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这般局势,再加之凤灼华出嫁前强势的名声,这大晋朝中也是一下子风起云涌,更是出现了极多反对的声音。
    宫中。
    凤灼华才亲手喂了帝王汤药,又用细腻的帕子擦了擦帝王胡子上的药汁。
    父女二人如今都是心知肚明,一个不问,一个也不说,这整日整日里凤灼华眼中都带着笑意,丝毫看不出她已然知晓帝王病重的消息。
    “父皇……”凤灼华掖了掖帝王的被角,声音如儿时一般带着娇俏,笑眯眯道,“等过些日子,天气好些,儿臣带父皇出宫瞧瞧?”
    帝王和善的摸了摸凤灼华的脑袋,看着姑娘家如花儿一般的小脸,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灼儿……”
    凤灼华眨了眨眼睛:“父皇您说。”
    帝王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慈爱,他愣愣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哑声道:“你若是心里头难受,你哭出来便是。”
    “你是朕唯一的女儿,是宫中千娇万宠长大的公主,你何必这般忍着。”
    “生老病死,都是老天爷赏的年岁,朕看着你这般,朕心里头也难过得紧,傻孩子……你莫要难受,日后宫中还有你皇兄,有你阿弟,外头也有驸马宠着你,朕只希望你今后和和顺顺一生,别太苦了自己……你可是朕蜜罐里头宠出来的公主。”
    说到这里,帝王深深一叹:“你这性子,不像我,也不想你母后……倒是像极了先皇。”
    “朕想来,这一辈子,不是当了帝王,也不是有了几个优秀的皇子,如今潦草一生,你倒是成了朕的骄傲……”
    “父皇。”忍着情绪,忍了好几日的凤灼华,这一刻终于忍不住,扑进帝王怀中,如儿时受了委屈一般,在男人如今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这一刻,仿若是数年情绪的发泄,连带着上辈子的委屈一同宣泄出来。
    “好孩子,答应父皇,这日子好好的过下去,好好照顾你母后,若说担心,我最放心不下的却是她一人,你有昭廷,老三日后也有自己的皇后,老大有许家姑娘,唯独你母后……若是没了我,日后谁能逗她欢喜,解她愁闷,听她唠叨……”
    “可惜朕这一生,遇着她太迟……也无法许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说到这里帝王剧烈的咳嗽出来,不一会儿功夫,这好不容易提起的精神,又渐渐衰弱下去。
    凤灼华哭声渐停,带着细微的哽咽。
    却是在他们父女不曾注意到的地方,老嬷嬷扶着皇后就静静的站在外头,皇后愣愣的看着床榻上又陷入昏迷的男人,皇后一声呢喃,夏风卷过,一吹就散了。
    “睿郎……你若是走了,我自然是要一同陪你的,老夫老妻,有什么不好放心的,孩子自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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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0 章
    宫中日子过得极为快。
    这一转眼间,四个月就过去了。
    凤灼华常住宫中, 虽然遭受了不少非议, 然而她除了日日陪在病重的帝王身侧, 并未曾做出什么插手朝堂大事的举动。
    朝中之事依旧由三皇子与大皇子二人共同商议。
    这渐渐的,朝中那些不满的声音也弱了下去,而且等众人把目光从凤灼华身上回过神来的时候, 却是发现在这不知不觉的时候,那个本该是三皇子与大皇子平手协理的朝堂。
    已经变成了三皇子为主, 而手握兵权的大皇子为辅的局面。
    朝中大臣缓过神来在心头大惊的同时, 这渐渐的也开始佩服起三皇子的手段。
    三皇子虽看着温润好说话,实际上比起病重的帝王,他那副温润的皮囊下藏着的却是极为强势的手段。
    就那太后赵氏的娘家来说, 虽然赵家因为太后的一系列糊涂事, 在朝中早就失了整个大局面。
    但是说来难听,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 要把整个赵家连根拔起却也不见得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偏偏如今朝堂上对于凤灼华的弹劾, 恐怕还是赵家在私底下授意而为的。
    就在赵家人沾沾自喜,以为姜还是老的辣, 大皇子与三皇子都对于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
    三皇子却是出其不意,当着朝中大臣的面, 说了赵家老爷在外头养着的外室, 又随便把赵家内院的里糟心事一并抖了出来。
    大皇子更是不忘添油加醋, 说了一些在他和离后, 赵家给他皇子府上送婢女的事儿。
    兄弟二人,像唱双簧一样,这一唱一和的,把赵家由内而外攻破。、
    气得赵家老侯爷自己的自顾不暇,恐怕连嫡子都不是自己的,而是嫡妻和青梅竹马的,这么个天大的笑话,赵家老侯爷哪里还有心思管朝堂政事,火急火燎的要回去杀妻杀妾。
    凤灼华得知了这事后,也是眉头一挑,深深看了兄弟二人一眼:“这事儿真的假的?”
    三皇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略微不好意思道:“真真假假。”
    凤灼华噗呲一笑;“不会是那位赵家嫡夫人,连孩子究竟是谁的也不知道吧?”
    大皇子嗤笑一声:“恐怕是这样的。”
    凤灼华都惊呆了:“这般私密的事儿,你从何处知晓的?”
    这回轮到大皇子不好一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许家。”
    凤灼华颇有深意一笑:“皇兄好好加油,我这还等着当姑姑呢。”
    当即,大皇子神色暗了暗:“一定会的!”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这时候大皇子凤璟书却是当着凤灼华的面儿,掏出一本册子,然后二话不说把那册子丢到池子里头喂鱼去了。
    凤灼华看着凤璟书那小心眼的动作,她无奈一笑:“皇兄真是小心眼儿!”
    转眼秋天过去……
    寒冬渐进……
    而凤灼华脸上的笑容,却也是一日少过一日。
    皇宫里,这戏日来,每个人脚下的步子都是匆匆忙忙。
    景嘉十九年冬……
    今年冬日的雪来的迟缓,也来的突然。
    突然有一日,还带着黄叶的树枝间,忽如一夜春风袭来,大晋国千树万树间开尽雪白的“梨花”。
    寒冬……
    天蒙蒙亮的时候,宫里的钟声足足敲了十二下。
    沉闷的钟声,带着沉沉的哀痛……大地银装素裹。
    这个为大晋朝堂矜矜业业一辈的男人,帝王凤睿薨天。
    然而帝王薨天的消息还不及传出,宫中艳色的摆件还不及换下,朝中大臣还未曾回过神来时候,那个守了帝王整整一夜的女人,大晋的皇后虞氏,也趴在帝王的床榻前与世长辞。
    地龙烧得暖融融的大殿中,凤灼华手脚冰凉,她看着依旧趴在自己父皇床榻前身体已经僵硬了的母后。
    终于……
    凤灼华扛不住扑面而来的悲痛,眼前阵阵黑影,望着外头的雪色哭出声来:“昭廷,日后我再也没有父皇母后了……昭廷……”
    这一声声的哭声,一声声的叫唤,如啼血。
    然而如今却不是悲伤的时候。
    帝后同时薨天,丧事自然要一同办下。
    一日间。
    宫中所有东西换成浅色,帝王留下来的遗诏,还有宫外那些剩余的那小部分依旧不死心,蠢蠢欲动的人。
    消息一级一级的传递,衣裳首饰,宫外进宫哭灵的命妇,还有宫中剩余的那些妃子……
    这繁杂的事务,凤灼华能力就算是再厉害,一个人也忙不过这么多事情。
    幸好虞家老太太与许家老太太都一同进宫帮忙。
    凤灼华看着双眸哭得红肿的外祖母,她再次忍不住红了眼眶:“外祖母……”
    老太太握着凤灼华冰冷的双手:“好孩子,不哭,我们不哭,你父皇母后也算走得安详,一同离去,也……也算是有个伴儿。”
    总归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嘴上说着不哭,自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帝后同时薨天,这是国丧事。
    这丧事足足持续了三个月的功夫,就连着这年的新年都是草草而过,不说宫中,就是大晋百信家中也无多少喜意,红物不能挂,各府间的宴会也都全无,整个新年里清清冷冷。。
    ……
    “母后……”凤灼华从睡梦中惊醒。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
    转眼景嘉二十年,这是新年的第一日。
    距离帝后薨天,已经整整过去三个月,凤灼华看着这些日子以来,日日陪伴在她身旁的男人。
    如今接着微曦晨光细细瞧去,只见晏昭廷两眼带着略微的青黑,乌黑的发间,不知何时,已悄然夹上了银丝。
    这日日瞧着似乎并不觉得,可是今日猛然一瞧,不知不觉间,晏昭廷似乎消瘦不少,那张脸依旧俊美的好看,却越发令凤灼华觉得心疼。
    “夫君……”凤灼华轻声唤道。
    晏昭廷其实在凤灼华惊醒的时候他就醒过来了,但是为了不让自家妻子担心,他依旧保持熟睡的模样。
    凤灼华这软软弱弱的声音轻轻一唤,他便忍不住睁开眼来:“灼儿……”
    凤灼华碰了碰晏昭廷干涩的唇瓣,此刻她眼眶红红的,努力往晏昭廷怀里头缩去:“昭廷……我父皇母后不在了……”
    “不难过。”晏昭廷碰了碰凤灼华光洁精致的额头,眼里的深深的宠爱。
    凤灼华点了点头:“三个月了,我依旧时时想起她们,但是我梦到母后对我说……叫我往前看看,人生路还长,要往前看看。”
    晏昭廷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儿,他沙哑是声音不自觉温润:“那灼儿往前看……可是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这一刻,凤灼华的眼睛里似乎滴啊这光,她三个月来首次露出的笑容:“我看到了夫君,看到了我们的孩子……看到了兄长与阿弟,看到了虞家看到了许家……我还看到了大晋的河川,以及平安富足下的风花雪月。”
    “是热的,是有温度的,再也不是前辈子雪原里的荒芜,不是腥臭的鲜血,也不是那日父皇母后走时的极寒。”
    凤灼华声音颤了颤:“也许对于母后来说,她与父皇虽不能同生,但一同仙去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她虽被父皇保护得极好,也没有宅中妇人算计的心思,但是总归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凤安对于虞家的算计,我生产那日,因着虞家的刺客出现的凶险,母后心里头定是像明镜一般的明了,特别是我姨母……”
    “母后愧对于她,哪怕是最后那几日强撑了,她也未曾见过我姨母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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