了些,但男人么,自古以来能有几个专情的。阿慈是去做大太太的,以后全上海的女人都要羡慕她们家的阿慈。
    阿慈回石库门里弄住了最后一个晚上,香君给她梳新娘子的头,香君的手很好,她平时还会给太太们梳头挣家用呢。
    她来上海,学会了许多摩登的发式,她人老实,脾气温和,手艺好,太太小姐们都喜欢找她。上海的女人,已经不喜欢传统的把子头了,香君许多年没梳过把子头,她以为自己忘了,其实还记得,而且梳得很好。
    阿慈看着镜子里的她,问:“姆姆你怎么哭啦?你要是想我,就搬去和我一起住。”
    “我才不要哩,大家都在上海,车夫跑得快,半个钟就能见面。”
    “那你为什么哭呀?”
    “姆姆上一次梳新娘头,还是给你娘梳。几十年一晃眼就过去了。”
    “姆姆别哭呀,以后还有几十年呢。你看现在,阿纯姐姐嫁的这么好,我也嫁的好,以后几十年,就是让你享福的。”
    阿慈安慰着香君。
    她打心底里,不觉得自己嫁的有多好。她的丈夫好像很爱她,好像不爱她呢。她一想,自己要和那么多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就恶心死了,那感觉像吃苍蝇,还不是只吃一个。
    “姆姆你别哭啦,你弄得我也想哭。”
    香君那帕子擦了眼泪。按旧俗,今晚她要和阿慈一起守夜,教她做新娘的知识。可是香君自己还是个处女,她从没有做过新娘子,也不知道教阿慈什么。
    她跟阿慈说:“汉疏是新时代里的男人,你跟了他,也去看看新时代长什么样子。现在北京城都改名作北平了,你要向着未来看,也学学别的女孩子穿洋装,喝咖啡,烫卷发。”
    “那我还要学吸烟,学跳舞,学喝酒。”
    “呸呸呸,学好的,别学坏的。”
    阿慈想到了锦妤,锦妤可真是个典型的摩登女郎,好的特点,坏的特点,她都有。
    花轿迎亲,在上海已经不多见了,汉疏觉得很尴尬,虽传统文化丢不得,可当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做的时候,还是很不自在。
    好在是要迎娶阿慈,他心中的欢喜压住了尴尬。是啊,他要娶阿慈,叫他背着她去顾公馆,他都愿意。
    弄堂里人声鼎沸,鞭炮一响,小孩跟着叫,狗也跟着叫。
    这场婚事够盛重了,几乎全上海的人都出门来看汉疏娶格格,街上围满人,一些家住高层的这个时候就有了便利,打开窗,探出头,热闹看得清清楚楚。
    看热闹的上海百姓都觉得好奇怪,这些年他们都挤破头赶时髦要办西式婚礼,谁家出嫁坐花轿,就是土包子。可汉疏大大方方地用花轿娶新娘,抬轿的轿夫都穿着传统马褂衫,敲锣打鼓,他们不觉得土气,反倒觉得很新鲜,想等自己家有人结婚时,也照旧俗来操办。
    其实也就热闹这一路。到了顾公馆,两个人当着和硕亲王的面拜天地,拜完了就礼成了,阿慈就是汉疏的妻子了。
    锦妤没有非出席他们婚礼的理由,她回娘家住了,哥哥数落她一顿,骂她不守妇道,看不住汉疏。锦妤已经没什么好脾气了,当初要不是她嫁了汉疏做姨太太,他们家现在一屁股债,也要挤弄堂里的鸽子房。
    他们怪的不是她看不住汉疏,而是怪汉疏没有给他们家更多的钱。
    她也破口骂了出来:“我怎么不守妇道了?我就顾汉疏一个男人,你们一个个大老婆小老婆的,怎不反思自己不守夫道?”
    锦妤嫁了汉疏以后,每次回娘家都要和哥哥吵。锦妤的爸妈拉住她们,妈妈带锦妤回房间:“你哥哥在南京那边不是很顺心的,他也不是故意要跟你找茬。”
    锦妤的哥哥锦凡在南京政府工作,这几天叫人停了职,他一气之下买了车票回上海。
    锦凡还是喜欢上海,和锦妤吵完架,就去找朋友花天酒地了。
    妈妈问锦妤:“你能不能跟汉疏说说你哥的事?当初这工作也是他介绍的,汉疏说话顶用。”
    锦妤气得想哭,但她不会哭出来。她已经习惯这个样子了。
    她察觉到自己不爱汉疏以后,就一直想和汉疏离婚,可和他离婚了,哥哥的工作,还有爸爸的债怎么办?
    妈妈又很温柔地和她讲了许多道理。
    锦妤是真的听腻了。
    阿慈终于要结婚了,结了婚,意味着她将不再是处女。她心底很怕,汉疏换上睡衣,见她睫毛都在打颤,便问:“阿慈害怕?”
    阿慈老实地点头。
    汉疏说:“你不用怕,我会很温柔的。”
    阿慈说:“不是的,我知道会疼的。我不是怕疼,我怕伺候不好你。”
    汉疏怜爱地摸摸阿慈的头,他覆着阿慈,温柔地吻了她。他们以前也接吻,汉疏怕自己把持不住,亲吻都是轻轻的,偶尔湿吻,也有他的分寸。
    他的舌头侵进阿慈的口中,很忘情地吻了起来。同时解开了阿慈的衣服,手在她光溜溜的臂膀和背上抚摸。
    “你不用伺候我,你爱我就行了。”
    阿慈被他剥光了衣服,身体滑溜地像剥了壳的鸡蛋白,汉疏一寸寸吻她的身体,阿慈又有了奇怪的感觉。汉疏的手插进她身底下,有些疼的。他的手指很硬,也比锦妤的手指头粗,感觉不怎么好。
    但汉疏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阿慈。
    阿慈身体准备充分了,他才把自己放进去。但阿慈的身体仍然很紧,她叫出了声音来,很痛苦的声音。汉疏含住她嘴唇,亲了一会儿,道:“就这一次很疼,以后就好了。”
    阿慈忍了痛,把自己身体交给了汉疏。汉疏弄了很久,第一次疼过,后面几次如他所说,不再如第一次那样痛了。
    第二天西式婚礼,要宴请汉疏的朋友和记者,汉疏起得很早去招待人,他嘱咐小如让阿慈多睡一会儿。阿慈其实也没睡多久,汉疏走了没十几分钟,她就醒了。
    床单上一抹红很刺目,小如看见了,害羞地说:“恭喜太太。”
    汉疏请了最专业的妆发师来给阿慈打扮,透着镜子看到发型师给自己弄发型,阿慈忽然间就哭了,她想姆姆,以后姆姆再也不能给自己梳头了。
    化妆师跟阿慈介绍说裙子是法国设计师设计的,她又想到了锦妤,锦妤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服装设计师。
    汉疏过来看她化妆进程,见她流了眼泪,也猜出她是想家了,汉疏哄她:“哭花脸,待会儿要出糗了。”
    他拿纸巾擦去阿慈的眼泪,化妆师给阿慈补妆,阿慈握着汉疏的手,问他:“人很多么?”
    “嗯,基本上有名气的报社记者都来了,还有些租界政府的,也有我的同学和朋友。你跟着我就好了,不用紧张。”
    “锦妤呢?怎不见她?”
    “她怕媒体乱写文章,明天才回来。”
    汉疏走的时候在阿慈嘴巴上吻了一下,阿慈的心就落下了。
    她觉得自己也是很奇怪,要和汉疏结婚,见着锦妤当然会尴尬的。
    化妆师说:“顾先生真的很爱太太。”
    阿慈问化妆师:“你怎么看出来的?”
    化妆师说:“先生吻了太太。”
    阿慈问:“吻了我,就是爱我吗?”
    化妆师说:“是呢。看到爱的人,就想吻她,抱她。”
    阿慈不信,她还吻过锦妤呢。
    她的妆发很复杂,脂粉涂了一层又一层,一个钟头才弄完。
    这时房门咚咚地响,小如问:“谁啊?”
    门外的人也不回答,自顾自敲完门,就自顾自走了进来。
    “锦妤,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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