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骏马高大,而小狐娇小,纤足够不到马镫,便踩着弗闐的手掌下马来。
    弗闐一脸珍重呵护的神气。
    小狐傲然见礼,“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文娜笑答:“我自山中野游归来,见女君的銮驾在道旁,遂停车欲共君一语,谁料等了这许久。”
    小狐忽略她话中的芒刺,问:“夫人有什么吩咐?”
    文娜叹口气,道:“我于文公十五年来归,迄今十六载,夫死女嫁母老,我思故国甚矣,欲回樗定居,不知可否?”
    文娜膝下仅有小獾一女。小獾出嫁后,文娜原以为侄儿兼女婿孟聃会遣人接自己回国,不想久久无音讯。小獾间有书信来,诉说在樗的不适意。文娜忧心女儿,益发思归心切。
    孟聃好色闻名遐迩,各国投其所好,聘与他的邦媛皆是心思玲珑的美佳人,可以想象樗宫中倾軋之重。小獾天真娇蛮,哪里应付得来。
    小狐心下了然,口上道:“樗是夫人的母邦,渰是夫人的夫邦,夫人去或留,都是名正言顺。若在樗待得不惬怀,尽管回来。”
    文娜瞥一眼在旁的弗闐,问小狐,“公子季蠡在樗的近况,女君一点儿也不关心么?”
    季蠡便是小狐与樗侯孟聃所生的男孩,为孟聃祖母襄妘夫人养在蘩邑。
    小狐扬起眉毛,目光有些冷。季蠡的近况,她其实一直有闻。襄妘夫人每月都遣人来向她报告。
    文娜以为她想听,继续道:“小獾新近去蘩邑探望了他,毕竟是姨甥么。小家伙长得极壮实可爱。只是襄妘夫人已年迈,照料他颇吃力。蘩邑远离樗国中,季蠡一年也难得见一次父亲,长此以往,父子难免情疏,不利于他日后前程。”
    小狐欲了解她心中所想,“依夫人之见?”
    “若交由小獾抚养,他便可长居樗国中,在父亲身边长大。小獾乃他亲姨母,自不会亏待他。”
    小獾想抱养季蠡,多半是来自夫君的恩宠稀薄,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有了季蠡,一可以相依为命,二也许能借他向孟聃邀宠。
    小狐感慨妹妹的际遇,但更信任襄妘夫人,当下笑着摆首:“季蠡既以送归樗,自有樗侯关照。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没有资格插手他的事。小獾实在喜欢孩子,还是生一个自己的吧。”
    文娜见拒,心中踟躇,是再哀恳一番,还是到此为止?终究是骄傲占了上风。胸中意不平,口上便尖刻起来,“我这一路行来,见到不少渰女与玟卒把臂同游。相信十月之后,会有许多混血儿降生吧?”
    弗闐此时笑着插口,“那不好么?从此渰与玟血脉相连,亲如一家。”
    为诞下有玟王血统的子嗣,凡弗闐求欢,小狐皆勉力迎合,称得上纵欲。   识得个中滋味,亦不吝与牧棠探讨。
    “好似食鲍鱼,味美而气浊,这件事虽快活,末了总是一身狼藉。”
    牧棠是老处女,虽为傅姆,惟独在此事上不及弟子有经验,面无表情地问:“万一您给他生了孩子,他依旧要灭渰,又当如何?”
    “不会的,”小狐笃定地说,“在他看来,只要渰的储君是他的子孙,渰在事实上就已属玟。”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多么不同。弗闐想的是千秋万代,子子孙孙皆为君侯,而小狐只在意有生之年。自己死后,渰归于谁,她毫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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