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分诊台前,男人捂着唇咳嗽了几声,突然从指缝里喷出了大量鲜血。
    人群一阵骚乱,郝仁杰从分诊台里跑出来,一把扶起了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快,快拿个担架来,去叫于大夫!”。
    于归从急诊处置室里跑出来,和人一起七手八脚把人抬上床,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灵光一闪,她想起了三天前在机场晕倒送医不久后就死亡的男人,再仔细瞧这男的的脸,不就是那个背包客!
    晕倒,发热,出血……相同的症状,同一个旅行目的地,与死者有过亲密接触。
    她脑子嗡了一下,暗道不好:“给院长打电话,这不是普通的疾病,这一定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烈性传染病病毒,必须马上上报卫计委!”。
    一个月后。
    “世卫组织24日称,几内亚、利比里亚、塞拉利昂、马里、美国等多地出现埃博拉出血热疫情,其中几内亚、利比里亚死亡人数已超过6123人,感染病例一万多人,专家提醒,为了您和家人的生命安全,近期请不要去西非国家旅游,另,出现在我国东南沿海地区的几例疫情已得到了有效控制,由全国卫计委抽调的免疫学、流行病学专家已紧急奔赴当地医院,请广大市民朋友们,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
    仿佛一场无形的灾难弥漫开来,起初只是一两个医护人员病倒了,后来不断有人倒下,死状极其恐怖,体内体外不停出血,常规内科外科手术方式根本无法止血,仿佛这些血液根本不是从患者体内流出来的,而是在一寸寸啃食着人的肌肤。
    更可怕的是CT显示,连大脑里都堵满了血凝块。
    无药可医,只能活活等死。
    跟着于归的那个小医生是最早发病的人之一,在苟延残喘过十天之后,由于归替他阖上了眼睛。
    青年医生从头到脚全副武装,面罩下眼眶通红,于归咬着唇,三年来头一次流下眼泪。
    她艰难地从床边爬起来,看着身后还在奋战着的同事们,整个急诊科已经被划分为了隔离区,只许进,不许出,他们这些人是最早一批接触埃博拉疫情的医生,便也一直坚守在这里。
    于归已经有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回过家了,每天都有人发病,死亡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陈意,陈意!坚持住!陈意!”刘青云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于归从混沌中回过神来,掀开碍事的帘子冲了过去。
    “陈姐!陈姐!”她也急红了眼,看着她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却无计可施。
    于归从没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辆机车缓缓停在了已经被封锁的仁济医科大一附院门口,坐在后座的女人率先下了车,摘下头盔,捋了捋头发,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刘海下却是清亮透彻的一双眼。
    她把手里的头盔递给另一个人,穿着机车服的女人把钥匙从锁孔上拔掉,接过她手里的头盔挂在车把上,和她一起往里走。
    军方的人过来拦截:“女士,这里是疫区,严禁任何人进入”。
    陆青时亮出证件,那人犹豫了一下,又有一个一看就是军官的人过来上下打量着她们。
    “陆医生?”
    陆青时点头,从对方手上抽回证件收好:“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军人的感官尤其敏锐,一眼就看见她右手手背上有一道贯通伤,看着平易近人的样子,对上她的眼睛却是一惊。
    温和平静的视线下藏了战火硝烟里淬炼出来的坚毅冷静。
    他退后一步,敬了个军礼:“请进,早就听说今天会来一位国际上的医学专家,没想到——”
    没想到她就简简单单一人一骑来了。
    陆青时掀开警戒线,钻了进去,顾衍之紧随其后,军官瞥她一眼,视线撞个正着。
    她回国还没多久,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伐果断冰冷嗜血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放自如。
    军官额角一滴冷汗滑了下来。
    陆青时回头,小小叫了一声:“顾衍之”。
    那人眨眨眼,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顾衍之,是陆医生的……”。
    陆青时把人拉过来,从兜里掏出口罩替她戴上:“马上就要进入疫区了,跟着我,少说话”。
    刚刚还满脸杀气的人此刻在陆医生的手下乖得跟猫一样。
    军官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人啊……
    浓重的消毒水味,从头到脚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生,裹着黑色袋子从病房里抬出来的尸体,边走边淌下血迹。
    躺在病床上肤色青一块紫一块的患者,睁着眼睛的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更多的人从鼻子里眼睛里,甚至肛/门里流出血液,整个皮肤都要溶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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