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蠢啊!”福临公主眼看着玉润那最后一丝力气仍是耗在了飏空身上,可那飏空妖君好一副懦弱模样,根本连抬眼看玉润一眼都不敢,不由地怒从心中起,脱口叫了出来!
    飏空这才好似如同雷击了一般,乍然醒过神儿来,自己的手也颤抖得厉害。半晌,才堪堪握住玉润那只想要抬起的手。
    她的手沾染了很多的血,那般殷红到刺眼的颜色,看上去有种浓烈的热意,似要能够逼得人落下眼泪来。
    可真正握住了这只手,飏空才知道,这只手,原来这么冷,这么冷。
    冷得就好像……她已经没有了半点儿生气!
    飏空一瞬间后悔得肝肠寸断——他怎么这么蠢?怎么这么蠢?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么冷,为什么?为什么他甚至都没能好好地握住她的手?
    下一瞬,飏空如同疯了一般,将玉润的另外一只手也捧在了手心中,不停地给她输着灵力,想要她的手哪怕温暖一点点。
    被输入体内的灵力只是杯水车薪,来不及修复玉润体内的任何伤害,就已然消耗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这么傻啊?
    ——明明知道是没用的。
    ——真是个蠢狐狸啊。
    心中有许多慨叹划过,可玉润却没力气说出口。
    她无力地撑着眼皮,静静地看着飏空。
    飏空啊,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即使在此时,他浑身都沾满了她的血,头发凌乱满身脏污,眼睛红得似是得了红眼病……还是美得能够倾倒众生。
    若是可能,她真的想再多看看他。
    可她感觉得到身体中最后力量的流逝,那速度让她都惶恐不已。
    她明白,她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若不是有那粒灵种兜底,她怕是永远也再见不到飏空这张美丽的脸了。
    可就算是她真的能够从那粒灵种上获得重生,也不知何时才能真正醒来,也不知……能不能好好地将他留在自己的记忆中。
    他们之间,曾经已经错过了两万年,再相见时,物非人也非。
    这次呢?还要再错过多少年?
    她对于飏空,从来都太过残忍了些。
    只是,事情终于还是有了些许不同——两万年前,对她来说,飏空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将他忘了;可如今,飏空却是她唯一重要的了。
    只是,这些话,她都没来得及跟飏空说。
    也不知道,这蠢狐狸到底能不能感觉得出来。
    都说妖族狡诈,想来……这蠢狐狸,也是能猜到她的心思的吧?
    若是他明白了她的心思,也还是辛苦他,再等她一段时间。即使这段时间是长是短,连她也不知道,可她一定不会再让他失望了。
    若是他不明白她的心思,那也没关系。她若是果然有命真的重生归来,这次换她来追着他跑。
    想了这么多,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她竟是还没来得及跟飏空说这灵种重生之事。原本以为还会有心平气和相对而坐再娓娓道来的机会,可她万万没想到……
    一缕血从玉润唇边溢出,她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
    可这沉重的一口气叹出来,也不过是跟一只小奶猫轻轻瞄了一声一般——还是那种先天不足的小奶猫。
    可千言万语,她此时却没有力气说出来。
    “蠢……蠢狐狸……”她有些艰难地喘息了一声,明明知道此时该用最简短的一句话将灵种重生的事给飏空交待清楚,可她却仍是不由自主地耗费了力气叫了他一声。就好像,那个当初被她随口叫出来的名称,有多么值得留恋一般。就算只是从她口中念出来,也有许多缠绵,“我……我会回来……你……你等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试图回握飏空的手也无力地松了下来。
    那勉强撑起来的眼皮,好似终于支撑不住那浓密长睫的重量,缓缓地闭了起来。
    “玉润?”飏空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她明明那么强横的一个战神,怎么就……怎么就……不可能!肯定是他的错觉!
    “玉润……你……你去哪儿啊……”他轻轻地念叨着,那暴戾的气息却并没有重新出现。
    福临公主腕上的引魂铃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云牧心领会神地同福临公主点了点头,此时飏空身心都在玉润身上,茫然无措极了;云牧乘此机会,极为轻易地在飏空身上用了一个昏睡诀。
    飏空霎时间睁大了眼睛,似是要极力地对抗那骤然施加在他身上那昏昏沉沉袭来的睡意。
    可却于事无补。
    那双大睁着的眼睛,最终仍是抵抗不住那汹涌睡意,极其不甘愿地闭上了。
    引魂铃在此时,响得愈发剧烈了起来,玉润那鲜血淋漓的躯体上渐渐地飘出了几乎完透明的魂魄。
    她极为眷恋地看了飏空一眼,似是还想要有所动作,却被福临公主一摇引魂铃将她收入了铃中。
    “得罪了,战神。”福临公主有些无奈道,“你再同妖君依依惜别一会儿,恐怕你的魂魄支撑不到玉屏山。”
    说罢,她竟也没有再看飏空一眼,转身同云牧一起匆匆朝玉屏山而去。
    玉屏山中。
    玉润的魂魄虚弱不堪,幸而玉屏山中的灵泉圣水充足,她才得以喘息。
    那粒灵种放在她面前,小小的一粒,倒有些像一颗莲子,盛在浅浅的玉盘当中,散绕着氤氲灵气。
    玉润的魂魄从玉瓶中出来,被灵泉圣水温养了些许时候,看上去倒是比刚刚收进去的时候要好了很多。
    天后和青帝都在旁边看着她,眸中倒是充满了慨叹。尤其是青帝,当初也是个深情万年的主儿,望着玉润,仿佛看到了当初痴心不改的自己。
    因着转魂到灵种上需要绝对的清净和纯粹,除却天后过来交代玉润几句外,其他人都被拦在了玉屏山外,连绘心神女都不例外。
    玉润朝着天后郑重地行了一礼,明明魂魄不可能有泪,她却觉得眼睛有些湿——她过去总是以为她只是孤身一人,可其实并不是。若能重生,她会好好地睁眼看看身边这些人。
    天后笑着说了一声“没事”,同青帝点了点头,飘然而去。
    一瞬间,万籁俱寂,玉屏山中好似只剩下了青帝和玉润的魂魄。
    青帝本就是主万物生发之神,将玉润的魂魄移到灵种上,除却耗费灵力和精力较多,倒也无甚繁杂步骤。
    最后一缕灵气被注入到了灵种之后,青帝往那浅浅的玉盘中倒了些灵泉圣水,轻轻地舒了口气。
    妖界。
    妖君的大婚又吹了。
    上次老丈人死了,这次更厉害了,新娘直接死了。
    于是,成了两次婚都没成功的妖君就这么成了一个鳏夫。
    妖族人民都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同情自家这个婚姻不幸的妖君;自然,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默默哀悼。
    一时间,妖都满城缟素。
    飏空的寝殿内相比之下反倒是最正常的了。
    从昏睡中醒来,只见满室狼藉,唯有轻羽的尸身横在他面前,玉润却消失不见了。
    他差点儿就疯了。
    没想到,到最后却是玉润留下的那两只蠢猫将他带回了现实。
    他乍然想起了昏睡过去之前,玉润对他说的,她会回来。
    她说她会回来,那他一定等他。
    就在这里等她。
    绝不是因为他连去天界查探消息的勇气都没有了。
    于是,大家都传,年轻的妖君乍然在新婚上失了新娘子,一日之内就老成了起来。
    这么老成了半年,天界的福临公主终于又来做客了。
    她手中捧着了一个浅浅的玉盘,那盘上亭亭地立着一个才露出了不过寸余的植物,碧莹莹的叶子实在可爱。
    她伸手将那盘嫩芽呀往飏空面前递了递,笑盈盈地看着几乎屏住了呼吸的飏空“我把她,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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