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琅很佩服:“我竟然还能从爹你嘴里听到“不合适”这三个字?”
    皇帝冷漠:“你看起来很有意见?”
    祁琅委婉地说:“听说您当年登基的时候, 上议院不小心病逝了三分之一的重要人物,而且都是在上议院门口一起当场去世的。”
    你看这巧不巧?这可真是太巧了。
    祁琅诚恳地看着皇帝,她深觉比起这种牛掰的巧合, 她只囚禁一个“平平无奇”的元首实在是微不足道。
    被挑衅的皇帝干脆利落送她一个滚。
    孝顺女儿祁大海也就圆润地滚了。
    七天之后,帝国储君加冕仪式,在恢弘的圣利安大教堂举行。
    长长的红毯直铺设到一个街区之外,鲜艳的鲜花编织成护卫带,身着军礼服的卫兵们身姿笔挺地拦截着街道两边狂热的人群,宽阔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煌煌洒满金箔纸,一辆辆装饰华贵的皇家军用专车驶过,在热烈的欢呼尖叫声中簇拥着他们的储君而去。
    无数高清摄像头像朝拜凤凰的鸟儿在空中飞舞,忠诚地把最清晰最实时的画面直播在宇宙所有人面前。
    年轻而美丽的帝国储君身着华丽的皇帝冕服,黄金与宝石镶嵌而成的装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长长的袍尾就像神鸟逶迤的尾羽,她一步步迈上雪白的台阶,庄重威严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她明亮的阳光自她背后倾泻而来,伴随着是无数道复杂的注视。
    恢弘的大教堂里坐满了人,她却似视若无睹,漆黑的眸子直视着对面尽头教堂高台上看着她的皇帝。
    她突然迈步,平静而轻快地向前走去。
    她每走一步,两侧端坐着的帝国高官们就会站起身,恭敬地向她俯首。
    整个教堂就好像被摩西分开的大海,一片又一片的人站起身,以最高的礼节向她表示自己的臣服与尊敬。
    这种无声却默契异常的庄重震惊了诸国的所有人。
    他们复杂地看着那位太过年轻的帝国储君微笑着走到教堂尽头,这时整个教堂的人几乎都已经站了起来,热烈而崇敬的目光几乎把这座屹立千年的教堂给点燃。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帝国,不是吗?”
    联盟使团中,布拉登对身侧的牧寒发出一声叹息。
    牧寒沉默地看着帝国储君挺拔的背影,最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的确,一个太可怕的帝国。
    一个,让任何人或者国家,都不想与之为敌的帝国。
    祁琅仰着头,静静看着她的父皇。
    在这个一生中最宏大的时刻,她的眼睛却没有任何激动或亢奋,而只有笑意,明亮的,欢快的,鲜活却又沉静。
    皇帝看着她,却莫名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的一天。
    那真是很久远的一天了,大概是一个黄昏,她在与西塔尔家族的订婚宴前逃婚,经历一场绑架之后回到皇宫,被带到他的书房。
    他还记得她那时的形象是多么糟糕,凌乱还带着血迹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熟悉的、被愚蠢苍白的所谓伟大爱情填满的、惊恐而绝望的脸,但是他却看见了一双无比明亮的眼睛。
    她好像垂头丧气地跪在他面前,义正词严说着乖巧又妥协的话,腰板却挺得笔直,脸上却带着笑容,看着他的眼神闪闪发亮,那是一种坦荡嚣张到让人想揍她的野心和骄傲。
    那是他第一次把这个女儿看进眼里,那也是他第一次欣慰地可以承认,她终于可以成为一位欧格拉了。
    也是从那一天,他开始期待,期待她能带给他和这个庞大帝国更多的惊喜、变革、甚至是,重生。
    而她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她做到了,并且将在未来做得更好。
    皇帝缓缓从高台上走下。
    祁琅直视着他,帝国乃至寰宇最尊贵而富有权力的父女在无数纷杂地注视中平静地对视。
    总管先生亲自端着象征皇权的皇冠和权杖,停在他们身旁。
    祁琅突然咧嘴一笑,笑得阳光又灿烂,美得让整个教堂看起来都像闪着光。
    “父皇。”
    她用只有皇帝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得意洋洋地说:“我是不是特别牛逼?”
    皇帝握住权杖,思考当场挥起来把储君头打掉的可行性。
    祁琅在暴毙当场的边缘果断低下了头。
    好吧,皇帝只能拿起旁边的皇冠,面无表情地给乖巧的储君戴上。
    祁琅戴上皇冠,倒是没怎么文艺地感受到权力的重量,就是觉得自己的头可能秃了。
    啧,这报复也太狠了,竟然残忍地对她的发际线下手。
    祁琅哀怨地看一眼自己的亲爹,皇帝面色不变,又拿起旁边的权杖,递给她。
    她伸出双手,缓缓接住权杖,这个过程很慢、很稳,就像电影中故意放缓的经典慢动作。
    当那用秘金铸造的沉甸甸的权柄坠入掌心的时候,她仿佛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一刻起,我把圣利安的全部交给你,储君。”
    皇帝看着她,看着这个最像他也最不像他的女儿,终于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很久很久没有出现的,真正开怀而欣慰的笑容。
    就像任何一位父亲。
    他说:“蒂安,我的孩子,我为你而骄傲。”
    祁琅看着他好半响,也笑了。
    “我知道。”
    她说:“我永远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向她的父亲行了无比恭敬的一礼,然后转过身,握着权杖,抬着下巴,平静而雍容的目光环视全场。
    片刻的死寂后,大教堂里所有帝国的官员全都单膝跪下,在诸国使团雷鸣般的掌声中,整个帝国终于彻底向她俯首。
    她真正成为了圣利安的皇帝,这个庞大不朽帝国的主人。
    祁琅目光越过众人,透过敞开的大门,能看见外面晴空万里。
    一个轻轻的像是撒花的庆祝声音,在她脑袋最深处响起。
    她听见小奶音长长一声满足的叹息:“搞定啦!”
    女帝线,达成。
    祁琅笑了。
    ……
    祁琅本来觉得能从她那个霸道傲慢的爹嘴里听见“骄傲”俩字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万万没想到,她父皇还能有神助攻的一天。
    从皇帝变成太上皇,皇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飞自我——虽然他本来就挺放飞的。
    加冕仪式刚刚结束,当诸国代表人围聚过来表达祝贺的时候,皇帝直接拉住联盟使团地位资历最高的西维尔元帅,干脆利落说:“联姻吧,我认为你们元首很适合做帝国皇帝的丈夫。”
    祁琅当时一口水就喷出来,真喷出来。
    全场一片死寂,诸国众人脸上的微笑全僵在脸上,连帝国的高官们表情都很呆滞。
    西维尔元帅的表情很茫然,就好像看着一头猪在骂娘那样,已经跨越了震惊和不敢置信,进入了终极的茫然阶段。
    布拉登害怕自家老元帅猝死当场,连忙上前来:“陛下…”
    皇帝打断他:“这是我作为帝国皇帝的最后一个心愿,为了帝国和联盟的长远和平,我认为联姻是很明智的选择,而显然我的女儿、作为一位帝国皇帝不可能嫁给贵国元首为妻,那么我希望联盟能做出牺牲,让元首成为帝国皇帝的丈夫,当然,这绝对是一桩平等且互相尊重的婚姻关系。”
    皇帝“最后一个心愿”这种话都祭出来了,而且看起来完全公平正义为了两国考虑,布拉登顿时不敢敷衍,他满嘴苦涩,只能勉强拖延:“这个…事关重大,我们还需要再回去考虑…”
    皇帝“嗯”了一声,问他们:“你们还需要回去考虑多久?”
    布拉登狡猾地说:“具体的时间还不确定,毕竟…”
    皇帝说:“我觉得十天就够了。”
    “十…十天?!”
    布拉登瞪大眼睛,完全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怎么蹦出来的,他反应过脸连忙说:“不不不,陛下,这不可能,我们还需要回去…”
    皇帝说:“十天肯定够了,我当过皇帝,对这个很有经验,我相信你们的效率。”
    布拉登:狗屁的效率谁稀罕你的相信?!
    布拉登垂死挣扎:“不,我们的程序和贵国不…”
    “那就这么定了。”
    皇帝扭过头对祁琅说:“你已经是帝国皇帝了,做事应该强硬一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时候可以动用一些特殊手段。”
    祁琅立刻恭敬低头:“好的父皇,是的父皇。”
    布拉登:“…”
    这是什么,公然宇宙核平威胁?!
    西维尔元帅为了自家元首冕下的贞操必须开口:“陛下,您这样未免武断了。”
    “不是我武断,是你们太优柔寡断了。”
    皇帝用非常诧异的眼神看着联盟使团,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元首没有成婚,我的女儿也没有,他们一个年轻貌美,一个…嗯…所以为了两国利益政治联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众人:…那个诡异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而且现在“政治联姻”这种事都说得这么坦荡了吗?
    西维尔元帅立刻说:“这不合适,这应该考虑当事人的意见。”
    皇帝问祁琅:“你有意见吗?”
    祁琅立刻凛然表示:“没有父皇,为了帝国我愿意做出任何牺牲。”
    皇帝对西维尔元帅说:“好了,你看,没有意见了。”
    西维尔元帅:“…”
    西维尔元帅觉得这父女俩在驴他,一本正经地驴他。
    还不待联盟的人说话,皇帝就最后对祁琅说:“联盟元首是我为你选定的丈夫,无论如何你要与他缔结婚约,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考验,我希望你能做到,以证明自己是一位合格的帝国皇帝。”
    祁琅当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她大声毅然表示:“当然!父皇陛下!我一定能做到,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很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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