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的手轻轻地捏了捏钟离的手心,“真是造化弄人……”

    丹封越来越炽热,像三根火烫的针在胸膛里穿刺。钟离仍在努力地发功,想要以此来换回皇帝的性命。

    皇帝的眼中逐渐趋于空虚,仿佛在看向一片虚无,他轻轻地开口,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当此去,人生底事,来往如梭,不过是,逸雨相逢,一场涵梦。”

    岁月如歌,红尘一梦,漫漫人生,往事一曲,朝朝岁月。

    不过是,逸雨相逢,一场涵梦啊……

    手中紧紧握着的手终于软了下去,柳原四使齐齐跪倒在地上,小太子琉奚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钟离呆呆地握着皇帝的手,手心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退下去,钟离的心也就随着这温度一点一点地粉碎了。

    “鉴安?”钟离轻声唤道。

    皇帝安静地躺在榻上,就如同平时睡着了一样,眉心微蹙。

    “不……”

    好疼……好疼……

    心是不是没有了?否则怎么会这么疼?

    “你在开玩笑,是不是?你说话啊……”

    钟离记得他许许多多的样子,身穿明黄色衮袍时的威仪万千,面对满朝文武时的淡然自若,指着地图统筹谋划时的叱诧风云,褪下君王伪装时的落寞恐惧,看见美丽风景时的一眼惊艳……

    他从没想过这具脆弱但温暖的身体会在自己面前逐渐冰冷,他从没想过这张笑容落寞的脸会变得如此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了一样。

    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阀,从眼眶一滴滴落下。

    这一切都是错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钟离掌心的朱色印记在隐隐发热。

    命中的劫数,由刍来破。

    钟离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这就像某种本能,即使没有人教过,但到了那个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做。

    钟离举起短匕首,轻轻地划破了手掌心的皮肤,血珠从伤处渗出来,一颗一颗连成一丝,顺着朱印的轮廓,渐渐的,血迹凝成了朱砂印记的图案。

    霎时间天旋地转,瓦砾纷飞,钟离忙伸手去抓皇帝的手臂,但眼前的景色却如同从井下往上看一样,一切都在飞快地旋转着,面前的一点光明越来越小越来越远,钟离伸长了手臂,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靠近皇帝一步。

    最终,眼前的一丝微光也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刍

    身体好冷,似乎凉气从每一个毛孔钻进去,一直通到五脏六腑一样。

    钟离张开嘴,却听见“咕噜”一声。

    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在水里。钟离奋力扑腾着往上游,没多久就从水面上探出了头。

    “湖里有人!”有人在远方喊道。

    钟离晃了晃脑袋,甩开湿淋淋的头发,看见身边一簇簇的粉色荷花,水下一条条花色锦鲤绕着自己的身子游来游去,时不时上来啄上一口。

    一阵嬉闹声传来,湖边多出了几个身穿华服面庞精致如雕琢的小孩儿。

    一个孩子指着钟离大笑起来,“哈哈!脑袋只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一群孩子笑起来,突然一人惊呼道:“啊!是禹笙!”

    钟离一惊,朝那孩子看去,只见他粉嫩的脸蛋上两枚水晶般剔透的明眸,柔软的头发梳成一个髻戴着黄玉的金冠,更显尊贵。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能看出是个精致秀气的孩子了。

    很快,一艘小木船慢悠悠地朝钟离划来,一名侍卫将钟离拉上船,往池边划去。

    孩子们迅速围上来,刚才嘲笑钟离的孩子又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钟离笑道:“偷鱼大盗!”

    认出钟离来的孩子朝那孩子瞪了一眼,道:“小晋,禹笙是客,不要失礼。”

    被叫做小晋的男孩吐了吐舌头一脸的不情愿,钟离看了他一眼,不禁失笑,自小就这般精灵古怪,难怪以后会变成那样一副乖戾残虐的模样。

    钟离道:“长昀,好久不见。”

    长昀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笑了笑又做出一副嗔怒的表情,“一年了,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了。”

    身边一个穿着淡蓝色锦服的男孩笑道:“自古男子多负心薄幸,说的就是这般吧。”说完,他像模像样地整了整衣袖,向钟离抱了一礼,道:“我叫陆乾之,乾是乾坤的乾,久仰。”

    钟离看着他那副小大人的样子,想到他在朝上指点江山的模样,觉得着实有趣,遂笑着做了个抱拳礼,道:“见过三皇子、五皇子、小世子、陆小公子,在下禹笙。”钟离朝那个一直寡言寡语的孩子看去,只见他低着头鼓着嘴,似乎在怄气。

    长昀拉着钟离的手,笑得灿烂如桃花,他说:“禹笙,好不容易把你等来了,你可不准再走了!”

    钟离笑笑,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长昀有些奇怪地看他,“八月廿一日。”

    “什么年份?”

    长昀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你不是神仙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今年是庚癸年啊!”

    钟离暗暗心惊,果真来到了这天。

    远方走来一名身穿朝服的中年男人,几个孩子见了他,立刻收敛了许多,向他施了个礼,陆皖柯唤了声“父亲”,皇子们唤道:“太傅。”

    长昀拉着钟离的手,向那男人朗声道:“太傅,这就是长昀说过的仙人,禹笙。”

    那男人抚着短须呵呵地笑了,向钟离抱拳施礼,道:“久仰久仰。在下陆甄。五皇子殿下常与在下提起阁下,说阁下上天下地无所不能,还能幻化为龙……这事可是真的?”

    钟离一张千年龙脸也不由得羞红了一些,歉然地笑笑,道:“孩子的无忌之言,岂可当真?”

    陆甄再一次抚须长笑,从袖中掏出一本《尚书》,对长昀道:“五皇子殿下怎可与凡家俗子相提并论?皇子殿下是将来要称王为帝的人,每出一言都必须思前想后,否则怎可为天下人所效仿?帝王所做的事,就是天下的规范;帝王所说的话,就是天下的真理。这话可是孟老先生所说的,五皇子连孟老先生的话也不听了吗?”

    长昀眨巴着水亮的眼睛,看了看陆太傅又看了钟离,钟离对他使了个眼色,长昀露出委屈的表情低下头,轻轻地答道:“长昀知错了,长昀不该乱说话。”

    陆甄欣慰地点头,把《尚书》放在长昀手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五皇子殿下做错了事,也要受惩罚。这话是前代哲人说的,五皇子可认同?”

    长昀低垂着头,眼睛里水汽逐渐积聚,简直要泫然欲泣了。

    “长昀知道了。”长昀声音低低地说。

    陆甄抚着胡须,对钟离笑道:“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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