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逗耍逗要不着糖的娃娃,可遇见直肠子的妇人调笑几句,就必定大着舌头答不上来,闹个大红脸。不出一月,镇上的大伙都认得了这个自称北郡而来,不善言辞的猎户。阿文偶尔抬眼,对上他灼灼的目光,便一阵心慌。又思及他有心赠送的那些小物件,且怯且盼,且喜且焦。

    阿文估摸着是虎大王摸黑送东西的日子了,天晚之前去捡了些干叶脆树枝,小心铺在自家院落门前,和衣躺下。月明星稀,天高无风,寅时七刻,门外窸窸窣窣作响,又卡嘣一声,阿文估计正正踩断脆枝桠了,立马翻身下床,猛得拉开柴门。

    蹲在门口的黑衣身影背着月光,面目不甚清晰,只有两只大大的眼睛,闪着惊讶的亮光。

    “阿阿阿阿文?”

    “正是在下。”

    阿虎闻言幡然醒悟,急急立起身子,转身拔腿便跑,阿文不愧身为兔妖,反应敏捷,几下窜步上去生生扯住阿虎手臂,愣是把人堵在篱笆内。

    “你跑甚,我又没怪你……”阿文趁着月光,好笑地看着一脸“大势已去”面孔的虎大王。

    “我……我……”阿虎手足无措,习惯性开始大舌头。

    阿文也不说话,拉着阿虎进了屋,燃起一盏油灯,又倒了一盏茶递到阿虎面前。

    “你送了那么些好东西,我都不晓得怎么谢你,这上好的新茶也是你炒来送我的,现下又拿来招待于你,着实过意不去。”

    “别……别这么讲,不打紧,不打紧。”阿虎摇着手,浑身绷直了坐在凳上,距离上次进屋已有好些个日子,这回浑浑噩噩又坐在了这里,不禁心中感慨。春末之夜清风微凉,漏进窗口的月光打在侧脸上,不知是阿文的眼睫忽闪,或是灯影明暗,抬手便可触及的人此刻看在阿虎眼中,恍如梦境。

    阿文自己也捧了盏茶,吹散萦萦的热气,嘬了一小口,抬头道,

    “原来你都是这个时辰来的吗,夜里露重,也不怕受了风寒……”

    “我壮着呢,就算光了膀子下山也不打紧,”阿虎听心上人惦记自己,立马腰也直了,嗓门也大了,“再说我都是化了原形奔下来的,那脚下抓着松土,山风呼呼吹的,别提多爽利。”

    阿文放了茶盏,想像了下叼着小篮子的猛虎狂奔下山,不禁轻笑,这山大王估摸是当惯老虎,还觉着凡体肉身奔不利索呢。

    “你倒不怕这原形在山上窜来奔去的,改日被猎户逮了去。”

    “哪能啊,夜里谁瞧地见,瞧见了又能咋地,就算这世道再出个武松,也打不死我这条大虫!”一拍胸脯,豪气万丈,就差点幻了原形窜上屋顶对月嘶吼了。

    “总而言之,别随意幻形,你我虽非恶兽,也是妖物,一切小心为上。”阿文给阿虎茶盏里添了水,轻声开口道。

    “嘿嘿,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阿虎也晓得刚才自己的话着实发了半边妄性,也就呐呐应了阿文的话。

    “啊,话说回来……”阿文突然忆起什么,起身走向灶台,“那日多亏你镇着阿四癞头,要不然他铁定掀了我的摊……这是一坛千花酿,权当谢礼,还望笑纳。”

    “不不不,”阿虎推拒塞来怀里的小酒坛,就算隔了泥封,也嗅到了缕缕醇香,“这,这事换了他人一样会拦着,我应该的,应该的。”

    “虎大王你这是嫌弃我的酒不好吗……”阿文佯怒。

    “怎,怎会,这酒,这酒不便宜的……”我平日都舍不得打。

    “那就收下,不说阿四癞头那事,也算是多日来蒙你照应的谢礼,收下吧。”阿文笑笑,把酒坛往阿虎怀里又塞了几分。

    “……阿文是我救命恩人,我还说了那些个混话,再收你礼,这事怎地说得过去。”阿虎又推着酒坛往外一送。狐狸说了,阿文再送你东西,切不可得腆着脸巴巴收下,就算要,也要硬着心肠说不要。阿虎虽然心道狐狸整出个破法子,这酒香快飘得爷爷我口水淌下来了,不带这么折磨的,却也乖乖地依着那法子再三推拒。

    这推来送去,不知何时一只大掌盖在了细白手背上,两人瞬时停了手,四目交接,刹那间四下无声。

    阿文忽的幡醒,急急低头抽了自己的手,紧握了拳头贴在身前,心如鼓擂,不知所措。

    阿虎定定地看着阿文,放定了酒坛在矮桌上,伸了大掌出去勾过阿文的一只手,细细将僵硬的指头一一展平,握了暖软的细手在掌心。阿文被牵住的那一刹便惊得抬了脸,愣愣地看着阿虎动作。

    “阿文……你生得真好看……”阿虎口拙,最不会巧语花言,就算日日听闻狐狸授课,此时此刻,仍只会依着本心,直言夸赞。

    可是我很温柔 5

    阿虎痴痴地看进阿文的眼睛里去,不由又上前一小步,握住阿文的手牵到自己胸前,低头凑近阿文颈间,抽动鼻头轻嗅,痴痴道,

    “阿文……你好香……”

    此时阿文和阿虎的身体已贴得极近,阿文的鼻尖堪堪抵住阿虎的肩头,周身被大老虎勃勃涌动的热气萦绕,耳根受了喃喃的低语和灼灼的吐息,心脏几度要跳出嗓子眼。

    阿文浑身的热血全涌上面颊,猛一把推开身前高壮的人形,忽的转过身子背对阿虎,一手紧握住那只刚还被阿虎拢住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这边厢阿虎被阿文猛推得一步踉跄,方才如梦初醒般察觉现下空空如也的怀抱,和片刻前自己的所作所为。

    “阿阿阿阿阿文……我,我不是……我……”阿虎抖着嘴唇,慌了,自己再一次禁不住行了那轻薄之事,阿虎伸手想去够阿文的肩,透过被晨风抚乱的烛火,阿文紧缩的肩膀明显战栗,阿虎生生把探出去的手握紧成拳。

    良久,阿虎剧跳的心脏渐渐平息,吐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对着背朝自己的人道,

    “阿文……”心乱如麻的阿文被寂静之中一声召唤吓得双肩一震,本以为阿虎被此番拒绝,早已气走了。

    “我回山去了……天色还早,你……好生再休息一会罢……刚才,抱歉我……我该死,你别往心里去……”说着便开门出去了,门扉婉转吱呀后,从外头被轻声扣上。

    阿文僵硬地转回身,窗外一个黑色的身影背板微蜷,渐行渐远。东边晨光微泛,却还未带来一丝光明,一瞬眼,那个身影早已融入黑暗里,分辨不清。阿文跌坐在凳上,恍然觉察桌上油灯下,那坛千花酿尚在。阿文探手捧过,低头嗅嗅飘散的丝丝醇香。这回是捉弄也好,戏耍也罢,逮了他正找。本想好生感谢也好,促膝长谈也罢,却闹了个各怀心思,不欢而散……阿文眯瞪着双眼,对着灯影,枯坐到天明。

    第二日大市,阿文出摊,阿虎没上街;三日后,同是大市,阿虎依旧没出现。而这连着几夜,阿文和衣躺着侧耳等了几夜,都没听着异样响动,次日门槛下也没任何物件。阿文心下不禁担忧,莫不是那日来去夜露深重,染了风寒。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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