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个突然变成中年人模样的宇文邕,周然眼中有波动,但这些波动很快消失,最后变成一声了然的叹息:“原来是你!”
    周然至今都还存着一份不解,那便是以古家为首的四大家族哪里来的底气要将周唐两家掀翻,甚至妄想取而代之。搞出那番动静之后,四大家族虽丢了手中权势退出帝京,却也算是保全了自身,周唐两家或是帝京其他家族当真只是忌惮四大家族背后的牵扯而放过他们?
    此时看见出现在这里的宇文邕,周然心中才算是得了答案。
    玉泉封山与燕山执掌大统定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大事,最高层与各大家族肯定商讨了许久。宇文邕作为燕山守山人,虽不在军政双方挂名,但他的地位决然不在九位超级高官与九大元帅之下,有资格提前知晓。
    燕山执掌大统之后,守山人所能得到的好处绝对超乎想象。
    若不是周然将玉泉山下的十色剑拔出插入燕山,如今的宇文邕怕不是已经达到上境。
    在跨过天门之人都凤毛麟角的情况下,登临上境的宇文邕一旦倒行逆施,军方就算不惜代价估计也奈何不得他。
    宇文邕显然知道十色剑的存在,这才推动古家为首的四大家族针对周唐两家。
    如果事情当真如宇文邕所希望的那样发展,那么无论登顶玉泉山的四大家族还是被打落尘埃的周唐两家皆不能拔出那柄十色剑,就算双方联手都不可能。
    十色剑象征国运,不是牵连国运极深的势力根本不能触及。
    气运与国运冥冥不可测,机缘巧合之下成为燕山守山人的宇文邕却多少知道一些。后来他又凭借气运跨过天门,对这方面了解得更深。
    正因为了解这些,宇文邕才一直对周然能拔出十色剑而疑惑不解。
    曾经的燕山守山人今日来此,便是为了这个。
    往事已是过去事,诸多无关紧要的小事周然知道与不知道都无关大局,他对那些事也没有多少好奇,更不想去将一层层拨开去看个仔细。
    来魔都之前,周然不想去触碰这座天宫,但并不代表天宫找上门来他会装作视而不见。
    周然不知道宇文邕与这座天宫的牵扯到底有多大,但既然在这里碰到,那就先把三年前的旧事做个彻底了结。
    可今天,周然并没有打算自己出手。
    看了一眼昆宇,昆宇轻轻点头。
    瞥了一眼星爵肩头,已经苏醒过来的雪球抬头看向周然。
    雪球的眼神中先是泛起一丝迷茫,随后很快清明。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明。
    星爵突然觉得肩膀一沉,雪球已化作一道清风扑向宇文邕。
    宇文邕起初并不在乎,但他很快就目露惊惧。
    “兽皇!”
    宇文邕提着汉服年轻人极速后退,心中那份惊惧已经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
    包括新发现的秦川密地在内的四大密地,至今还没有一处被完全探明,有一点却能确定,那便是这四座密地更深处肯定存在着兽皇级别的强大异兽。
    跨过天门直到现在,宇文邕不仅没有遇到过与他同一级别的强大异兽,甚至只碰到过一位同级别的存在,且还是不久之前才达到这个境界的关山海。而关山海的突然破境直接导致他那个想要反客为主霸占秦川密地的想法胎死腹中,更令他忌惮不已的是,才跨过天门的关山海竟比他还要强上一线。
    这也是宇文邕此次不得不冒险来此的原因之一。
    那一日,宇文邕几乎将周然与关山海对决的全过程尽数看在眼中,更亲自现身接下周然那一剑,对周然的实力有个大致了解。他曾以为就算最后谈崩,自己也有实力逼着周然同意。可他哪里能想到,周然身边竟存在一头兽皇?
    兽皇级别的异兽本就比大多数跨过天门之人强大,而依靠气运才侥幸跨过天门的宇文邕连才进阶这一境界的关山海都不如,又怎么可能是兽皇级别异兽的对手?在感受到雪球身上突然爆发的恐怖气势时,他心中的那些算盘尽数被打碎,满心只剩下退意。
    才苏醒过来的雪球还不在状态,让宇文邕带着那个身着汉服的年轻人逃出了大厅范围。
    宇文邕也不敢迟疑,拉着不知是何身份的年轻人不放,转身就要冲向高空。
    早就等候在外的白羽鸾鸟俯冲而来,属于兽皇的强大气势毫不遮掩。
    竟然还有一头兽皇?!
    宇文邕惊了!
    此时连自保都做不到,他哪里还有多余实力去救人?
    一把扔掉手中抓着的那人,宇文邕立即冲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在速度方面,宇文邕怎么能与白羽鸾鸟相比?
    才逃出数十丈,小白就已飞到他前面。
    亡魂大冒的宇文邕再换方向,又是才逃出数十丈就被小白堵住。
    这个时候,雪球也差不多恢复过来。
    白貂儿模样的雪球马上加入,面对两头兽皇的宇文邕登时就被完全压制住。
    追出来的星爵与昆宇几乎很难看清小白与雪球的身影,只看见宇文邕疯子一样到处乱抓,很快就沦为一副凄惨模样。
    衣服被抓碎,脸上与身上布满抓痕。
    这些都是皮外伤,无足轻重,让宇文邕胆战心寒的是这两头异兽开始攻击他的丹田气海。
    “啊!”
    宇文邕既怕又怒,他知道自己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一旦丹田气海被这两头畜生给破了,那他与古家那个瘫在轮椅上的废物有何区别。
    心知不能再等,更不敢再拖,宇文邕对周然嘶吼道:“周部长,快让它们住手!”
    周然舍得让两头兽皇暴露,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它们收手?
    “周然!”
    见周然始终不动,宇文邕大急道:“你真想与我两败俱伤?!”
    周然冷笑道:“凭你也想与我两败俱伤?”
    宇文邕大声怒道:“如果再加上你背后这座天宫,够不够?”
    周然闻言,脸色顿时难看。
    没等宇文邕再开口,周然便让小白与雪球停下。
    雪球翻身跳回星爵肩上,小白则盘旋在宇文邕头顶。
    宇文邕连连喘息,心神却不敢放松丝毫,他盯着周然阴阴怒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周然不接话,问他:“你是这座天宫的主人?”
    “我不是。”
    宇文邕稍稍整理过身上衣服,沉着脸对周然说:“但你是!”
    “这一切都是你所为?”
    周然问的是星爵因何买下天宫之事。
    “是我!”
    宇文邕承认。
    “为什么?”
    宇文邕没有回答,却是从身上掏出一把铜钥匙仍给周然。
    周然稍稍迟疑,抬手将钥匙接下。
    钥匙才入手,周然顿觉双肩猛然一沉,好像整座中天庭都压在他的肩膀之上。
    这一刻,不仅周然受到影响,星爵肩上的雪球缩成一团,小白亦是受惊,振翅高飞。
    “走!”
    宇文邕等的就是这个瞬间,见对他有威胁的周然与两头兽皇暂时无法脱身,他立即冲向那个汉服年轻人,依旧想要将之一同带走。
    昆宇却比宇文邕先一步冲到那个年轻人身前,挡住宇文邕。
    “滚开!”
    宇文邕大怒,一掌拍向昆宇。
    昆宇无惧,还以一掌。
    纵然达到了七魄炼第六炼,昆宇与跨过天门的宇文邕差距依旧巨大。面对宇文邕毫不留情的一记重掌,他哪里能扛得住?
    “噗!”
    昆宇当即口吐鲜血,倒飞而去。
    “宇哥!”
    星爵大急不已,立即飞身过去想去接住昆宇。
    “找死!”
    宇文邕也不管星爵是要救人还是不知死活的来找他麻烦,随手就对星爵挥出一掌。
    昆宇有鹏羽衣相护,且不说宇文邕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上境,就算此时的他已经踏入上境也伤不到昆宇。星爵却与他不同,星爵身上那件衣服是周然从伏春秋抢来的千峰图,的确是品阶极高的星元灵宝,可未必能护得住星爵。
    对于才突破七魄炼的星爵来说,已经站在天门之上的宇文邕出手太快,快到他感觉到致命危机时,那一掌已经印在他的身上。
    肺腑受创,筋骨震断,星爵犹如断线风筝撞向旁边大树。
    昆宇捂着胸口,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挑不起,只能冲着星爵疾呼道:“星爵!”
    “宇文邕!”
    周然顶住巨大压力抬起头,双目瞬间完全化成漆黑色:“你找死!”
    差一点就要抓住那个年轻人,宇文邕心头却突然涌现出一股恐怖无匹的危机感。
    宇文邕根本不相信周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挣脱出来,毕竟那把铜钥匙所引动的不仅仅是这座天宫凝聚百年的庞大气运,而是两座海洋倾泻百年的全部灵气。
    可跨过天门的他所感觉到的危机却绝对不假!
    攸关生死之际,宇文邕没有继续去抓那个年轻人,而是猛地转头看向周然。
    “你该死!”
    周然一点点站直,身上虚灵衣已经完全化成墨色,被一道道自他体内涌现的真元拉扯的飒飒作响,好似狂风席卷的滔天巨浪。
    周然双脚离地,缓缓悬浮而起。
    天上云层极速飘远,一轮冷明月光破云而出。
    当周然悬浮到天宫最高处,从宇文邕与那汉服年轻人角度望向周然,高天之上的那轮明月便在周然脑袋之后,为他增添了一个银色光轮。
    冷月骤然变色,多出一层淡红。
    周然一口气将千鸩饮体内所蕴含的那些死气全部纳于双掌之中,而这时,他丹田气海的九枚涡旋状先天之种几乎运转到极致,识海内的海量神念之力更是泛起狂涛巨浪。
    “你真的该死!”
    周然冷冷的俯视着宇文邕,声音冰冷的好似来自地狱。
    此时的周然逆光悬立,地上的宇文邕与那汉服年轻人根本看不到他的双目已是墨色。
    漆黑无比!
    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笼罩心头,宇文邕再也管不得其他,甚至不惜自损根本来抽身而逃。
    “你该死!”
    周然声如惊雷,落在天宫之上,落在中天庭上空,更落在宇文邕的耳边。
    “逆天篇!”
    周然如九幽无上存在一言可定生死,他再开《九书》至极绝学,怒然道:“荡月血殇!”
    只是四字,天地为之变色。
    天上月,似是一沉。
    地上人,瞬间赴死。
    宇文邕才逃出数丈便突然定住,而后艰难回过头来,指着周然颤声道:“你……”
    一个字都没说完,宇文邕仰天倒下,气绝而亡!
    如此死去,宇文邕满心不甘,瞪得巨大的双目里还藏着那么多筹谋。
    周然立在天宫之上,紧握着那把铜钥匙。
    瞥了眼宇文邕,而后望向那个面色大变的汉服年轻人,冷冷说道:“真以为这点气运就能压得住我?真以为这点灵气就能困得住我?”
    周然缓缓握紧拳头,玄火玉玲珑中的地心火又一次燃起,焚烧被他握在手心的铜钥匙。
    铜钥匙一毁,被天宫镇压的灵气当时就要崩散。
    汉服年轻人深知灵气崩裂有多恐怖,他抬起脚就像离开。
    “咳咳!”
    昆宇艰难爬起来,对想要逃走之人冷冷说道:“你动一下试试?”
    说话之时,昆宇看都没有看那年轻人,只是一步步坚定的走向重伤昏厥的星爵。
    那年轻人看了看昆宇,一动不敢动。
    铜钥匙被毁后,两头兽皇身上的压制全部消失,他又怎么敢动?
    可不动不也是在等死吗?
    昆宇一步步挪到星爵身旁,检查过星爵的伤势,将长生渡独有的救命药丸给星爵喂下去,对悬立在天宫之上的周然微微点头。
    周然这才将视线从昆宇和星爵身上收回,纵身而起冲向百丈高空。
    面东,是无尽大海。
    望北,是汹涌浦江。
    下方,是随时都有可能崩散的海量灵气。
    一旦近百年继续的灵气溃散,莫说天宫与整个中天庭,估计半个魔都都有崩塌之危。
    毕竟,这座天宫下方镇压的是两座海洋近百年倾泻的所有灵气!
    周然从虚灵衣中取出竹笛,犹如滚油之中低落一滴冷水,天宫下本就随时都可能崩碎的无尽灵气当即就要崩碎开来。
    白羽鸾鸟劲后柔羽骤然炸开,倏忽间飞到昆宇身前,两只爪子扣住昆宇双肩转即飞走。
    雪球看似身躯柔小,体能蕴含恐怖实力,它拽住昏厥中的星爵一跃数十丈,似乎与小白有默契一般,直接跳到小白背上。
    小白双翅一震,刹那间就飞到数十里之外。
    那身着汉服的年轻人满眼嫉妒,也想立即逃离这个地方,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他不动,之前被周然三人所伤的一男二女就更加不敢动弹。
    汉服年轻人瞥了眼死不瞑目的宇文邕,隐隐怒道:“今日当真就要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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