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咬牙笑了笑,忽然掐住了他的脸颊用力一扯,狠狠的说道:“你把我当成什麽人了,割袍断义四个字是说笑的吗,你放心,他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去奔丧的。”
    百里陵背上紧绷的肌肉总算松懈了一些,他揉了揉自己被掐红的脸:“可是你还是想着他吧……”他黯然的低下头,“你能不能也想想我。”
    “想你哭鼻子的样子麽?”苏漓冷笑了一声,“一句话就气哭了,不中用。”
    “我……”百里陵抬头想分辩,却正对上苏漓近在咫尺的脸。
    苏漓似乎是笑了,抬起下巴在他唇角亲了亲,琉璃色的瞳仁在微亮的晨光里笼着一抹轻烟似的雾气,低低道:“傻小子。”
    这虽然不是什麽好话,百里陵却像是苦涩之中沾到了一点甘甜的蜜糖,嘴角止不住的扬了起来,他在这短暂的瞬间里忽悲忽喜,却只是因为眼前这人的一颦一笑。苏漓的字不知是谁起的,百里陵默默忖度着,恒渊,真的如同无底深渊一般把自己的心陷进去了。
    “至於我心里惦着谁……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苏漓退了回去,自顾自的穿起衣衫,又笑了笑,“看你的本事了,年轻人。”
    第48章 番外武陵春
    前夜的衣服散落了一地,苏漓只来得及披上一件里衣,便被青年从背後抱住了,他暖呼呼的蹭着苏漓的耳朵,低声道:“别动,我来帮你穿。”
    不等苏漓回答,他就下了榻,取了衣物一一给苏漓穿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手中伺候的是瓷娃娃一样。苏漓也不拒绝,懒懒的靠在床头任他服侍,直到他最後给自己套上鞋子,才一伸脚站了起来,点头笑道:“劳烦少将军了,不过,你不是说特意添置了个丫鬟侍候我麽,以後这些事还是请她来做吧。”
    百里陵原本还俯在他膝边握着他的脚踝,听了这话腾地站了起来:“不行不行,她只是给你端茶倒水的,我可不准她侍候你更衣。”
    看他急的面红耳赤的,苏漓“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百里陵趁机凑上去亲他,手指按在他衣襟前,压低声音道:“今後,能解开或者系上你衣服的只有我,别人都不准。”
    苏漓伸手打开他,却反被青年抓住了手,又在他手背上一通乱亲,正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伴着一声叫唤,一个人走了进来:“大统领!末将有事……”
    满脸胡须的粗汉看着自家大统领正握着一个男人的手放在嘴边,手还揽着那人的腰,几乎呆在当场:“……禀告。”
    见苏漓不快的皱了皱眉,百里陵赶忙斥道:“魏坚,你怎麽又不敲门就闯进来,这里是将军府,不是後营的马栏。”
    这位烽火营副统领挨了训斥,忙退後一步:“末将鲁莽,只是多日不见大统领回营,堆积了不少军务无法裁决,末将才贸然前来……”
    “唔,”百里陵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换件衣服就去,你先去外面候着吧。”
    魏坚似乎也不愿再多呆片刻,拱了拱手,立刻退了出去。
    等那人一走,苏漓便冷笑道:“我就说你整日的黏在这里,连正事都荒废了,现在被下属找上门了吧。”
    百里陵讷讷道:“自从上任後,我也就偷懒了这一次,自打见了你,什麽都忘了。”
    苏漓脸上有些微晕,哼了一声,捡起他的外袍扔了过去,百里陵连忙接过,快手快脚的穿好,又忍不住贴了上去:“真不想去大营,我想一直待在这守着你。”
    “没出息。”苏漓骂了一句,唇角却显然带着笑意。
    百里陵被这笑容蛊惑了似的,又死皮赖脸的非要在他唇上吻了吻,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苏漓很快就发现了青年跟他的叔叔在性格上实在是相差甚远,每天抽了空就黏在自己身边,吃饭的空挡里都要凑上来索吻,好不容易说服他让自己安安静静的看一会书,一抬头就会看见那双黑眼睛盯着自己仿佛要盯出水来。这样的热情着实让冷清惯了的苏漓受不了,他严词拒绝了百里陵要夜夜留宿自己房间的要求,毫不留情的把那个保证什麽也不做的家夥踢下了床,但是半夜醒来,看见青年缩在床下睡得瑟瑟发抖的时候,又忍不住唤他上来。不久之後,百里陵干脆把自己原先的卧房改成了书房,每天堂而皇之的睡在左厢房了。
    这样的日子约莫过了两个月,一日,百里陵在校场正看着手下参将新演练的阵型,突然张管家急急的跑上木塔楼,一叠声道:“不好了爷,太府卿百里大人今个早上来了。”
    百里陵一怔,挥手命兵士暂停演练,转头疑惑道:“大伯父来函州做什麽?”
    “说是受了您家老爷夫人所托,来给您说一门亲事,还让您抽个空回建墨把事办了呢!”
    百里陵的汗登时就下来了,忙问:“那你怎麽应对的?”
    张管家急的直跺脚:“哎呦我的爷喂,要是百里大人见的是小的也就算了,偏偏我今个早上去给几家铺子结月账,不在府里。迎候百里大人的是苏先生啊,那说亲的事就是他转告我的……”
    百里陵瞬间只觉得脑後一麻:“什麽!”
    候在一旁的魏坚此时忍不住上前问道:“大统领,今日的操练还要继续麽?”
    “你先看着,我眼下有件要事去做,”百里陵急匆匆的说完,拉着张管家就下了塔楼,又问道,“苏先生他看起来如何,生气了没有?”
    “那倒没有,他看起来和往日没什麽差别,跟我交代了这件事之後,又回房看书去了,”张管家说到这,低咳了一声,“将军别急,我让小双那丫头在门口看着呢。”
    百里陵见他如此上道,倒是十分惊喜,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麽知道我……我们是……”
    张管家重重叹了口气:“爷,你当府里这些人都是瞎的吗,你们这些天屋里屋外搂搂抱抱的又不避人,连後院最不管闲事的老李头都看出来了……”他顿了顿,“苏先生神仙一样的人物,将军你又年少有为,真能这样长长远远一辈子,也是造化了。”
    百里陵听他这样一说,想起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对,一阵心绪澎湃,但想到前来说亲的百里霍,又纠结了起来,眉心几乎皱成一个疙瘩。
    “我说将军哎,”张管家催促道,“咱们是不是赶紧回府先?”
    “不,”百里陵忽然摆了摆手,“大伯父现在在驿馆麽,我先去见他。”
    晚间的风依然有些料峭,把初绽开的一丝春意又逼了回去,苏漓在点了通亮灯火的书房里看着艰涩的古卷,肩上搭着一件羊毛小坎,桌边的紫铜香炉慢慢逸出水沈香的浓郁香气。在这静谧中,房门外忽然传来突兀的一声轻响,然後又没有了动静。苏漓放下书卷,揉了揉眉心,淡淡道:“进来吧。”
    进来的年轻人身形高大,却显得十分畏缩,半天才挪到苏漓面前,始终不肯低下头看他,别着脸尴尬的望着屋角。
    苏漓斜觑了他一眼:“脸怎麽了,低头让我看看。”
    看他像招小狗一样对自己晃了晃手指,百里陵立刻乖乖的俯下身去,将脸伸到了他面前。暴露在灯光下的青年的面颊显得有些滑稽,左眼高高肿起,脸颊上也是红肿不堪,几个五指山的巴掌印叠在一起,看样子就是被狠狠修理过。
    苏漓凑近来看了一会,微微皱眉:“怎麽搞成这副样子,书阁里有化瘀的药膏,你拿过来,我替你搽一点。”
    那药膏是苏漓闲暇时自己制的,功效十分显着,他沾了一点,用力在青年的伤处揉了下去,疼的百里陵嘴角直哆嗦,但还是乖乖任他揉捏。
    “你脸上的伤是怎麽弄的?”苏漓一面加大力气给他上药,一面问道。
    “嘶……我,我去找了大伯父,让他转告我爹,我这辈子已经寻到了至爱之人……就,就是你!所以不会再娶妻,让他们不要再为我的婚事操心了。”他说到这,低下头沮丧的说道,“大伯父气昏了头,劈头盖脸把我打了一顿,就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是这样……”苏漓口气温和,用布巾擦了擦手,“你的脸伤成这样,药膏恐怕起不了作用,我再给你扎一套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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