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夫难嫁 作者: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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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夫难嫁 作者:沈如

    上他想了许多托辞,太忙了,忘记了,对不起……

    千言万语在此时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面对杜益山孤单的背影,方云宣的心猛的揪紧了,他张了张嘴,所有的抱歉全都化成了无声的叹息。

    方云宣叹了一口气,慢慢靠近,挨着杜益山坐下。

    轻轻执起他的手,方云宣的心一下子涨得满满的,那种名为喜欢的情绪萦绕在心头,让方云宣胸膛中鼓动起一股激昂的热浪。

    方云宣把那手放在唇边,轻轻碰了碰,“以后我都会记住。每年,不,以后的每一天,我都给你做一道好吃的菜。”

    方云宣没有道歉,事情已经错过了,道歉也没有任何意义,方云宣只会用他以后的行动来向杜益山证明,他爱他,非常爱。他没有别的本事,只有做菜这一件事,是方云宣觉得自豪和骄傲的,他要做菜给他的爱人吃,每天、每日,直到他再也拿不动锅铲为止。这样的白头到老,相伴不弃,也许没有半点浪漫可言,可却是方云宣最为实在的爱情表现,是他最最直白真诚的心。

    杜益山本来就没有怪他,听见方云宣进来,他本想立刻转身的,可转念一想,若是把这事轻易揭过去,只怕以后这人更不把他放在心上,因此才装作生气的样子,绷着劲儿不理他。

    听了方云宣的话,杜益山心里早乐开了花,他相信方云宣的为人,他能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这还是方云宣第一次对他做出承诺,每年、每天,这样实实在在的承诺比那些花言巧语要可靠得多。

    内心甜蜜不已,杜益山却没有让心里的喜悦表现出来。高兴是高兴,不过今日这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杜益山抿起嘴唇,脸上更加的面无表情,他冷冷对方云宣说道:“你心中在意的事情太多,今日的承诺也许明日就会被食锦楼里的杂事替代,让我如何信你?”

    方云宣一下子慌了,他急忙摇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我喜欢你,每时每刻都恨不得跟你厮守在一起。食锦楼没了,我可以再开,可若失去了你,我……”

    方云宣苦笑一声,他低下头,细细想着若是他真的失去了眼前这个人,他要如何是好。痛苦的利齿咬住了方云宣的心,他心头绞痛不已,再抬起头时,不由喉间哽咽,声音也哑了,笑容再也伪装不住,他哆嗦着抱紧手臂,惨笑道:“若是没了你,我怕我会活不下去。”

    若是没有在一起过也就罢了,这几个月的相处,是杜益山告诉了方云宣什么是体贴和爱恋。这份爱恋太过可贵,也太过甜蜜,得到后再失去,方云宣怕自己真的会支撑不住。

    男人之间的爱情是没有保障的,不只因为没有可靠的法律凭证,还因为他们的关系是被世人所不齿的。

    前一世时就是如此,方云宣对待爱情没有坚定的信念,因为根本不可能,所以他选择不相信。

    这一世恐怕还是如此,无论自己会多痛苦,方云宣也不想让这番话成为杜益山的负担,他忙又解释道:“不,不是,我没有赖着你的意思,你喜欢我们便在一起,多一天我都觉得满足。你若是不喜欢,随你娶妻还是怎样,我都不会怪你……我……唔……”

    一个亲吻落下又离开,方云宣还愣征着,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杜益山又气又笑,伸出拇指轻轻抚摸方云宣沾湿的唇瓣,恨道:“你啊,可让我如何是好?”

    亏他在这里想方设法,拼了命的要去弄那一纸婚书,这个人,却到如今还不信他。

    又恨上来,杜益山往后仰身,斜倚在围栏上,合上双眼,假意怒道:“我还没气完呢。”

    又轻笑道:“你不是说你长得丑,怕我下不了嘴么。你来吧。今日是你理亏在先,于情于理,都该你主动一回,向我陪个不是。”

    陪不是?怎么陪?看杜益山这副大爷似的架势,这是要自己主动亲他?

    方云宣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一张俊脸,心里纠结半天,终于还是狠了狠心,慢慢凑上前去。

    他不是不想亲,实在是不会亲,想主动都主动不起来。硬着头皮厮磨,嘴唇轻轻碰触,只觉温软的触感渐渐扩大,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

    彼此的气息混在一起,方云宣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杜益山有意戏弄,伸手环住他的腰,轻轻摩擦,一面收紧手臂,将方云宣整个人圈进他怀里。

    方云宣心跳得厉害,整个人都慌了,手抖脚软,连站都站不稳。

    轻轻碰了碰便快速退了回来,这一吻快得吓人,方云宣长长的呼吸一口,自己也好笑起来。

    深深吸了口气,方云宣伸手揽住杜益山的肩头,又重新吻了下来。

    这一次的亲吻比上一次甜蜜得多,方云宣没什么技巧,但胜在有一颗足够喜爱的心,他像每一个陷入情网的爱人一样,用心的亲吻,直到两个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空气里的温度逐渐升高,杜益山紧紧箍住他的腰,将他压倒在身下。

    方云宣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扎出来,杜益山坐起身,笑着看方云宣一脸狼狈,心中一片柔软。

    这样下去有点危险,方云宣慌忙站起身,看了看窗外的明月,“这会儿月亮还没下去,还算十六,我做一道佛手酥给你添寿。”说着话就逃也似的往外走。

    杜益山也不敢逗得太狠了,笑着应了一声,跟方云宣去厨房。

    方云宣觉得抱歉,把厨房里的能做的都给做了,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让杜益山可劲儿吃。

    杜益山更喜欢看他为自己忙碌的身影,方云宣忙了一个晚上,杜益山已经觉得满足,对这些美酒佳肴倒没了什么太大的兴致。

    近年关时,韦重彦从京城回来,在京中呆了大半年,事情一有了消息,他就立刻赶回广宁。

    一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赶回归云山庄时,已是大半夜。

    皇帝已经答应杜益山的请求,年后便会派人来广宁宣旨,令他去南缰平叛。

    韦重彦将蔡明礼的亲笔书信交给杜益山,愁眉不展,叹道:“朝中越发乱了,严荆那老贼把持朝政,排挤清流,内阁中几位辅政大臣的权利被他一削再削,此次平叛,蔡大人那里怕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忙了。”

    打仗不比别的,前方奋战是一方面,后方补给也同样是很重要的部分,若是严荆从中做梗,在他们去南缰平叛的时候动动手脚,哪怕只是压下一个月的粮草不给,对他们这些在前线卖命的将士来说,都会是致命的灾难。

    杜益山听韦重彦详细说了京城中的境况,心中也发了愁,如果真像韦重彦说的那样,他们此行真是凶险万分,不仅要对付南缰的强敌,还要留出三分心思应付朝中的奸臣,提防他暗中捣鬼。

    打开老师的书信,杜益山从头到尾细细瞧了一遍,不由会心一笑,刚才的愁绪也渐渐消散。

    杜益山心中有了底,他收起书信,安抚韦重彦道:“这趟多累你了,一路劳乏,改日我一定做东,为你接风洗尘。”

    韦重彦见杜益山刚才还一脸愁容,可看了蔡明礼的书信后,却变得气定神闲,显然是已经胸有成竹。纳闷道:“蔡大人信里说了什么?离京时他只说这信一定要交到你手里,你看过自会明白。”

    杜益山笑了笑,轻声对韦重彦道:“当今万岁又岂是良善之辈,严荆这样放肆,是他自己找死。身为九五之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韦重彦心念一动,左右看了看,悄声道:“难道?”

    杜益山笑着点头,“皇上与严荆之间已经起了嫌隙,老师信里说的明白,姑息养奸,是为了一举铲除。严荆虽是皇上的亲舅舅,有拥立之功,可这些年他不知收敛,一味狂妄自大,在京城外圈皇庄土地养马,府内建九重院落,逾越之事数不胜数。他如今的势力越来越大,连皇帝的旨意他都敢违拗。皇上看在眼中,心中怎么会不恼恨?”

    韦重彦也细想了想,一拍大腿,笑道:“是了,我说怎么几次见驾,都看见严荆那老贼吆五喝六的,皇上那样疑心重的人,对此都视而不见。原来如此,看来我这次的差事办的这么顺利,严荆倒是帮了大忙。皇上莫不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这个奸佞小人?”

    杜益山站起身,将手中书信就在燃着的灯火前,看着它烧成灰烬,“我谨言慎行,皇上都要起疑,何况严荆这样大胆,除掉他只是早晚的事了。”

    又对韦重彦道:“皇上想如何处置严荆,我们不必理会,只要他们不害到我们兄弟头上,其余的我们大可以见机行事。”

    韦重彦点头称是,杜益山又问他蔡明礼的身体如何,京中还有没有什么异动。韦重彦一一答了,一直聊到后半夜,两人才各自回去休息。

    南缰平叛的事已经定了,调兵遣将,筹措粮草,等朝廷做好准备,年后皇帝就会来广宁府宣旨。

    杜益山不知此事该如何向方云宣开口,他若是知道自己要用如此极端的方法去换一纸婚纸,让天下人来承认他们的关系,非跟自己翻脸不可。

    杜益山还真有点害怕,一拖再拖,怎么也说不出口。方云宣性情温和,对自己也是一等一的好,可就因为太好了,杜益山才不想看到方云宣生气难过。

    方云宣这个人,是轻易不生气,但生起气来吓死人。

    ☆、第58章 遭人陷害

    就这么拖了几天,眼看到了年底,腊月十一这日,杜益山在食锦楼设宴,给韦重彦接风洗尘。

    众人欢聚一堂,杜益山带着韦重彦和老六早早就来了,到楼上雅间坐下,等贺双魁等人到了,众人入席。

    方云宣与韦重彦许久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韦重彦听他说起前些日子陈兴排挤食锦楼,差点挤兑得方云宣关门歇业,不由气得拍了桌子,喝道:“活腻歪了,连我韦重彦的兄弟都敢坑!”

    众人都笑,方云宣也笑道:“你跟贺大哥倒能拜个把子,怎么说出的话来一模一样?”

    贺双魁站起身,揽着韦重彦,一定要与他浮上一大白,表表知己之情,两人勾肩搭背,捧着酒坛喝了个痛快淋漓。

    众人喝酒谈笑,正乱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跟着就有桌椅碰撞和碗碟碎裂的声音,小米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喊道:“师傅、师傅,不好了!”

    方云宣在屋中就听见动静,急忙出了雅间,往外一看,只听“哎哟”一声,小米被人一脚踹翻,倒在地上。

    方云宣大吃一惊,食锦楼内外站满了衙役,有两个人压着小米的胳膊,将他绳捆索绑,拖到了楼下。

    方云宣冲上前去,拉住衙役,急道:“这位官爷,我这食锦楼做的是正经生意,你们跑到我店里来随意抓人,怎么也要给我一个说法吧!”

    衙役们素来霸道,不管不顾,甩手就推了方云宣一把,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来多管闲事!”

    方云宣向后闪身,错身躲开,又揉身向前,狠狠擒住那人的胳膊,喝道:“我是食锦楼的掌柜,你无缘无故抓我的伙计,算什么道理。”

    那衙役闻言,反倒笑了,瞪着眼睛指着方云宣,回头叫人:“兄弟们,把他也给我抓起来!”

    衙役们听令行事,一拥而上,挥动手中的铁链,就要把方云宣也索上。

    杜益山和贺双魁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见这群人如狼似虎,这半天连句人话都没有,只知道胡乱抓人,急忙出了屋子,喝命他们住手。

    衙役们个个都是横的,听见有人敢对他们呼来喝去,全都竖起眉毛,想瞪眼骂人。

    刚把架势拉开,一眼看见杜益山出来,衙役们全都蔫了下来,广宁府里谁不认识杜益山,换了一副嘴脸,打千儿问好,见礼道:“候爷,小人们不知候爷在此,惊扰了您的雅兴,真是该死、该死。”

    杜益山问怎么回事,领头的衙役不敢隐瞒,照实说道:“广宁首富李大山状告食锦楼,说他们这里的饭菜吃坏了人,知府有令,着人犯到堂。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才来请方掌柜到知府衙门走一趟。”

    众人都吓了一跳,饭菜吃坏了人,对一个酒楼饭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罪名。

    方云宣也懵了,他做菜一向谨慎,道道工序把关极严,所有食材也都是当天买的鲜货,没有一样不新鲜,怎么会吃坏了人呢。

    衙役们互相看看,他们抓差办案,奉的是朝廷的王法,不管谁来,这差使也不能不办。当下也不多言,把铁链往方云宣脖子上一绕,拉了他就往外走。

    官府抓人,又是知府亲自下令,杜益山也不能明着阻拦,眼睁睁看着方云宣被人抓走,心里又恨又急。

    韦重彦等人哪压得住性子,就要冲上前救人,贺双魁更是忍不了,大喝一声,已经到了索方云宣的官差跟前,挥手就是一拳,那衙役吓得一缩脖,杜益山急忙拉住他,制住贺双魁,又对韦重彦等人道:“全都住手!还嫌不乱?”

    杜益山气势惊人,众人全都吓住了,贺双魁被杜益山捏着手腕,急得跳脚,骂道:“放开我!谁他妈这么缺德,这不是冤枉人么?食锦楼的饭菜我一天吃八回,怎么不见把我吃坏了?”

    杜益山安抚众人,让贺双魁不要着急。

    这里面一定有鬼,杜益山快速想着种种可能以及应对之策,劝贺双魁道:“贺老板先回去,我跟着云宣去府衙,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才好想办法解决。”

    如今也别无他法,贺双魁想了想,他身份特殊,这时候要是强出头,闹起来,只会给方云宣添麻烦,什么忙都帮不了,反而害人。

    憋屈得暴叫一声,贺双魁带人先回了鹤鸣帮,临行前嘱咐杜益山,有了消息一定要告诉他一声,别让他着急。

    杜益山让贺双魁放心,出了食锦楼,领着韦重彦和老六,跟在衙役们后面,一同去府衙。

    广宁知府马成安已经升坐大堂,一张脸面沉似水。衙役们将方云宣推搡上堂,马成安一拍惊堂木,喝问道:“方云宣,你可知罪?”

    方云宣到现在还糊涂着,什么吃坏了人,食锦楼里出来的饭菜,是绝不会出这种事的。

    方云宣昂起头,高声言道:“草民无罪。”

    马成安哼了一声,叫师爷将案件情由重新讲述一遍。

    方云宣仔细听着,此时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是今日午时,广宁首富李大山家里从食锦楼买了一桌席面,由小米与另一个伙计亲自送到他府上。这也是常事,自从食锦楼开业,送餐入府的事每日都有十来家,再平常不过,因此谁都没有留心。哪料才过正午,李大山全家就上吐下泻,最小的儿子更是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李大山这才慌了,忙请郎中来诊治,全家人都诊了脉,郎中就问他们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日正是小儿子的生辰,因为他最喜欢吃食锦楼做的点心,李大山才特意订了这桌席面,给孩子过生日。吃之前还好好的,吃之后就出了事,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怎么想都是这桌席面的问题。

    李大山气急了,让两个家人带着吃剩下的饭菜,前去府衙告状。

    马成安听了李大山的话,也大吃一惊。他与方云宣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一直不错,食锦楼开业的时间虽短,但从没听人说过他家的饭菜出过什么问题。一提起来都是齐声夸赞,马成安也吃过几回,菜品精致,食材等物也很新鲜,哪有半点问题。

    李大山恨疯了,他最小的孩子才四岁,早上还活泼蹦跳,高高兴兴的绕着自己来回玩闹,如今真是才一顿饭的工夫,就躺倒在床上晕迷不醒。那是他的老来子,平素就宠爱,从来没受过半点委屈,看着孩子生病难受,李大山心疼得不行。

    孩子是吃了食锦楼的点心才病的,李大山深信不疑,他现在恨透了方云宣,恨不得把他撕碎了,方能消恨。

    逼着马成安即刻升堂审案,今日不把方云宣抓起来打死,李大山誓不罢休,

    方云宣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惊疑不定。

    马成安让人拿过证物,“方云宣,你看看此物可是出自你的食锦楼?”

    证物便是李大山家吃剩的残席,方云宣细细辨认,点头道:“确实是食锦楼做的。可在下可以保证,食锦楼每日进的食材都是新鲜的,现做现卖,绝不会吃坏人。”

    李大山跪在一旁,闻言啐道:“你说吃不坏就行了?我家英哥儿还在床上躺着呢,家里一下子吃坏了十来口人,都是吃过中午的菜才出的事!下人们都没事,只有吃了菜的主子们出事,还不能证明你这饭菜有问题?”

    马成安又让人将食锦楼的伙计都带上来,问:“今日是谁去李府送的席面?”

    小米哆里哆嗦磕了个头,颤声道:“是小人送的!”

    马成安一拍惊堂木,喝道:“这些饭菜只经过你的手,说,是不是你从中做了手脚?”

    小米人都吓傻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急得跪爬两步,连声道:“没有,我没有!我们是两个人送的,中间都没分开过,要是我动了手脚,另一个伙计哪会容我?我是冤枉的!这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冤枉我们食锦楼!”

    马成安大喝一声:“菜是你们食锦楼做的,又是你们食锦楼的伙计亲自送到李府,这中间无人动过这些饭菜,你说有人陷害,是谁?难道是李大山自己毒害自己?再反过头来污告于你?简直荒唐!”

    没一时又有差人过来,向马成安禀道:“大人,现从食锦楼中查出一筐腐坏的鱼虾,证物在此,请大人过目。”

    公堂下走上两个衙役,抬了一竹筐东西上来,揭开竹筐一看,果然是满满一筐腐坏变质的鱼虾,味道又腥又臭,一打开遮盖的蒙布,那味道便四散开来,顷刻便散满公堂。

    方云宣急忙叫冤,今早买进的蔬菜、鱼虾都是他亲自检看过的,绝对新鲜,怎么食锦楼中会突然查出这么一筐变质的鱼虾呢?

    马成安一拍惊堂木,问方云宣证物在前,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让他从实招来,是不是为图便宜,所以买了劣质的食材给客人吃。

    方云宣当然不认,他问心无愧,没有做过的事情哪能承认。

    马成安问了几遍,方云宣和小米都不肯认罪,当堂发下火签,就要用刑逼问。

    杜益山急忙闯了进去,喝声:“慢着!”

    马成安心中有些不悦,公堂审案,自己才是主审堂官,杜益山这样突然冲进来,还让自己慢着?到底你是知府还是我是知府?

    杜益山也知道此举不妥,可再不妥,也比他眼睁睁的看着方云宣挨一顿板子强。

    忙躬身施了半礼,向马成安笑道:“在下一时情急,请知府大人见谅。”

    堂堂候爷给自己行礼,马成安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转出公案,迎上前笑道:“候爷折杀下官了。您何时来的,快请上座。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这样客气,下官可承受不起。”

    杜益山思量片刻,笑道:“不敢。马大人审案,杜某不敢妄言。我只是想多口问一句。不知马大人可曾派仵作验过,那饭菜里是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被人下了毒?”

    食锦楼的饭菜绝对不会有差错,杜益山前思后想,觉得应该是有人在饭菜里下了毒,才让李大山一家遭此横祸。

    马成安摇了摇头,证物来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仵作过来查验,“验过,仵作说没有验出毒物,应该是饭菜本身的问题。”

    杜益山更是心惊,没有验出毒物,就说明不可能是别人在菜中动了手脚,只能是食锦楼做的饭菜本身出了问题。

    辩无可辩,他们连最后一个反驳的理由都没了。

    ☆、第59章 被捕入狱

    方云宣被捕入狱,食锦楼被官府查封。

    李大山不依不饶,要马成安严惩方云宣,一定要给他一家老小一个公道。

    杜益山多方查证,求马成安给自己一段时间,他一定会把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马成安通融了半个月,半个月后,杜益山还是查无所获,李大山逼得又紧,天天到府衙闹腾,马成安无奈,只好判方云宣杖刑二十,收监三个月,从此不准他再经营饭铺。

    李大山还嫌判得太轻,他又来吵闹,说马成安是贪了杜益山的好处,才将方云宣从轻发落,又是贪官,又是蛀虫的,指着鼻子骂他。

    马成安气得不轻,也恼了。他虽然算不得什么清似水,明如镜,但也是知道分寸的,本分上的事他从没沾过一个钱字,公堂审案向来公道,这府衙上下,衙役们他不敢保证,但他和师爷两个,都是从来没收过任何人的好处的。

    马成安让衙役将李大山轰了出去,又狠道:“再来闹就以无故滋事论处,将你也抓起来!”

    对方云宣的刑罚已经不轻,二十刑杖看着虽少,却不是一般人能捱过去的。杀威棒打在身上,棒棒带血见肉,就算打不死,在牢里关上三个月,医药饮食都跟不上,伤口化脓、溃烂,万一发了高烧,人能不能活着出去,都要看他的造化了。

    李家人都已经好了,他的小儿子最后也醒了过来,全家人虽然受了一场惊吓,但总算有惊无险。

    李大山被马成安呵斥一顿,也不敢再闹。可儿子凭白遭了一场罪,在床榻上躺了小半个月才好,苦药吃了一大缸,小脸儿都瘦凹了。

    李大山心里恨得慌,见人就说食锦楼如何如何,方云宣怎样怎样,恨不得人人都和他一样同仇敌忾,把方云宣恨到骨头里去。

    杜益山等人日日奔走,四处查证,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为方云宣翻案。贺双魁脾气烈,帮忙查找了几日,还是没有头绪,心里的火气再也压抑不住,这日他瞒着众人,找到陈兴的聚仙居,把陈兴从酒楼里拎出来,好好修理了一顿。

    这事准是他捣的鬼。事情一出,众人就都猜到陈兴头上,可苦于查无实证,不能将这些猜测做为证物为方云宣洗涮冤屈,也只好暗暗藏在心里,继续多方查问。

    陈兴挨了一顿暴揍,掉了半条命,他被贺双魁打得鬼哭狼嚎,还是嘴硬得很,咬死说贺双魁无故打人,要去府衙告他。

    贺双魁恨得牙痒痒,他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杀心。看着满地打滚的陈兴,贺双魁从腰里拽出剔骨尖刀,恶狠狠劈了下来,陈兴吓得魂飞魄散,抱头团成一团,抖的筛糠一样,嘴里嚎叫不止:“好汉饶命,饶命,饶命,饶命啊……”

    刀锋劈下,紧贴着陈兴的面皮削了过去,贺双魁满脸厌恶,扫了一眼陈兴尿湿的裤子,冷冷哼道:“我不杀你!杀你污了大爷的刀。为了你这种小人吃官司,更是不值得很!”

    狠狠踹了陈兴两脚,贺双魁转身出门。

    贺双魁一副杀人的架势,聚仙居的伙计们全都吓跑了,躲在后面偷偷瞄着前面的动静。

    陈兴被打得爬不起来,叫唤着喊人,“都死啦?还不扶我!”

    伙计们这才出来,七手八脚把陈兴架起来,仔细一看,众人都忍俊不禁,不敢大笑,暗自憋了半天,还是嗤嗤的笑了出来。

    陈兴狼狈不堪,被贺双魁摁在地上暴打,身上脸上像开了染房,乌黑紫红淤青,已经没一处像个人样儿。他裤子上还湿了一大片,裤腿处还在不停滴水,看样子真是吓尿了。

    陈兴又羞又气,贺双魁他不敢惹,这些伙计还不是随他打骂?立时瞪起眼睛,甩了伙计两个嘴巴子,又骂人:“你也敢笑我?你也配笑我?给我收拾包袱滚蛋!”

    甩开伙计,回房换了衣裳。他如何去府衙告状,如何想法子报复贺双魁,不必细说。

    且说方云宣,无缘无故的进了大牢,还生生挨了二十刑杖。

    杜益山已经提前买通了行刑的衙役,让他们在行刑时手下留情。可不管如何留情,十下里总有五六下是实实在在打在方云宣身上的。一场刑杖下来,方云宣还是皮开肉绽,腰背处伤痕累累,纵横交错全是又深又长的血檩子。

    牢房里阴暗潮湿,墙壁上没有窗户,终日都是漆黑一片。方云宣辩不清今夕何夕,只有每晚狱卒换班时,点亮过道上的灯火,他才能知道又是一天过去了。

    方云宣已经无力愤怒,也无力去怨恨,他呆呆地望着铁栅外一灯如豆,明灭不定的灯火一晃又一晃,像随时就要被风吹熄似的。

    方云宣觉得他的人生也像那灯火一样,随着风的方向东摇西荡,最后还是逃不过熄灭的命运。

    今日是除夕夜,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正和杜益山在食锦楼中吃团圆饭,第二日他带自己回乡,见了他的伯父,也就是那一天,杜益山告诉自己,他想和自己相伴一生。

    压抑的环境格外消磨意志,短短的一个月,方云宣已经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他怀疑这一切都是他的妄想,怀疑杜益山对自己的感情,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坏了饭菜,然后吃坏了人。

    越消极越颓废,越颓废就越难以振作,方云宣每日在牢里不见天日,见不到外面的人,他除了胡思乱想就是胡思乱想,渐渐地连自己都怀疑起来。

    牢门发出巨大声响,铁栅常年被潮湿的空气浸润,早已生满铁锈,每次开门时,都像要被拆骨折筋一般用声音发泄着它的不满。

    杜益山跟在牢头身后,透过一点灯火望向牢里。

    方云宣侧着身子,靠坐在满是杂草的地面上,跟前摆了一碗馊米饭,米饭上搁了一块黑乎乎的咸菜。

    他目光空洞,茫然的盯着墙壁,墙壁上只有一处凹陷,他就盯着那处凹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连铁栅打开,杜益山走了进来,他都好像毫无知觉。

    杜益山觉得心上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突然袭来的疼痛让他促不及防,他不由倒退了一步,不敢再看方云宣脸上木然的神情。

    从相识到现在,方云宣都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杜益山从没见过他气馁或认输,更没有见过这个倔强的人向命运低头。

    才一个月不见,那样温和潇洒的人就变成这副模样,杜益山好恨自己,他恨自己无能,竟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牢头开了铁栅就退到一边,笑道:“候爷请便。今日是除夕,无人打扰,您只管随意,有事招呼小人一声即可。”

    杜益山谢了牢头,又将一锭银子给他,请他日后多多看顾方云宣。

    牢头连声答应,将银子揣进怀里,高高兴兴走了。

    杜益山迈步进去,他走得艰难,每一步都像踩在了荆棘上,走得小心翼翼。

    他在方云宣身边坐下,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杜益山本就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他更多的喜爱都是表现在行动上,如今面对着一个好像连灵魂都抽空了的人,他更是心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

    杜益山张了张嘴,劝慰的话此时说出来都显得苍白无力。方云宣把食锦楼看得多重,这一年多来他都看在眼里。那是方云宣的心血,是他的事业,他终日为它忙碌,受了不知多少委屈和辛苦,杜益山只是个旁观者,看着食锦楼被查封都觉得心痛难耐,更何况是这个为了食锦楼耗尽心血的人。那不是一句两句轻飘飘的“别难过,别伤心”就能劝慰得了的。

    无法劝慰,杜益山也不再搜肠刮肚的想那些劝慰的话。他盘膝坐好,轻轻扳过方云宣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伸手环住他的肩膀,在他的胳膊上来回抚摸。

    一下又一下,那抚摸的动作太过温柔,慢慢安抚着方云宣的心。

    方云宣浑身发抖,双手更是不停打颤,从杜益山进来到现在,他都不敢与这个人对视。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是惨极了,本来就不好看,又是一身脏衣,衣衫褴褛,后背的伤口没有医治,已经发脓溃烂。

    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方云宣急忙擦拭。狠狠抹了两把脸,他坐起身来,将刚才的软弱压回心底。

    方云宣笑道:“我没事。你怎么来了?牢里腌h,不要久坐,快回去吧。”

    杜益山叹了口气,回过身紧紧搂住方云宣,恨道:“什么时候了,还要逞强?我爱你,这个时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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