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摔得更惨,四周时不时的响起人体砸向地面的噗通声,见状,众人便脱了鞋子,打着赤脚不股浸骨的寒意扛着沙袋往前跑。
    十分钟后,第二次洪潮如期而至,洪潮似被决口处挡住它脚步的堵填物而气到,咆哮着掀起十米高的巨浪拍打撕咬着闸口。
    刚从人墙里换上来的战士们毫不犹豫的又跳回了江里,手牵着手以自身的力量顶着前方的队友不被洪潮击倒,而被他们顶着的战士则用身体顶着扎木桩的战士,扎木桩的战士边挥着石锤锤木桩,边用身体顶着木桩以防堵填物被冲走。
    众志成城的众人心里只有一个目标:誓死保护堤口!
    洪潮见状更加的气愤,抬高头颅对天暴怒嘶吼,随即吸取多股小爪牙壮大自身,拧着巨身砰砰的用头撞击着填堵物。
    人墙顿时如被狂风吹过的杨树林般东倒西歪,因鼻眼口中被洪潮浇满了泥沙,战士们个个被窒息感呛的脸红脖子粗,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人伸手去抹脸上的沙,他们怕一松手,自己或者朝夕相处的战友们就被无情的江水冲走。
    鱼阿蔻继续抗沙袋往下丢,丢完沙袋刚想转身走,余光扫到了木桩的东南方向处,因那边不是决堤口,便只打了木桩没提填沙袋,此时那排木桩随着洪潮的撞击而节节拔高,而那排木桩上拴着条条粗麻绳,麻绳的尽头缠在扎木桩战士们的腰上。
    鱼阿蔻看的胆寒,以木桩拔高的速度来看,要不了5分钟木桩就会被洪潮拔起,而战士们更会被湍急的水流卷入江底!只因木桩全用的是遇水不浮的重木,他们如今又站在非决堤口处扎桩,此刻不管是人墙前去救援,还是他们自己去找人墙,5分钟的时间都不够。
    原本他们把自己绑在木桩上是为防冲走,如今木桩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鱼阿蔻当即抬头看了眼四周,见飞鹰队的队友都在,吹响了队里的集合的暗语哨声,看队友们瞬间抬头望过来,指着战士们放大声音呼喊,“救援,平地50人梯!我梯头!”
    队友们望了一眼战士们就明白了他们目前的处境,人群里立马出来50人来找鱼阿蔻汇合。
    所谓的平地人梯就是梯头站定好搂着梯2的后腰,梯2再搂着梯3的后腰,以此类推,等梯尾救到人后,力气最大的梯头拖着梯身往后退。
    鱼阿蔻牢牢站定,未免等会重木与自己争力拖不动,更是将下半身陷进了泥地里,双手搂住前人的腰。
    一条50人的人梯不过3秒就结成,作为的梯尾刺猬刚下水与战士们说明完情况,木桩就被洪水拔起带着表情惊恐的战士们往下坠,刺猬忙抓住绳子,目眦欲裂的大吼:“同志们快解绳子!梯头拖人!”
    鱼阿蔻听到人已救到的消息,跳出坑之迹脑内灵光一闪,干脆又往土里陷了两分,拖着梯2的腰用力向右侧后一拖,排梯4的人瞬间被拖到了她面前,双手快速离开梯2的腰转到梯4的腰上。
    扭头对梯2梯3说:“脱梯。”
    两人立马离队。
    此时怎么都解不开绳子的十来个战士都要绝望了,满面焦急的劝着刺猬,“同志你快松手,不然你都要被我们带下去!”
    刺猬坚定的摇头,“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战友牺牲,我也更相信我们的梯头。”
    战士们还欲再劝,转瞬就发现他们被人带着猛的向前窜出了一截,不由惊的目瞪口呆,竟然真的有人能拖动身负重木浸在水中的他们!
    刺猬声音振奋,“我说过要相信我们的梯头!”
    鱼阿蔻继续用老方法拖着人梯,只用两分钟就拖到梯40处,听到前面的人说战士们已上了坝口,当即松开了手跳出泥坑去抗泥袋。
    人梯们也跟着散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被救的战士们望着瞬间消失的人梯,红着眼眶站直身敬而重之的敬了个礼,互相解开绳子后再次投入到扎桩队伍中。
    鱼阿蔻抗了一夜的沙袋,天亮后还没等众人喘过来气,第三次洪潮来袭,接着是第四次…第五次。
    短短的三天里,决堤口共经历了八次洪潮,众人也三天三夜未眠。
    等此处决口堵填完毕后,别处又发现了管涌,没有休息过的众人再次投入到一线中。
    又是三天过去,鱼阿蔻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机会,睡意朦胧的跟着大部队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休息区,进到帐篷里看到地面上铺着的稻草一头扎了上去,继而熟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喂自己水,睁开眼后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身边传来惊喜的声音,“姐姐你睡醒啦?”
    鱼阿蔻缓缓侧头望向身侧,就见说话的是一个7.8岁扎着双羊角辫的小女孩,女孩小脸红扑扑的好似红苹果,圆圆的眼睛里闪动着崇拜的光。
    微笑着说:“对呀,你刚才是在喂我水吗?谢谢你。”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如老妪,唇角更是一动就疼,她知道这是因吃辣椒起了串水泡。
    “姐姐别谢我,”小姑娘红着脸捏着衣角,“我们才应该谢谢姐姐,你累成这样都是为了我们,我知道的,姐姐谢谢你和叔叔救了我们,还有…还有我长大也要像你一样去救别人!我叫花桃,姐姐你一定要记得我!”
    说完郑重的鞠了个躬快步跑出去,羊角辫一高一低的在空中甩出残影。
    鱼阿蔻笑眯了眼,在心中说了声好呀,我记住了。
    坐起来端起豁口的碗喝掉里面的水,揉着酸软疼痛的肩膀起身,站起来后才发现这个帐篷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多个女同志,大家都和自己一样睡在稻草上。
    掀开帘子出去,发现外面的空地上睡满了男战士们,这么冷的天气里,大家就那么随意的坐在树下或躺在木板上睡,妇女孩子们穿梭在他们之间,时不时的蹲下给他们喂热水。
    鱼阿蔻看着这一幕心底发软,听到隐约传来的冲锋号声,面带笑容步伐坚定的再次去了堤口。
    待十天后最后一次洪峰通过,赤沙江抗洪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当坐阵的老领导举着大喇叭语气激昂的说洪灾已退,我们胜利了后,全场的欢呼声响彻云霄,随之就是整齐划一的我们胜利了的喊声。
    鱼阿蔻同样兴奋的挥着手臂跟着喊,喊着喊着眼睛湿润了起来,扭头望向左右,发现大家和自己一样,都是咧着起皮开裂的嘴大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睛却红通通的往外冒着汩汩的泪溪,溪水在黄泥遍布的脸上冲出两道明显的湿痕。
    虽然他们此刻脸上有泥巴,可在她的心底他们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既然完成了任务,众人也该归队了,组织上为了不惊动群众便决定当夜凌晨三点离开。
    鱼阿蔻回头望了眼平静如镜的江面,抬脚上了车。
    车内欢天喜地的气氛和来时截然相反,此刻队友们咧着大嘴互相开着一些你太臭了离我远点的玩笑。
    等最后一个队员上车后,车子缓缓向前行驶。
    鱼阿蔻摸着发上硬邦邦的干泥巴块,决定回到队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把自己从上到下好好的洗一遍,估计到时头发上能洗下三盆黄泥水。
    想到脚下流着条条黄泥小溪的画面,就莫名的想笑。
    这时突听到车外响起阵阵响亮的锣鼓声,好奇的掀开车帘后,就见路侧站满了提着煤油灯的百姓们,昏暗的灯光排出去很远,远远看去就像是条火龙。
    百姓们一看到她们把车帘掀开立马围了上来。
    白发苍苍的阿婆流着泪,高高的举起手中的煮鸡蛋篮子想从车窗里塞进来。
    怀抱幼儿的妇女们边往车窗里塞自己亲手做的鞋垫,边低头哄自己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说感谢地话。
    十来岁的孩子们更是跟着车子跑,边跑边举着他们的画给大家看,画虽只有简单的线条,但大家照样能看出孩子们画的是他们。
    鱼阿蔻望着车窗外那一张张布满了感激和不舍之情的脸,瞬间泪如雨下,拭去泪笑眯眯的和大家挥手告别。
    直到百姓们都变成一个个小黑点才放下车帘。
    去时慢回来快,众人觉得只不过是打了个盹的功夫就归了队,望着熟悉的建筑物,男人们嗷嗷叫着跳下车。
    鱼阿蔻和大家挥手告别后便急冲冲的跑回宿舍洗澡,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把自己洗干净,擦着头发上的水迹时觉得洗干净了头发后,头都轻了两斤。
    想到奶奶说的“头发没四两,洗洗轻半斤”的俚语笑眯了眼。
    她好想奶奶,等会就去给奶奶打电话。
    然而刚擦干头发,队上便通知她们去检查身体,毕竟众人这次都是在超负荷工作,队里担心大家身体内埋了隐患。
    鱼阿蔻从检查台上下来就见尹老脸色非常凝重,心底不禁发毛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说:“尹老您的脸色好差。”
    “能不差吗?”尹老拉长着一张脸指着自己左大腿内侧说,“最近你这里的这根筋是不是经常疼?一疼整条腿都动不得。”
    鱼阿蔻懵懵的点着头,“我应该是肌肉拉伤。”
    某次抗沙袋时身侧的战士累晕了,摔在地上后身子骨碌碌的向坝下摔去,她看到了就忙去拉他,因地太滑拉人时腿劈成了个奇怪的角度,痛的她当场冷汗直冒,揉了半天后见好了点便继续去背沙袋,之后时不时的疼痛她只当是拉伤了肌肉,过一段期间自然就好了。
    “屁的肌肉拉伤!”尹老暴怒,“你先前那是拉伤了筋!结果你不找医生看就算了,你还用力把筋揉错了位!它不在原先的地方待着能不疼吗?要不是今天做检查发现了,以后能疼死你!”
    鱼阿蔻:……
    呃,她好像干了件蠢事。
    觑了眼尹老转为心疼的脸色,忙讨好的上前捶肩捏背,乖巧至极的认错。
    尹老享受的眼底浮上笑意,不过照样冷着脸说:“除了筋的问题,你体内的寒气非常重,身体更是疲劳的厉害,所以这阵子你不能再出任务,要积极的配合我的治疗养好身体。”
    鱼阿蔻乖巧的眨着眼睛,“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全听您的。”
    “恩,跟我来吧,”尹老面上带出笑意,“先让你师姐给你把筋正位。”
    鱼阿蔻应下跟着尹老去了正骨室。
    十分钟后,正骨室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叫声吓得正在做检查的众人齐齐抖了下身子。
    鱼阿蔻满头大汗,双眼涣散的躺在病床上,眼尾处流下的泪打湿了枕巾。
    特喵的好疼啊!
    她刚刚好像都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
    尹老故意板着脸走过来,“以后还敢不敢不看医生自己动手了?”
    鱼阿蔻噙着泪弱弱的道:“不敢了。”
    “这才听话,”尹老慈笑着哄人,“别哭了,我让人推你去病房休息,睡一觉起来就不疼了,你得记得一个星期内你左腿都不能挨地,否则筋再错了位你又得受一次苦。”
    鱼阿蔻忙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让腿挨地。
    她绝对绝对不要再被人掰次筋!
    尹老满意的离开。
    鱼阿蔻被人推去了病房,她本想睡一会的,没想到疼的根本无法入睡,连试了几次都不行,她现在很累很累,这次出任务出了十五天,总共睡了不到40个小时,睡眠不足的她迫切需要休息,可刚睡就会被疼醒。
    感受着爆疼的太阳穴,忍不住躲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凌北归收到鱼阿蔻伤了筋的消息心急如焚的赶来,刚走到病房门口准备抬手敲门,就听到细碎的低泣从病房里传了出来,伴随着泣声的还有一句哽咽的奶奶。
    少女的低泣无助而又委屈,泣声似把锋利的刀将他的心切的粉碎,疼的他呼吸不畅。
    冷着脸急匆匆的找于古交代了几句,拿着车钥匙出了门,打开车门时看到狭小的车内空间眉心皱成川字,随即重重的关上了车门,从队里申请了另一辆车。
    两天后。
    鱼阿蔻神情蔫蔫的靠在床头上,望着窗外的夕阳心里骂尹老是个大骗子,还说睡一觉起来就不疼了,这话就是哄鬼的,她现在腿还在痛呢!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下意识的望过去后怔住,“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凌北归上前打横抱起她,低沉沙哑的声音放柔,“我带你去见个人。”
    鱼阿蔻好奇,“谁呀?”
    “你到了就知道了。”凌北归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把人侧放在后座上铺着的褥子上用被子裹好,“你先吃点零食,一会就到了。”
    鱼阿蔻接过一包剥好的松子仁,“好吧。”
    到底是见谁呀?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凌北归眉眼间带笑的启动车子。
    鱼阿蔻无聊的从松子仁中挑出长的好看的来吃,吃完再吃长得丑的,一袋松子才吃完就感觉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凌北归上前将人抱出来往院子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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