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姬不知道赵螭的安排,所以不清楚要不要跟着太子顾离开这里,茫然中,她下意识扭头看了赵螭一眼。
    实在是无助和可怜。
    明明他就在身边......翦姬突然就有些委屈,干脆直接在登基大典上带她走就行了。
    就在翦姬以为她要跟着太子顾离开这里时,赵螭突然拉住翦姬的手,把她带到自己身边。
    “虞王!”
    赵螭没有理会姬顾,他低头为翦姬撩起耳边落发,
    太子顾和赵螭,新君和虞王,二人不和,这是世人共知的,现在他们两个明晃晃地抢一位绝世美人.....众人都不想离去,偷偷观察着他们。
    赵螭抬眼看了一下天,尚未正午,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接着眸中闪过不耐,还没有到......暂时不能暴露。
    太子顾冷冷看向赵螭,翦姬很讨厌他那样看着赵螭,所以她出声,语调平静:“你不能杀他。”
    “天子仁厚,怎能杀戮臣子。”
    刚才翦姬陪着赵螭行礼,姬顾不是没看到,现在她还说话袒护赵螭,她是一定要在自己面前证明她和赵螭是多么恩爱么?
    姬顾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翦姬稍愣,她没想到这次太子顾这么好说话,不过她还没看向太子顾多久,赵螭就隔着衣服的遮挡,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腰。
    翦姬额角跳了跳,想了想,只能委婉道:“众臣散去,天子回位。”
    也就是说离开了......姬顾微眯眼眸。
    “那虞王呢?”姬顾看向站在一起的二人。
    “登基大典结束,大家自是要离开。”翦姬就怕太子顾突然蹦出个什么想法,要把赵螭留下困住。
    赵螭参加这个登基大典,本来就很危险,如果可以,翦姬倒想让赵螭赶快离开这里。
    “哦。”太子顾扯了一下嘴角,看上去有些恹恹的。
    赵螭似笑非笑,挠了挠翦姬的下巴。
    他们确实不能在登基大典上打起来,毕竟代表着天下的其他诸国都在看着呢,但太子顾极有可能把赵螭困在这里,不过翦姬这么一说的话,太子顾应该也不会这么做了。
    虽然翦姬很想跟着赵螭,和虞国人一起离开周宫,但最终还是只能先分开,不过在临走的时候,赵螭塞了一张字条到翦姬手中,字条残留着他的温度,翦姬握紧字条,回避着太子顾,回到居住的宫殿。
    明明刚刚才见过赵螭,但只要一分开,就觉得是数月未见,手中的字条好像变成了唯一的牵挂,她屏退众宫人,眨着漂亮的眼眸,展开字条。
    看到字条上的话,翦姬挑了挑眉。
    “夜间戌时,房顶见。”
    赵螭是在邀请她幽会,还是在逗她玩?
    *
    楚、齐、许、宋联合攻虞的过程中,因为联军势头良好陆陆续续夺回了众多土地,且敌人虞国面对联军的攻击,却是选择放弃进攻,长期采取守城的政策,危害性大幅度降低,这便使得联军都有些松懈。
    虞军退守虞国,撤去驻扎在其他国家的军队,因为虞国的此项举动,所以其他四国都趁此机会派了大量的援军到达虞国边境,由优秀的主将的指挥,想要一举攻下虞国。
    正巧此时虞王前去周王畿洛邑参加登基大典,并不在虞国内,是联军避开残暴虞王进攻的好时机。
    登基大典当日,国盟军在虞国边境的驻扎地,营帐外炊烟升起,肉炙飘香,意识到虞军不是难以战胜后,众将士的心情都放松了起来,更别提今日是新天子登基,封赏联军的日子。
    驻地氛围轻松,士兵们说说笑笑。
    不远处山岭中,全副武装,神色沉肃的虞国士兵们,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近乎完美地掩护着自己,他们静默行军,无声地划分阵型,像猎食的狼群,早早潜伏在草丛中,只待夜晚的到来。
    *
    自己名副其实成为了天子,接下来没过几天就能封后了,只要翦姬留在周宫,他就能封后。姬顾想起这件事,脑海中紧绷的弦放松不少。
    虽然虞王和她见面了,但她没有选择跟着虞王离开,说明她还是......有点在意他的吧?或者是顾忌他害怕他,总之不管是什么,都代表自己在她心中是有点地位的,不是轻飘飘的,转头就能忘掉的人了。
    登基大典结束后,姬顾本来想去见翦姬的,但却被大臣们拦住了,虽然心里烦躁,但他刚刚登基,必须得到这些老臣的支持,所以姬顾面上带着淡笑,前去主殿议事。
    姬顾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老臣们啰啰嗦嗦说着他早就知道的事,他揉了揉额角,不得不在心中重新衡量这些人的价值。
    “天子......虞王派人送来了合约书。”内侍突然走入大殿,他一路走一路将帛书高举在头顶,好像拿的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确实是不得了的宝贝,这份合约书,可以说是虞国宣誓臣服于周王室的投降书了。
    当内侍站在御座前,高声念出合约书上的内容时,姬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合约书中说虞国愿意放下戒备,迎接早已到达虞国的那些周王室使者,向周王室奉还封地,放弃抵抗联军......虞王赵螭真的投降了吗?
    姬顾下意识觉得这份合约书是赵螭的阴谋。
    但内侍念到最后,小心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姬顾立马明白是合约书上有些不能念出来,他招了招手,内侍将合约书递到他手中。
    赵螭最后说,让他放走翦姬。
    如果是这样,那便能说的通了,赵螭想要回翦姬,所以才选择放弃,这就符合当初他问翦姬猜猜赵螭是会选天下还是选择她了。
    但想起今天赵螭和翦姬之间的氛围,姬顾总觉得有些古怪,心中闪过什么,但抓不到思绪,皱眉想了片刻,又觉得脑袋突突地疼。
    “天子?”大臣们担忧地喊他。
    老臣们面庞熟悉,不乏一些看他长大的人。
    他们看向新天子,天子面庞透着苍白,精致的面容,此时脆弱的有些透明。
    老臣们心里一咯噔,先君身体不好他们是清楚的,难道新君也是么。
    而下一刻,天子恢复冷漠矜贵的样子,淡淡道:“把国玺拿过来。”
    姬顾拿起国玺的指尖微顿,他看着合约书最后一行赵螭提出让他把翦姬放走的要求,眼中怔愣。
    他知道赵螭和他都是小人,但他有着周王室的尊严,如果签了这份合约书,他就要把翦姬拱手让人吗?
    天下和她吗?
    姬顾微微垂眸,然而下面的臣子似乎已经认定这份合约书了,甚至还在讨论要不要在今晚办宴会。
    “此时各位王公也在洛邑,可以邀请他们作证。”一位老臣摸着胡子,笑眯眯道。
    很多大臣随之附和。
    他们叽叽喳喳的,姬顾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天子觉得如何?”大臣俯身拱袖,朝姬顾道。
    他们在自顾自地做决定,忽视他,越过他,自以为是,周王室的臣子、公子都是这幅模样,天真又无知。
    姬顾收下眼中的冰冷,放下国玺,勾了勾唇角:“善。”
    *
    夜晚周宫要办宴会,太子顾过来问翦姬要不要参加,翦姬想到赵螭留的字条,自然是拒绝了太子顾。太子顾得到她的回复,笑了笑,笑容有些疲惫和了然。
    然后太子顾也没有纠缠太久,在宫人的拥护下匆匆离开了,似乎是很忙。
    翦姬看到太子顾的背影消失在宫道远处,莫名觉得他有些疲倦和病弱。
    不过她也不需要太关心太子顾,太子顾现在是周天子,周宫的人都围着他转,况且她听说今天的宴会,还是因为虞国和周王室签署了合约书,虞国承认臣服周王室,周王室的人高兴极了,才办了这场宴会。
    想必太子顾应该也是高兴的吧,翦姬可高兴不起来,虞国投降,赵螭怎么办。
    就算合约书是假的,只要周王室和虞国签订了合约书,这份合约书就有一定的约束力,赵螭要成功,肯定会违背合约书的内容,这种不义的行为,对虞王来说,始终是一种桎梏。
    翦姬一个人趴在桌案上,心中莫名有些无助和迷茫,现在周王室一片和乐,赵螭却总是在危险之中生活,有时候见到赵螭,翦姬不是没有看出赵螭的疲倦甚至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翦姬慢慢闭眼,告诉自己,她相信赵螭。
    可能是因为参加登基大典时,精神过于紧绷,翦姬竟然不小心趴在桌案上睡着了。等她再次睁眼醒过来时,身上盖了薄薄的毯子,外面天色已暗,深沉如墨,铜台上的烛火一晃一晃的,应该是有宫人悄悄进来,又为她燃亮了烛火。
    翦姬恍惚片刻,接着猛地清醒,赵螭说戌时见面,现在的天色,估计早已过了时间而且她也不知道赵螭说的房顶是哪里。
    翦姬站起身,身上的薄毯滑落,美人纤细袅娜,皱眉推开门走向外面。
    外面一片漆黑,庭燎也是暗的,宫人们要么退下歇息了,要么去宫宴帮忙了。
    走到屋外,远处宫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丝竹钟磬,听上去很是热闹,翦姬微愣,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宫宴邀请了众位王公,难道赵螭现在是在宫宴上吗?
    翦姬眨眨眼,心中突然就有些后悔,如果赵螭真的是在宫宴上,那她肯定要过去呀。
    不过,赵螭又说在屋顶上,屋顶上......到底是哪里?
    翦姬垂眸思考片刻,决定在周围都看看,也许赵螭就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然而她刚迈出一小步,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男人鼻音有点重,懒懒的:“去哪里?”
    翦姬差点被他吓到,听到他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她眨眨眼,借着屋内铜台烛火的昏暗光亮,看清他的样子。
    赵螭坐在殿门前,刚才视线被打开的门遮挡,所以翦姬才没有看到他。
    他穿着玄色冕服,发冠却是嫌麻烦地拆下,只戴着一个簪子,像是高高扎着马尾,半支着膝盖,靠坐在角落,抓住她的手,一双眼睛亮亮。
    翦姬愣了愣,接着察觉到他指尖冰凉,她微蹙眉尖,声音带了担忧:“你难道是一直在这里等吗?”
    赵螭半闭眼眸,笑了笑,朝着翦姬的手指吹了一口气,温热暧昧。
    他没有回答,翦姬却是立马确定了,赵螭肯定是一直在这里等,也许刚才身上的毯子,就是他盖的。想到这里,翦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蹲下,握住赵螭的双手,眼波漾动,满是心疼:“为何不进屋。”
    “说了在屋顶,为何要进去。”赵螭笑着说,带着调侃。
    翦姬握着他的双手,只觉得肌肤冰凉的过分,听到赵螭这么说,忍不住小声责怪:“你也没有说是什么屋顶呀,万一我找不到,你要在屋顶等吗?”
    说着,翦姬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赵螭的脸颊,果然也是冰冰凉凉的,难道他就一直坐在门口等她醒来吗?
    “不用你找。”赵螭低低道。
    衣料窸窸窣窣,赵螭抱住翦姬,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声音低沉沙哑,在耳边响起:
    “不管你在哪,都应该是我找到你。”
    翦姬发现,虽然他的肌肤很冷,但怀抱仍然是温暖甚至灼热。他呼吸洒在耳廓,翦姬腿脚有些发软,推了推他,“宫人会看到的。”
    赵螭亲吻着她透红的耳垂,低声道:“不会......”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确定,翦姬在他怀中闻了闻,突然嗅到了淡淡的酒香,他是从宫宴上中途离开的吗?
    翦姬不确定地问:“你饮酒了?”
    “嗯?你要喝么登基大典的时候......寡人看你应该是对那酒馋的很。”赵螭说着,抱紧略微挣扎的翦姬。
    她哪里馋那个酒了,她只是不想让赵螭喝两份酒,所以才偷偷看着他,翦姬又好气又好笑。
    而赵螭此时说话带着淡淡的醉意,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他又凑到翦姬耳边,吐了一口气,暧昧问:“寡人带了酒,让寡人喂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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