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正在看一份稿子,脸上的神色纠结得很。
    黄绪宁推门而入,“主编,你找我?”
    主编将一份稿子轻轻扔到他跟前,“你怎么又写了这么一篇文章啊?你好好地准备去进修好了,还搞搞震!”
    很好,主编一时激动连方言都出来了。
    黄绪宁扫了一眼稿子,笑道,“主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了这次,就很难再遇到这样的机会了。”
    他看着主编,似乎能看清他心底的纠结一样,“主编,你也心动了不是吗?”
    主编白了他一眼,“什么都瞒不过你小子的眼睛。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只是我们这次还搞韩惠竹,会不会被人家说我们吃相太难看了啊。”
    主编有些讪讪地道,从去年几次他们第三报社知名度和销量大涨,都是因为报道韩惠竹的事件而来。外人看来,净逮着一头羊来褥,是不是不太好?
    “这有啥,谁让韩惠竹自己黑料多如牛毛,不搞她搞谁?”黄绪宁一句话打消了主编的那一丢丢不多的顾虑。黄绪宁说得对,谁让韩惠竹自己话题多呢。反正他们第三报社不报道,别的报社也会报道,那还不如造福他们第三报社算了。
    “那就发?”主编询问他。
    黄绪宁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发!搞子立即拿去刊印,刊印完成就发出去!”
    “委屈你了。”主编拍拍他的肩膀。
    黄绪宁没说话,他知道他主编的意思,他觉得自己是为了报社做出牺牲了。毕竟现在知道这则消息的报社肯定不少,但所有报社目前都在等上头的消息等上头的指示,不敢妄动,他们就怕此时动犯了忌讳,毕竟这于省教育厅而言是一个丑闻了。
    他偏要当这出头鸟,原因有三:
    一则为了彻底扳倒韩惠竹和钟树鸿,并不是说两人离婚了,他就不搞钟树鸿了,有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的,
    两人虽然离婚了,但他们有两个共同的孩子,还是前程光明的孩子。如果钟树鸿不失势,如果两个孩子仍旧前程光明,那他再怎么整韩惠竹,她最终都会老有所养老有所依,甚至会有个幸福的晚年。但是,她凭什么呢?凭什么坏事做尽,都还能安享晚年?对得起所有因她而遭受苦难因她而死去的人吗?
    现在是她自己作死,将把柄送到他跟前,他岂能放过?
    况且周惠兰的委屈,总得有人为其张目,他有这个能力,所以无法因过度顾虑自身的得失而选择视而不见。他的良心过不去。
    最后,风险和收获通常都是成正比的,他冲出来,未来就一定会有事!
    韩惠竹被拘禁,钟树鸿不想管她的,但此情此景,帮她也等于帮自己,所以钟树鸿花了人脉和大价钱给她请了一位律师。但他给律师的原话是,不指望能帮她脱罪,只希望他能尽量帮她,让法官从轻量刑便可。
    但韩惠竹见了律师之后,却不太配合对方的工作,只一再提出想见孩子的请求,却一直未能如愿。
    等律师第三次向钟树鸿转告她的请求,并委婉建议他对她的请求别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时候,钟树鸿最终还是没让孩子去见她,而是去见了她一面。
    韩惠竹一见到他,就往他身后看去,却没有见到女儿,不由得追问他,“思语呢?!”
    钟树鸿双手环胸,“你的任性妄为毁了你女儿,还有什么脸面要求见他们?”
    韩惠竹激动地道,“她知道了?你没有告诉她,我不是故意的,我当初看她考完之后闷闷不乐,以为她考得不好,真的是为了她好,才那样做的。”
    “你够了,不要再说什么为她好之类的话了!如果不是你横插一杠,以她六百二十分的成绩,完全可以上一个国内的好大学。或许她这成绩够不上国内一流顶级的学府,但等她出来,有你我的帮扶,混得不会比顶级学府的大学生差!可惜这一切都被你毁了,你的一意孤行,你的偏执狭隘,把自己弄了进监狱不说,也害了我,害了你女儿一生!”
    钟树鸿的话让韩惠竹自责地抓了把头发,她后悔了,她早就后悔了,她当时就不该鬼迷心窍,就不该一时冲动!这股悔意在事情暴露之后,特别是在知道女儿考了六百二十分时这股悔意达到了顶峰。
    可她真不是故意的,当时她观女儿的神色,以为她考得不好。而且她以为的不好,是那种总分不到六百分的不好,她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她萌生了替换的念头。
    同时还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看周惠兰倒霉。当时她心里的想法是,即使周惠兰考得再好又如何,不过是为她女儿做嫁衣而已。光这么一想,她就心生一股隐秘的快感。
    最后,她赌对了,同时也翻车了。
    “配合律师,争取坦白从宽吧。”
    “你什么意思?”韩惠竹一惊,这是让她放弃挣扎的意思?
    虽然他给她请的律师近来一直是这种态度,但她不相信那是他的意思!
    因为她现在和钟国栋是绑在一起的,如果她出事,钟国栋可能是钟思语之外受影响最深的人。放弃她,意味着放任对钟国栋的负面影响……
    “你让我坦白从宽?你不管我了?”
    “我管不了,我没那么大的能耐。”钟树鸿面无表情。
    “你不管我,难道你也不管钟国栋了吗?”
    钟树鸿不语,算是默认了。
    “行,你管不了,那周惠兰呢?!”
    钟树鸿抬眼眼眸看她,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你指望周惠兰因为顾忌国栋而对你手下留情?你想什么美事呢?在你一次次地利用国栋来伤害她的时候,就已经将他从她心里一点点拔除了。她根本就不在意国栋,你拿捏着国栋是威胁不了她的。”
    “不,我不相信,他们是亲生母子啊!”
    “你太不了解周惠兰了。你败在她手里真的是让人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行了,我该走了,等此事了了,我会让思语他们来看你的。在此之前,你想想接下来怎么做吧。如果我是你,就好好配合,争取轻判,这对你对我对你儿子女儿都好。别试图抵抗了,没有用的。”钟树鸿言尽于此,他是希望她能听进去的,但具体怎么选择就看她了。
    省教育厅
    经过李启民招供,经过笔迹鉴定,省教育厅迅速将三人的成绩换回来。
    无独有偶,竟然还因此查出一桩买通他人代考的案子。
    教育厅厅长气乐了,省教育厅协省公安厅将调查结果上报了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彻查这股组织高考作弊的歪风邪气。
    同时,所有人都在等国家教育部门的反应。这事到底是压下来还是放出来,还得看上头的决定。
    压下来也不是不行,毕竟当时成绩没有公布。放出来的话,有损教育部的形象。具体怎么做,他们只能等待。
    因为教育厅的决定,本该于七月二十五日公布高考成绩以及成果的消息迟迟没下文。
    这让民众感觉非常疑惑,各种不安的议论和猜测在飞涨着。
    第三报社加印的报刊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的。
    “快看,第三报社加刊了!”
    “第三报社很少下午加刊的,肯定是有什么独家的大新闻。”
    “想知道怎么回事,去买一份报纸不就行了,还用得着在这猜来猜去?不多说了,我去买报纸了。”
    “同去同去。”
    “等等我,我也一起!”
    等报纸一到手,一看主版,那标志性的大标题,让他们倒吸了一口冷气,第三报社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省状元成绩疑是被人替换?》,这加粗加黑的大标题,让所有人浑身一个战栗,然后迫不及待地往下看正文。
    “诸位,高考成绩公布一事无故被推迟,迟迟不公布,想必所有人都疑惑不已吧?据本报独家消息,这一切皆因有人将省状元的成绩给调包了。现在我们来揭秘,究竟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这个人无视规则无视法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咱们报社的老顾客了。”
    看到这句,一些第三报社的忠实读者,脑子快速地动了起来,他们直接看抬头,发现这篇文章的作者是黄绪宁时,心里就有了一股直觉:这篇报道说的不会是韩惠竹吧?
    待一往下看,发现竟然真的是!顿时呼吸都急促了。
    报纸上继续写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仪水县前妇联主任韩惠竹!她的事迹,可能有人清楚,有人不清楚。那笔者在此就劳累一番,再给大家略讲一讲。第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便是:亲哥哥为了帮她抢夫上位,将人家原配卖到偏远山区将近二十年。第二件则是她伤风败俗,婚内和岛国合伙人滚到一张床上。经过了这些,大家伙以为她最坏就是那样了?不不不,于她而言,没有最坏,只有更坏!这一次韩惠竹更是犯下惊天大案,她竟然公然威胁教育厅副部长将高考状元的成绩调换成她女儿的成绩!”
    “大家知道咱们省这一届的高考状元是谁吗?大家知道这位受害人是谁吗?这位受害人同样是我们的老熟人——周惠兰同志!”
    众人看到这里,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第三报社黄绪宁的文章就是有这么个特点,刺激人眼球和神经。通篇读到这里,他情绪引导得十分到位。
    黄绪宁又用了简略的笔墨介绍了周惠兰参加这届高考的经过。
    “写到这里,笔者不禁要问,这韩惠竹和周惠兰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是周惠兰上辈子挖她家祖坟了还是在她坟前蹦迪了?让她一直盯着她来褥?”
    这话让所有的读者都心有戚戚,是啊两人多大仇多大怨,韩惠竹怎么一个劲地盯着人周惠兰呢?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
    “还有,韩惠竹究竟有什么样的倚仗,让她敢如此肆意妄为?这不得不让笔者再次深思她的关系网了……”接着,不免提到了如今韩惠竹的关系网中背景后台最强的钟树鸿。
    第三报社这样的话并不算攀咬,是一个很合理地质疑。因为即使韩惠竹之前是仪水县的妇联主任时,与省教育厅也是隔着系统,而且县对省,她怎么构得着?
    这明显是缺了中间一环的。
    这中间的一环,除了她丈夫还能有谁?钟树鸿先后任职治化市组织部部长,后调任铜湖市市长,认识一个省教育厅的副厅长,不无可能。
    写完这段,黄绪宁的目的是达到了,接着便是收尾。
    最后他写道,以上笔者所言句句属实,韩惠竹目前已被拘禁,受她威胁而篡改他人成绩的教育副部长同样已经被拘禁!只不知道这一次真正为韩惠竹提供犯罪便利的幕后之人会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以及制裁?且让我们擦亮眼睛拭目以待!
    众人看完这篇报道,忍不住议论了。
    “难怪迟迟不公布高考成绩呢,原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查,确实该严查!”
    “省状元都能被替换,多么无法无天啊!”
    仪水县高中也有人看到了这份报纸,然后就问到了黄国崇跟前。
    黄国崇一开始还没搞清楚情况,等弄明白后,他想起来了,周双的姑姑好像真的是叫周惠兰。他立即拉开抽屉,将周惠兰的基本信息抽了出来,发现竟然真的能对得上。
    黄国崇顿时被天上砸下的这个大馅饼给砸晕了,报纸上说得是真的?省状元是他们学校的?而且还是出自他毕业班的考生?
    “第三报社披露的消息会不会不准啊?”黄国崇开始患得患失。
    仪水县高中校长沉吟了片刻,道,“省教育厅迟迟不公布高考成绩,肯定是出现了大问题,至于是不是报纸上所说的那个——等官方消息吧,应该快来了。”
    黄国崇有股直觉,这事是真的。
    也就是到了此刻,他这时才恍然,难怪啊难怪,周双的成绩怎么在高三下半学期就突发猛进了呢,原来是在家里有人给开小灶啊。
    第119章
    第三报社又出名了!
    黄绪宁捅出的这条大新闻,以治化市为中心点,往外辐射扩散而去,简直撬动了整个苏省百姓的神经。
    第三报社反应太快了,也太敢了!治化市第一报社第二报社都没反应过来,甚至连省报也没反应过来。再一看对方收割的成果,导致第一第二报社以及省报都在暗骂,这第三报社为了博出名,真的太拼也太不要脸了!
    等看到文章中黄绪宁竟敢大言不惭地称道高考状元成绩被顶替这一消息是他们报社获得的独家新闻时,都忍不住跳脚:呸,还独家新闻,不要脸!分明就是不听指挥!
    这黄绪宁就是一条疯狗,为了撕韩惠竹竟然不管不顾!
    看韩惠竹的下场就知道了,他每撕韩惠竹一场,就相当于将她往泥泞里狠狠地往下拽一次,以致她此时此刻真的是深陷泥沼。
    而第三报社竟然也任由他施为!
    太丧心病狂了。
    “这黄绪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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