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茹雅,你不要太过分!”苏妧说着,握好了手里的簪子。
    许茹雅丝毫不把苏妧的话放在心上,“我如今已是孑然一身,还有什么过分不过分的?”一顿,歪了歪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苏妧的脸,“就是这张脸,你就是靠这张狐媚的脸迷惑了太子!”
    许茹雅抬手便要去抓挠苏妧的脸,苏妧握起手里的簪子,在许茹雅伸向她的手上用力一扎。
    许茹雅疼的大叫一声,“你这个女人好狠毒,你前世把太子害的那么惨,今生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再留在他身边,就是拼上我这条命,你也休想再迷惑他!”
    苏妧听许茹雅的话,越听却是越糊涂,不禁奇道:“我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我从来也没有害过太子,你为什么一直要说我害她?”
    “你没害他?呵……”许茹雅似哭似笑,“前世你死了以后,你知道太子为了你做了些什么吗?他为了给你报仇,血洗了明粹宫,杀了如贵妃,连他自己最后也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你还说没害他,若没有你怎么会有这些事情!”
    话到最后,许茹雅已经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苏妧只觉得那尖细刺耳声音,从她耳朵里钻了进来,刺的她身体里说不出的疼,连心口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绞痛。
    “你还敢说你没有害过他吗?”
    许茹雅后来再说的话,渐渐变得模糊,苏妧只觉得脑袋有些微微发涨,耳边嗡嗡作响,心中一直回响着许茹雅那句话,“连他自己最后也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苏妧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个怎样的画面,但只要一想到许茹雅说的这句话,苏妧便心疼的无法言说。
    许茹雅见苏妧怔怔的站在那发呆,那张苍白的小脸,笼着一层淡淡的月光,看不太清五官的轮廓,但即使看不清,你仍莫名觉得她是极美的。
    如火般嫉妒而又愤怒的火焰在胸中越烧越凶,许茹雅的视线越过苏妧,落在了她身后的池塘上,心中骤然生了一个念头。
    她前世是如何要的这狐媚子的命,今生便可以再做一次。
    想到此,许茹雅眼睛猛然一亮,想也不想,便快步走向前,用力推了苏妧一把。
    苏妧正走神想着刚刚许茹雅说的前世裴瑧的的事,突然被许茹雅用力一推,身子重心不稳,连连后退了几步。
    两人站的位置原本就离池塘不远,苏妧背对着池塘连退几步,眼看便要走到池塘边了。
    苏妧被许茹雅这么一推,已经推的缓过了神,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她离池塘只一步多远了。
    苏妧转回头,见许茹雅红着一双眼盯着她,她约莫明白了许茹雅心中所想。
    但今生非前世,前世她是被许茹雅从后面偷袭,根本没有任何防备,才会被直接推进了荷花池中,可现在,苏妧清楚的明白许茹雅在打什么算盘,哪里还会再让她那么容易得逞。
    许茹雅估算了一下距离,想着若再推苏妧一把,苏妧必然会掉进池塘里。
    护国寺的池塘虽不大,但因和外面的清河相通,池塘里的水比起御花园的莲花池却深的多。
    想到此,许茹雅禁不住兴奋起来,握了握拳头,卯足劲要再推苏妧一把。
    就在许茹雅把手再次伸向苏妧,准备把苏妧一把推进池塘里时,苏妧忽然抬起手,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支簪子重重的扎在许茹雅的手背上。
    许茹雅惨叫一声。
    不等许茹雅反应过来,苏妧伸手猛的推了许茹雅一把,许茹雅身子一个踉跄,但反应极快的又抓住了苏妧的手臂,两人在池塘边拉扯起来。
    夏季雨水多,池塘边地面凹凸不平,土壤又潮湿,长了不少青苔。
    苏妧和许茹雅在池塘边相持不下,也不知是谁脚下打了个滑,身子一歪,连带着另一个人一起跌落进了池塘里。
    苏妧整个人浸没在清凉的池水里,她用力挣扎了几下,可身子仍不住的缓缓下沉。
    水下无法呼吸,苏妧憋了会气,不过多久,胸口便开始发闷。
    这样的感觉,苏妧一共经历过两次,一次是前世临死之前,另一次是在琼清行宫,裴瑧说要教她游泳,非把她按进水里。
    苏妧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又要死了,她不害怕死,可她有些不敢想她若是再这样死了,裴瑧会如何?
    老天又会不会再给他们一次重来的机会?
    意识不知不觉开始渐渐变得模糊,苏妧沉在水中,隐隐瞧见一个人影向自己缓缓移来了过来。
    苏妧开不清那人样貌,但看他的身形,却是像极了裴瑧。
    苏妧才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便被来人抱着拖出了水面。
    久违的空气迎面扑来,苏妧张开小嘴,大口大口的喘息。
    “没事了,没事了。”
    那熟悉的低沉声音从头上传来,苏妧抬眼看了看,正对上裴瑧满是担忧的目光。
    知道是裴瑧来了,苏妧松了口气,靠在裴瑧怀里,不过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
    等苏妧再次醒过来时,发现正躺在自己禅房的床榻上。
    房内点着灯,光线昏黄,不知是什么时辰。
    苏妧抬了抬头,只觉得脑袋发懵,索性又躺了回去。
    床榻前放着一扇山水屏风,屏风那边,隐隐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宫里的情况和原先料想的差不多,如贵妃勾结了勋国公,试图逼宫,幸而发现的早,赶在闹出事之前,把人拿下了。”这是裴瑧的声音。
    太后轻喝一声,“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了,这种谋权篡位、大逆不道的事也做的出来!”
    片刻沉默,只听太后又道:“皇帝现下情况如何?”
    “先是出了裴珅的事,接着如贵妃又闹了这么一出,太医说皇上接二连三动气,伤了肝脾,加上本来身上的伤也未曾痊愈,现下的状况不是太怎么好,人瞧着也不如前段日子精神。”
    太后叹了口气,“既然宫里的形势稳定了,皇帝又龙体抱恙,哀家也该早些回去才是,你回头让人安排安排,明个便起驾回宫。”
    “是,孙儿臣恭送祖母。”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便听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妧知是有人来了,翻了个身,向内侧躺,闭上眼,佯作还在睡。
    裴瑧走到床前,探头看了一眼,将苏妧身上盖的一床夏被往上扯了扯,转过身,一撩衣袍,在床沿坐下。
    苏妧知是裴瑧来了,她念着昨日发生的事和许茹雅说过的话,想和裴瑧说话,可自打两人互相知晓的重生的身份后,苏妧这段时间都没有主动和裴瑧说过话,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口。
    苏妧缓缓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儿动了动,才想转过身看看裴瑧在干嘛,却听裴瑧先开了口,“醒了?”
    “嗯。”苏妧应了一声,转过身,抬头看了裴瑧一眼。
    裴瑧看起来比上次见他时清瘦了一些,眼下隐隐可见清淡的黑晕,显然这几日他过得并不清闲。
    苏妧有些心疼,却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裴瑧的脸看,只能时不时的用眼睛余光悄悄的看上一眼。
    而裴瑧对苏妧则直白的多,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以后,裴瑧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和苏妧好好的说上话,近来宫里事又多,裴瑧迫于形势,怕宫里情况万一控制不住会有危险,不得不把苏妧和太后一起送到寺里来。
    不过分开短短几日,但对于裴瑧而言,不能见到苏妧的每一日,予他都是度日如年。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人了,裴瑧自然是要看个够的。
    面对着裴瑧这样温柔却又热情的目光,时间久了,苏妧有些不好意思,稍稍偏过头,轻声道:“我想喝水。”
    “好。”裴瑧应了一声,起身端了杯温水来,又把苏妧扶了起来。
    苏妧靠在裴瑧身上,喝了大半盏水。
    裴瑧将茶盏放到一旁,又问:“饿吗?要吃东西吗?”
    苏妧也不知睡了多久,这会才醒过来不久,倒一点儿也不觉得饿,摇摇头,“我不饿,现在什么时辰了?天还没亮吗?”
    裴瑧轻笑,“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不是天没亮,是又黑了。”
    苏妧近来睡的一直都不好,昨个不知是见到了裴瑧还是实在是太累了,竟然睡了这么久。
    苏妧转眸看了看窗外,想起昨夜的事,禁不住又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前日夜里如贵妃连同勋国公,派人悄悄围了皇帝的寝宫,想发动宫变,逼迫皇上放了四皇子。裴瑧一早便留意到这二人有些古怪,提前做了布署,两方激战一夜,成功将如贵妃和勋国公等一众乱党,统统拿下。
    昨个一早,裴瑧派了莫忘带人去查抄勋国公府,结果到了傍晚,莫忘急匆匆派人回来,说许茹雅不见了。
    裴瑧得知这消息后,总觉得不放心,连夜赶来了护国寺,正巧救了落水的苏妧。
    此时想起来,裴瑧还有些后怕,倘若他没来,亦或者来的晚一些,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裴瑧不由抱紧了怀里的人,生怕她会消失一样。
    “勋国公谋同如贵妃要围宫造反,昨个抄勋国公府时见许茹雅不在,怕她会对你不利,就连夜赶来看看。”
    裴瑧没把宫变的事说的太清楚,苏妧对这些事也不敢兴趣,她心里现下只有一个疑问,“许茹雅现下在哪里?”
    昨个许茹雅和她一起掉进池塘里,她被裴瑧救了出来,那许茹雅呢?
    “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找见人,”裴瑧语气淡然,“已经安排了人在池塘和清河里打捞了,到现在还没什么消息。”
    苏妧一怔,护国寺的吃糖水那么深,若人没上来的话,那只怕凶多吉少了。
    苏妧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微微低下了头。
    裴瑧一时也没有说话,只伸手拉起苏妧的一只手,轻轻的握在掌心把玩。
    两人靠在一起沉默了许久,裴瑧见苏妧没再像前几日那样对他躲躲闪闪,轻声问道:“你不和我生气了?”
    从许茹雅口中得知前世她死后裴瑧所做的事后,苏妧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
    可即便心里不生气了,可嘴上却有些不愿意承认她已经原谅裴瑧曾经的所作所为。
    那到底事关一个女子的清白和名誉,她从小所受的教养,让她无法说出口。
    苏妧抿了抿唇,微微别过头。
    裴瑧见苏妧不愿回答他这个问题,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越发用力的将人搂进怀中。
    *
    翌日,太后起驾回宫。
    回到宫中后不久,太后便亲自到乾元宫看望了昭平帝。
    经历过四皇子与后妃有染以及如贵妃连同勋国公欲发动宫变之后,昭平帝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身上的外伤虽基本已经痊愈了,但人却整日无精打采,精神恍惚。
    太医说昭平帝这是生了心病,只能慢慢调理,并无药可以根治。
    皇帝龙体欠安,太子暂代皇帝处理国事。
    如今这个局面,太后其实并不怎么在乎昭平帝的病到底如何,只是皇帝生了这样的心病,倒是一个好噱头,可以解了太后多年挂心的一桩事。
    太后探视过昭平帝之后,便让人传唤了皇后,以皇帝龙体欠安为由,意欲早日为太子选妃,以太子的婚事来冲除秽疾,祈盼皇帝能早日大安。
    给裴瑧选妃这事,很早之前便就开始准备了,若不是皇帝在围场受了伤,后面又出了这么多时事,现下这个时候,大婚的日子都该定下了。
    太后有意要让裴瑧早日完婚,而如今的皇后失去了勋国公府这个靠山,在太后跟前哪里还有话语权,即便她不甘她的侄女做不成太子妃,也不敢在太后跟前多说一句。
    太后说要给裴瑧选妃,皇后自然一口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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