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道写的是七言简书,上书:
    灾厄因始血融亲,幼业兄平自有命。
    龙树姻缘定五宫,云岚出岫神山明。
    叶出云只看了一眼便将这张纸丢在一边,拉着第二页纸张认真地看了一边,许久后,她放下了书信,抬眸看着秦萱,问:“主母信他?”
    秦萱端着一副主母的架子,定定地看着叶出云:“你若是想救景润,就按照信上所说的去做。”
    “主母真的是为了景润,什么都可以舍弃。”叶出云将信笺折起放在棋盘上,淡淡道,“我记得族史中记载过,龙树生长在螭龙山中。而螭龙山千年前便已自行封闭,成为人族禁地。这一千多年来,只有先祖叶辰从螭龙山活着出来。母亲是觉得我有通天能耐,可以从容不迫进穷凶险恶的螭龙山,再求得五宫姻缘,活着出来嫁人给景润冲喜?”
    秦萱垂眸认真打量着这个她鲜少正视的女儿,自叶出云满百日时族长算她只有三十寿元后,她便再未将一分心血倾注在这个女儿身上。
    短命之人总是福薄,像叶出云这样尤为短命之人,投入过多心血之后也只会让自己难受。
    景润是个心善的孩子,也一直认为自己多出的寿元皆是从叶出云这儿抢来的,所以他自小便照顾着出云,鲜少假借他人之手。出云幼时见景润叫她母亲,偶尔也会怯生生地跟着学,但她从不回应,久而久之,出云便不再开口,就算见了面也只是一声主母。
    两人很少这样面对面的说话,今日才发现,叶出云不似她记忆中那般温软听话。
    秦萱走神只是短短一瞬,便道:“我会安排族中之人陪同你前往螭龙山,既然玄道让你入螭龙山求姻缘,那就说明你有这气运与福分。景润的命在你手上,你若救景润,叶家记着你的好,你此生若有难叶家不会不管不顾;若你不愿去螭龙山冒险,叶家留你无用,族中长老和族人想拿你给景润陪葬者比比皆是,我和家主也不会护你半分,生死皆看你自己造化。”
    叶出云闻言只是嗤笑了一声,冷冷地看着秦萱:“离开之前,让我去见景润一面。”
    秦萱转身离开,声音自门口飘来:“明天启程。”
    叶浔看着秦萱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直到一行人皆远去,他直接走到叶出云面前,拿起桌上的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冷哼道:“这神棍!明摆着让你去送死!”
    叶出云没反驳,坐在团蒲上看着已经乱了的棋盘,问道:“我若从龙树求了姻缘,嫁给别人,景润真的能醒吗?”
    叶浔撩起袍子坐在她对面,一掌拍在桌上,骂道:“废话!冲喜这事是个人都知道没用,叶景润伤势重只能养,中了毒只能找药解毒,你嫁人算个屁的法子?”
    “简直是无稽之谈。”
    “总是要试一试,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叶出云比叶浔要平静得多,眼底深处是波澜不惊,“我虽不信玄道,但景润现在危在旦夕,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想放过。”
    “你去螭龙山就是去送死!”叶浔有些恨铁不成钢,捶了她脑袋一下,被叶出云一掌拍向臂肘劈回来。
    叶浔眉头轻蹙,伸手抚着自己的臂肘,看向叶出云的神色有些错愕。他实力不差,寻常人根本伤不到他,但叶出云只是劈了他一掌,他的整只手臂都在发麻,像是被巨石砸了一下。但是他记得叶出云平日也不修炼,怎么会有如此劲道?
    这事没想明白,他很快便放了过去,说道:“你倒不如趁此机会离开南荒,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他们不会让我逃的。”叶出云将棋子一颗颗收起,抬头看着外面的阴云,“他们算尽了机关,只要我偏离螭龙山一步,就会有千万把剑劈向我。”
    “现在试图离开叶家,是白白送死,去螭龙山拼一拼,兴许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再说,我本是短命之人,早几年晚几年死其实没什么区别,若能救景润一命,要了我的命又何妨?”
    叶浔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出云,沉吟良久后,缓缓说道:“你当真如此喜欢景润?”
    “我以为你早就看得清明。”叶出云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内,低低地笑了一下,“我不仅喜欢他,我还想从月神手中把他抢过来。”
    “可惜……我是个短命鬼。”
    叶浔叹了口气,眉间染上三分愁意:“你们两个是亲兄妹。若叶景润是你堂兄,我肯定帮你把他弄到手。”
    “叶家有堂兄妹成亲的前例,但无亲兄妹成亲的先例,你不帮我,我也不怪你。”
    叶出云淡淡地勾唇,看着眉目秀美,芝兰玉树的叶浔,发现自己这位三哥其实长得极好,不输叶景润的俊逸,只是叶景润是不染红尘的谪仙,而他却是穿过十丈红尘的荼蘼。
    “你不是想知道我与景润那夜为何会被刺杀吗?”
    叶浔正襟危坐,端正了姿态道:“为何?”
    “那日我给景润下了十日欢。”
    叶出云说得坦荡,叶浔听得却是额角青筋一跳,隐隐想要转身准备溜号。
    十日欢是极品春药,药性烈,有市无价,据说每一味药材都十分珍贵。别说是他,就算是找遍整个叶府,估计都没人真的见过十日欢。但这丫头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搞到如此难得的春药,他这妹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神仙!
    叶出云见叶浔一副痴呆样,起身走到床边,抽掉床下的隔板,拿了一只红木雕花的小盒子放在棋盘上:“就是这,我自己做出来的,还有十一颗。”
    “你给景润下药,怎么会演变成那样?”
    叶浔实在想不明白,竟然已经下了药,直接拖进屋里交欢就好,怎么还有那么多破事?
    叶出云垂眸淡淡地看着小盒子,脸上浮现一抹自嘲之色:“他不愿从我,药性还没发挥时他便识破了我的手段,所以便打算赶我出去,之后与他吵了几句,却发现院子里又有刺客偷窥。我为了不让此事泄露,想要将偷窥那人就地诛杀。”
    “那刺客身手极好,与我过了几招,伤了我,景润才出手与他打起来。”叶出云轻轻叹了口气,“景润大概也是护着我,亦是不想我想强上他的事情走漏,所以便下了死手。最后那刺客被他打伤,不择手段地下了毒。谁也没想到那毒与他体内的十日欢药性相冲,竟然变成了剧毒,差点儿当场要了他的命。”
    “春药变剧毒,我想睡景润的事是掩过去了,但这剧毒却是无解。”叶出云将玄道写的那张纸展开,放在叶浔面前,沉默了片刻才道,“所以玄道所说,景润替我受厄,其实也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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