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心,”周曜笑道,“我运气没那么寸!”
    陈荏说:“周曜,你想运气好的话,以后别去尼泊尔啊。”
    周曜莫名其妙:“我去那地方干嘛?”
    “总之别去,”陈荏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一辈子都别去,记住了吗?”
    周曜呆呆地应了,隔半天都弄没明白,问:“陈荏,你是做了什么梦了吧?”
    陈荏调整姿势,侧过脸去继续睡,直到下车都没转过来。
    周曜也不再强求。
    他知道有林雁行在,荏儿这辈子都不会回头了。
    第91章 番外3 林总、小徐总
    番外3
    徐君睿、林战涛
    林战涛是在办公室接见那人的,据说已经在前台等他两天了。
    前台说没预约就不能上去,现在预约也不行,林总忙着呢,显然是把那人当骗子。
    那人说我不是骗子,我是丽城理工的学生,还掏出了学生证。
    前台说,小弟弟,拉赞助也不行。
    不怪前台态度差,这是林总给她下的指令,不遵守她就得收拾东西回家。
    林战涛的儿子才两岁,老婆坐完月子就跑了,最近重金请来的保姆突然撂挑子,孩子病了,老娘也病了,老头子天天在家掀桌摔碗,合伙人吵架了,项目怎么都推进不下去,把车停在路边人下去抽根烟,还被交警贴了单子。
    所以他谁都不想见,看见人就烦,简直要厌世了。
    但他最终还是见了那人,说不出原因,或许就是缘分。
    那人走进他偌大的办公室里后显得很拘束,让座不肯坐,用挺紧张的声调说:“林总,我叫徐君睿,在丽城理工读大一,你资助过我。”
    林战涛完全不记得这码事。
    徐君睿又说:“我是从某省某县的某中学考到丽城来的,我父亲原先是乡村教师,后来当了矿工,已经患病去世了。”
    林战涛还是没印象。
    但他知道某省某县,也知道那地方有许多私人小矿山,尘肺病和癌症的发病率是邻县的几十倍。
    他打量徐君睿,心想原来那种穷山恶水也能飞出这样的凤凰鸟儿。
    徐君睿相当之好看,有一张叫人过目难忘的脸,难怪前台动了恻隐之心,宁愿犯老板的忌讳也得把他引荐进来。
    当然他穿得极其寒酸,衬衣袖口都磨破了,蓝布裤子洗得发白,那书包估计还是他爸的遗物。
    林战涛问:“你找我有事吗?”
    徐君睿摇头:“没事,就是想谢谢你。没有你的资助,我大概已经死在矿井里了,哪还能考到丽城来读书。”
    林战涛想到自己这几年的蹉跎,蓦地一声惨笑,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活着是因为你命不该绝,不是我的功劳。既然已经考过来了,那就好好读书吧,将来你会有出息的。”
    徐君睿“嗯”了一声,起身告辞。
    林战涛听前台说他早上就在这儿等了,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便问:“还没吃饭吧?”
    徐君睿说回学校吃,但身上那空瘪破旧的书包暗示着某种饥寒交迫的困境。
    林战涛想起家里那摊子烂事儿,但再烂也得有人管呐,于是叹了口气说:“走,跟我回家吃饭去。”
    “啊?”徐君睿吓了一跳,“你……你家?”
    林战涛穿外套拿车钥匙,示意他跟上:“走吧,先填饱了肚子再说,我也饿了。”
    林战涛的出身不是一般家庭,抛开钱财地位那些身外之物,他老子特别强势,老娘特别絮叨,老婆特别不负责任,儿子特别淘气。
    徐君睿没想到这样的朱门大户里也有和市井老百姓一样的烦恼……或许还不如老百姓,老百姓的老婆不会轻易丢下孩子不管啊。
    他更没想到他在林家吃的第一顿饭居然是自己亲手做的,因为照顾孩子的小保姆跑了,孩子得了轮状病毒上吐下泻,老头和警卫员陪着去医院挂水,老太太急着给孩子拿外出衣服不慎失足在楼梯上劈了个叉,老保姆要照顾老太太因为她严重拉伤一点动不了但坚持下床上厕所,林战涛不会做饭。
    他给林战涛、老太太和老保姆做蛋炒饭和青菜肉丸子汤,每个人都夸好吃真好吃!
    他低头说:“不嫌弃的话,我明天还来。”
    第二天他上午没课,当真来了,虽然老保姆没好意思再让他做饭,但问他能不能把床单被罩还有一大堆衣服洗了——洗衣机洗,不用手搓!
    老保姆说孩子病还没好,半夜吐了满床,小脸都吐黄了。
    徐君睿于是给林家当了五天的小保姆,直到孩子基本病好,老太太勉强能下床,新来的保姆到位。
    他什么要求都没提就走了。
    老太太让他至少带点儿吃的走,他说学校没冰箱,带过去第二天准坏,最后拗不过才装了一袋白面包。
    林战涛回家后问起来,老头倔头倔脑不善于表达,老太太和老保姆都抢着说:“那小孩真好,他说你资助他读书,他就是想谢谢你!”
    儿子话还不太会说呢,也老跑到院门口张望,问:“哥呢?脑斧呢?”
    林战涛问:“什么脑斧?”
    问了老太太才知道徐君睿买菜时在超市抽奖赢一只玩具老虎,带来给了孩子,答应再帮他抽一只。
    林战涛望着门外出了半晌的神。
    晚上他的发小请吃饭,饭桌上问他:“听你妈说你家来了个挺好看也挺懂事的小孩,干嘛来的?”
    林战涛就着烟吸了一口,轻轻吐出烟雾:“其实是要钱来的,估计是学费交不上,但临走都没开口。”
    发小问:“那你给他吗?”
    “当然给,”林战涛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打听到我啊。”
    发:“可他也没要啊。”
    林战涛笑笑:“小孩还是脸皮薄了,明天我亲自送上门去吧。我可能是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来赎罪的,这几年就没一件称心如意的事儿,回想起来,资助他读书是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他从上不起学要下矿还债,到能考进丽城理工这样的重点大学,里面确实有我的功劳,我得保着这点功劳,显得我还有个人样儿。”
    发小拍他肩膀:“唉,你这些年也真是……说到底不该娶那老方家的闺女,她不是坏人,但你俩走不到一路去。”
    “你当她愿意嫁我?还不是父母包办。”林战涛低头,“先是硬撮合我俩,又逼着赶紧生孩子,更不许我俩离婚……她烦了,尥蹶子跑了,我呢?我总不能丢下老人孩子不管吧?”
    发小叹息:“兄弟,会好起来的。”
    林战涛掐灭香烟,英俊的面容掩不住深浓的疲惫:“但愿吧。”
    第二天他给了徐君睿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块钱。
    徐君睿不肯收,说:“哥,我还不起。”
    林战涛说:“你没办到助学贷款吧?”
    “嗯。”徐君睿垂下头,“名额让人顶了。”
    “拿着吧,我不要你还。”林战涛说,“我比你大八岁,但愿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能不像我这样进退两难,不由自主。”
    徐君睿接过银行卡,想了想,郑重道:“哥,我还你八年。”
    林战涛扑哧一笑:“十万块买八年,你当我人贩子?别的不说了,常来家里坐,老头老太太挺喜欢你的。”
    徐君睿点头,眼神亮晶晶的:“知道了!”
    后来他几乎每周都来,主要是帮忙看孩子。新来的小保姆好吃懒做还没经验,很快就被辞了,而后林家以每两个月一次的频率换保姆,只有徐君睿不换。
    期间他经历了一次重大的感情挫折,恋爱没谈成,被人诬陷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闹得全校风闻,连舍友都跟他翻了脸。
    某个周末,他带着最沮丧的情绪去了林家,陪孩子玩时眼眶通红,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不知道该不该问。
    林战涛回家后,老太太和老保姆把他拉到一旁悄声说:“睿睿有心事。”
    “他能有什么事?”林战涛问,“谈恋爱了?”
    老太太说:“估计还谈得挺惨。”
    林战涛于是说:“睿睿,你来。”
    他把徐君睿叫到书房谈了半晚上的心,这半晚上解救了对方,也把小孩引上了一条奇怪的道路——他发誓永远不任何爱人了。
    林战涛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很无奈,只好说:“不爱就不爱吧,省事儿。”
    徐君睿正色说:“哥,虽然我往后就没心了,但说好还你的八年一天也不会少。”
    林战涛哭笑不得:“谁他妈要你还啊,难不成我还他妈娶你?”
    他没想到,从儿子两岁到十八岁,徐君睿还了他十六年,一天都没离开,比娶回家还忠贞。
    一个号称无情无义的人,却做出了世界上最情深义重的事儿,所以有些人的无情不是真无情,而是为了掩盖多情。
    林雁行去大学报道的那天,林战涛在京城的几个朋友知道他要来,大摆宴席,又把他给灌醉了。
    徐君睿借口开车没肯沾酒,深夜独自把老板弄回宾馆去,给他擦脸,擦身子,泡醒酒茶。
    解衬衫扣子的时候,林战涛一把抓住他手,醉眼朦胧说:“睿睿……”
    “啊?”
    “我……我喝了多……多少?”
    徐君睿绞热毛巾给他擦脖子:“七八两吧,到后来我夺你杯子都夺不下来,四十多岁的人了,惜点儿命吧。”
    “睿睿……”
    “啊?”
    林战涛说:“我比你大……大八岁,你现在……可不能走了啊,我婚都离了,就指望着你给我……养老送终。”
    徐君睿笑了,说:“你离死还早着呐,胳膊抬起来擦胳肢窝。林总,你最近胖了。”
    林战涛说:“胡……胡说,我腰围才……八十五!”
    “这儿就我一人,说实话。”
    “我说八十五就八十五,”林战涛酒气熏熏,“这么多年……养你这么一白眼狼,我亏不亏啊?”
    徐君睿换了块热毛巾捂在他心口:“十万块钱买人一辈子,你他妈人贩子一个,亏个屁。”
    林战涛大笑:“你……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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