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后来的事情,就让后来的人来烦忧吧,他已经在疾病和丧失亲人的痛苦中被折磨了数十年,如今终于可以放下手中摇摇欲坠的朱笔,为自己的人生划下一个殷红的句点。
    十二月十一日,在李治头七的日子,太子李哲终于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大唐开国以来的第四位君王。
    而他的妻子韦香,也一跃成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
    韦香轻轻抚摸着身上华贵的袆衣,望着铜镜之中雍容华贵的妇人,感觉熟悉而又陌生,她终于没有辜负母亲的希望,成了全天下女子最钦羡的人,从此之后,再无人敢轻看她,薄待她,她的家族因为她而成为贵族,而她的嫡母也得跪在她面前向她请安。
    “我已经下旨封你的父亲韦玄贞为豫州刺史。”李哲的身影出现在铜镜中,冕服华贵,容貌英武,已颇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韦香转过身来,替他正了正衣襟,低声提醒道:“您已经是圣上了,您应该自称‘朕’。”
    “咱们私底下,计较这些做什么。”李哲笑道,“还有你母家里的韦弘敏,我已经将他任命为太府卿,希望他能不辜负我的期望。”
    韦香不由含笑道:“殿下想要培植自己的臣子,他们决计不会使您失望的。”
    “如今宰相之中唯裴炎一人独揽大权,而他又是母亲的心腹,一定会事事与我针锋相对。”李哲道,“其实,我已经提出,让你的父亲入相。”
    “入相?”韦香不由神色一震,从一个小小的正九品下参军提拔道从三品的刺史,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再让父亲入相,势必会遭到裴炎的反对……
    劝谏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已有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裴炎裴公请见皇上,正在殿外等着呢。”
    李哲冷笑一声:“宣。”
    韦香忍不住叮嘱一句:“陛下切不可与之发生争端,他毕竟……”
    “他始终是我的臣子!”李哲不耐烦地打断她,“他应该懂得自己的分寸和礼数,而不是轮到他对我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韦香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终归只能牵着繁重华丽的礼服退出殿外。
    迎面便撞上满脸冷肃的裴炎。
    “裴公辛苦了。”她卸下皇后高高在上的庄严,朝裴炎湛然一笑,希望能化解君臣之间隐隐燃动的战火。
    裴炎只是微一颔首,手指抚过长须,甚至没有和她这个皇后见礼,就大阔步迈入殿中。
    殿中,李哲横眉冷对,正严阵以待。
    裴炎笑了。
    这位年轻的帝王还在因为他反驳韦玄贞入相的事情而生气,这在他看来实在是太可笑了,就像一个孩子得不得心爱的玩具,就要和大人置气似的——这只能说明真正的权威还掌握在自己这个大人的手里,而皇位上的年轻人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小儿罢了。
    裴炎的笑意惹怒了李哲,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之情:“裴公今日觐见,又是为了朕要封韦公为为侍中之事吧?朕告诉你,朕心意已决,你就不必再多说了。”
    “那么臣也有一言,此事已经被门下省反驳,您的旨意并不能算数。”裴炎不徐不缓道。
    “门下省?”李哲冷哼一声,眼神似一把锐利的刀,恨不能将眼前这个笑意从容的男人一剖为二,“就算把我整个天下送给韦公又如何?何况一个门下省!”
    裴炎的神色终于一动:“您果真是这么想的?”
    话一出口,李哲便自悔失言,然而在裴炎的面前,他并不愿意露出软弱的一面。
    “是,又如何?”
    裴炎又笑了。
    他不置一词,带着淡薄的笑意,缓缓退出了殿外:“那么,臣告退。”
    韦香在殿外徘徊片刻,便瞧见裴炎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出殿外,心中顿时如踏破薄冰,从脚往上掠过一丝丝森寒的凉意。
    嗣圣元年二月六日,才过了龙抬头几日,天空仿若一块厚厚的冰,深蓝的穹光下折出绚烂的霞光,浸染着整座洛阳行宫。
    乾元殿中,一场特殊的朝会正在进行——逢单上朝,是高宗时候留下来的传统,而今天,显然是为了紧急的事态,才特意召集大臣,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举行朝会。
    韦香还不能像天后一般垂帘听政,只能透过心腹的小太监打探朝中的情况。小太监就像湖中点过的蜻蜓一般,一只接着一只衔来几分朝会的消息。
    “不好了,娘娘,裴炎和刘炜之领着禁军杀进来了,看样子,是要逼位啊!”
    “荒谬!”韦香不由一拍桌子,掌心划过一阵钝痛,“陛下是天命之子,岂容他们如此放肆!”
    “回娘娘,好像是太后下旨……下旨要废除陛下了。”
    韦香几乎一怔,心中那股不安的涟漪接着扩大开来,赶紧催着小太监再去打探:“快,快去瞧瞧,这都是为什么!”
    那小太监连滚带爬,一路奔逃般去了,紧接着便有数名禁军鱼贯而入,领头的,就是禁军将军程务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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