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细觉得自己今天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如彻底放飞自我。所以,她在得到太子的同意后,还特别孩子气的拉过他手来,她小手指勾住他的小手指,跟个孩子一样:“勾了手指,殿下就不能反悔。”
    太子觉得她无聊,但也觉得她无聊得可爱。所以,一伸手,又把人揽入了怀里。他郑重承诺:“君子一言九鼎。”
    *
    原定的次日就出发回京,皇上不可能会为了一个淑妃而改变原来的行程。所以,皇上把淑妃交给了皇后,让她派几个人留候在行宫,等淑妃身子养好了,再行回宫。
    皇后却拒绝了,笑着说:“皇上还是亲自派人留候在这里吧,皇上是知道的,臣妾恨淑妃,若是此事皇上全权交由臣妾打理,皇上就不怕淑妃活不了?”
    皇上认真望着皇后:“朕信任你。”
    他说的是“信任你”,而不是“随你处置”。
    皇后抿唇淡笑:“可臣妾信不过自己,臣妾也不想处理淑妃这种糟心事儿。皇上就当是体谅臣妾吧,莫让臣妾安排人去精心照顾一个曾经横刀夺了臣妾爱的女人。臣妾即便再伟大,也伟大不到这种地步。”
    皇上这才沉默住,片刻后,才说:“此事是朕欠思量了。”
    皇后也懒得再费心纠结此事了,只说:“就让贵妃去管吧。她是四妃之首,有责任替臣妾分忧。”
    皇上此刻倒不在意谁的人去照顾淑妃,他在意皇后。他握住皇后的手,与她道歉,语气诚恳:“这些年来,朕错了。兰辛,朕真的错了。朕知道,你委屈了二十年,朕定是叫你心寒了。你放心,以后的日子里,朕一定会把从前欠你的都补回来。你要相信,如果不是淑妃,朕与皇后不会闹成如今这般。”
    皇后:“可即便是这样,皇上也没动过要杀了淑妃的念头,是吗?”皇后冷静得很,别说爱了,她现在连恨都不愿给眼前这个男人,她早对他失望透顶,他不配得到她任何的情绪。
    皇上说:“此事关乎皇家脸面,裁制淑妃好说,但若牵连至赵王,总归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如今的这个理由,朕是不能说的。”
    是啊,不能说,说出去多丢脸?想想一国之君,堂堂九五至尊,竟然被一个小小乳娘耍得团团转,而且一耍就是二十年。此事若是大锣大鼓宣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皇后点头:“臣妾明白,那就一切听从皇上裁夺。只怕……待淑妃醒后,见了皇上,对皇上又哭又悔又闹,皇上就会不忍心了吧?”
    皇上没想过杀了淑妃,但既然出了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再见淑妃。尤其是知道她曾经的那些所谓优点,她的那些软言软语都是装出来的后,如今再想到过去,皇上多少是有些不舒服。
    “待她回去后,就不必呆长春宫了。她的妃位也不必留,随便寻个借口,贬黜去冷宫吧。”
    皇后给了他几个时辰的考虑,如今皇上做了这样的决定。皇后想,这应该就是对淑妃最大力度的惩罚了。
    淑妃打入冷宫,赵王却半分不受波及,皇上当真是好仁慈。
    皇后知道太子有后招,所以,此刻见并没能把赵王一并撸了,心中倒也不急。只问:“臣妾听说,此事还牵扯到一个姓莫的人?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人?”
    皇上其实是有些惜才的,莫家当年是医学世家,百年传世,家中藏书无数,莫氏子弟子子孙孙皆是医术高超,每一代的莫氏传人,更是有“神医圣手”的美称。当年莫氏被抄了家后,虽说莫家无数珍藏皆纳入宫中,但那些书毕竟是死的,如何比得上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即便这个莫讳深是当年逆贼莫氏后人,即便他有罪在身,皇上其实也是想留他一命的。何况,当年他年岁尚幼,他叔叔所做的那些事,也与他无关。
    “朕把他交给了魏王。魏王是行事稳妥之人,朕没说要对他如何,魏王势必会好好待之。”
    皇后道:“魏王行事,臣妾自也是放心的。只是,这个莫讳深,毕竟是那样的身份,哪怕皇上一时置之不理,也不能一直都置之不理啊。”
    “这个朕也知道。”皇上其实有头疼。
    他是想留这人一命,但当年灭莫氏九族毕竟是先帝颁下的命令,若是他留了莫氏一脉,便是违抗先帝。传出去,不好。
    皇后建议说:“皇上若真想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臣妾倒是有个法子。”
    “你说说看。”皇上眼睛倏的一亮。
    皇后道:“太子身中奇毒,那东宫的姜神医虽说太子身子全无大碍,可……可太子太子妃也成婚一年之久了,太子妃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臣妾不由想,会不会与这所中奇毒有关。既然京城中有莫氏后人在,不如叫他给太子治治身子号号脉。”
    皇后一来是真的担心太子,怕他无后,心中确实希望这莫讳深可以替太子调理好身子。二来,眼下这一番话,也是在为后面筹备的事情做准备。若莫讳深真诊出那奇毒于太子身子有害,难有子嗣,日后揭露出郭氏姑侄罪行的时候,自然可以叫她们担起“谋害皇嗣”的罪名。
    太子中奇毒一事,皇上也一直有所关心。那次东宫的郭承徽说已经研制出解药来,太子不肯服用,他以为太子身子其实已无大碍。一时,倒也没往子嗣方面去想。如今皇后这么一提,皇上倒是愣住
    了。
    “俭之那毒,会影响子嗣?”皇上不可置信。
    皇后一脸愁容道:“臣妾也只是猜测,所以,才希望皇上可以让那个莫讳深替太子和太子妃都号号脉。总归是有一个人身子欠调养,不然的话,都一年了,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兰辛,你别着急。”皇上虽然自己心中也震撼又担忧,但他还是安抚皇后道,“你放心,朕会让莫讳深去给太子瞧一瞧的,朕觉得会没事。”
    想到之前一事,皇上欲言又止。
    皇后道:“皇上有什么话对臣妾说,直说就是了。”
    皇上道:“之前那郭承徽不是说研究出了解药?或许……”
    “皇上!”皇后难得打断他的话,认真道,“那郭承徽打的什么主意,皇上难道现在还不知道吗?若不是因为太子身中此奇毒对她争宠有影响,她会那么着急去研制什么解药吗?何况,她算个什么东西,她研制出来的解药,太子敢用吗?哼,臣妾都怀疑,太子这身上的毒,或许就是她下的。”
    皇上一惊:“皇后的意思……是……”
    既然太子已经拿到了证物,皇后也不在意此刻是否先透露给皇上了。既然开了口,皇后索性道:“当初,这个郭承徽不远万里女扮男装跟着去边疆,她又是懂医术的,当时又能近得太子的身。皇上您试想一下,若当时太子中毒后不是失踪了,而是留在当地,与这郭承徽结为良缘,如今做太子妃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姓郭的?”
    “好在上天有眼,她才没得逞。”皇后厌恶道,“从前她就一直黏在俭之身边,俭之压根对她无半点男女情分,她也明知道俭之不喜欢她,她却还那般不知廉耻。臣妾也正是因为知道太子身边有她这样一个祸害在,怕婉沁嫁了太子后会挨她算计,所以,这才觉得太子并非婉沁良配,这才着急把婉沁指婚给齐王。”
    皇上幽幽开口道:“朕一直以为,是北边蛮人给太子下的毒。目的,也是想断我天家皇嗣。朕不曾想过……”皇上才经历过被淑妃欺骗一事,还没缓过神来呢,又突然得知……竟然郭氏女有害太子的嫌疑……
    新怨加旧气,双重并发,皇上纵是再好脾气的人,此刻也是满脸的阴霾。
    见状,皇后安抚道:“皇上且先别急,臣妾与太子也不会冤枉了淑妃几个。就算拿罪,也会把一应证物摆放在皇上面前,再去问罪。只是此事,皇上莫要先质问谁,臣妾怕打草惊蛇。”
    虽然证物还没能呈送到面前,但皇上想着二十年前淑妃都能给他下迷香,又有什么不能对太子动手的呢?此时此刻,皇上其实已经深信了皇后的话。
    “贱人!”皇上气极,一脚踢翻了个矮几。
    大部队先回京,贵妃留了几个人下来照顾淑妃。过了几日,淑妃渐渐将养得差不多了,提议说要进宫去见皇上,却被伺候的宫婢告知:“皇上有旨,郭氏留养于行宫内,不必再回京城去了。”
    “什么?”淑妃手一抖,碗落地,发出清脆一声响。
    若是能有机会让她再见皇上一面,凭着她对皇上的了解,她相信哪怕皇上当下再生气,但只要他相信她做的一切起源都是因为敬爱他、仰慕他,他迟早都会原谅的。可如今,她竟然连再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第086章
    如今竟然连再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那她还怎么翻身?
    怎么会这样,据她对皇上的了解, 哪怕他得知真相的时候再生气, 可她都割腕自杀了, 而且是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他应该心软的。她原盘算着,等回京后见了皇上,她再在他面前哭诉一番,诉说当年她对他的倾慕之情,诉说她为他的神采冲昏了脑袋,她实在太爱他了, 所以才……
    原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可偏偏事情却没有按着她计划的去发展。
    “会不会是弄错了?皇上怎么会不让本宫回京去?”淑妃不信,拉着那个方才回她话的宫婢的裙角一再追问。
    那宫婢如今压根不把淑妃放在眼中, 见她手攀扯着自己裙角, 嫌恶的拂开后,鄙夷道:“你如今可不是娘娘, 是废妃郭氏。我等也不是伺候你的奴仆, 而是看管你的宫婢,望你自觉一些!”
    “不,这不可能。”淑妃不信,“你们是皇后的人?本宫要见皇上!”
    那宫婢冷笑:“我等不是皇后娘娘的人,我等乃是贵妃的人,皇后娘娘可不稀得派人来看管你。”
    “不是皇后的人?”淑妃皱着眉心, 口中喃喃,“贵妃的人……贵妃……”嘴里念了几句,忽而笑起来,“本宫如今落了难,连你们也敢奚落本宫了吗?本宫有赵王,就算如今深陷泥潭,迟早也能回去。”
    两个宫婢相互望了望,没搭理她,只都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而宫里,莫讳深得秘旨给太子号了脉搏后,又于东宫内留了几日。要了太子的血做了点小实验,最终与太子说了实话。
    “不是罪人夸大其词,殿下身上这毒……实乃极为罕见。于子嗣方面,的确有影响。而且,当初下毒之人实在心狠手辣,所下之量太多,伤了太子精气。所以……”
    太子原没以为有这么严重,听了莫讳深的话后,他自己也是吃了一惊。
    旁边姜神医就在太子身边,闻声立马伏首请罪:“草民实乃庸医,竟未能察觉出这么多来。是草民耽误了太子,请太子殿下降罪责罚。”
    “此事与你无关,起来吧。”太子虽不高兴,但却不至于降罪于无辜。
    可储君难有子嗣,实乃事关国事朝政,乃是天大的事,哪怕太子没有罚他,姜神医也不敢起身。他是东宫医臣,一直得太子信任重用,可他的确是才疏学浅,不能替太子分忧解难。
    “草民有罪,草民不敢起。”姜神医一来是吓的,二来,也是真心替太子不值,若太子因为难有子嗣一事而错失储君之位的话,那他真的是百死也难辞其咎。
    姜神医不肯起,太子一时也就没管他,只问莫讳深:“你是名医世家之后,想来这点毒难不倒你。”
    莫讳深却并不那么乐观,他摇头说:“罪人也不敢保证。不过……有一个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什么法子?”太子和姜神医几乎是异口同声同时问出。
    莫讳深道:“其实此毒不难解,哪怕罪人不是下毒之人,也有法子替殿下解了此毒。”
    姜神医听说殿下的毒能解,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你倒是解啊。”
    莫讳深瞥了姜神医一眼,没答他的话,只继续说:“此毒最为毒辣之处,倒不是中毒者只能碰一个女人,而是……中毒者会精气虚弱,难以成孕。古籍中记载的,所谓中毒者只能与毒后第一个结合的女人行房,乃是假的,与别人也行。其实这种毒,与之前那淑妃下在皇上身上的毒一样,当年都是后妃用在君王身上来夺宠的。所以,才有什么毒后不能与旁人同房的说法。”
    “但其实不但可以,而且还能以血养精。殿下的精气,需要更多的处子之身的女子来养,这样方才可能受孕。”
    莫讳深说完后,太子并没有怎么高兴,可姜神医却十分高兴。
    “这简单啊,要处子之身的女子还不容易。若只是这样的话,那殿下这毒也不算奇毒。”
    莫讳深望了太子一眼,却说:“看殿下的脸色,似是并不高兴。”
    太子道:“莫先生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莫讳深说:“方才罪人所言,乃是最简单的法子,此法于殿下身子来说,甚至于那个姑娘的身子来说,都无坏处。若殿下愿意一试,罪人可以相助。”
    姜神医这才反应过来,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十分深厚,虽说太子身为储君日后不可能没有三妻四妾,可如今……如今太子却显然没有宠幸别人的意思。想来殿下不高兴,也是怕太子妃不高兴吧。
    太子却没再提此事,只抬眸扫向莫讳深,问道:“过不了两日,莫先生还得去皇上那里复命,先生打算怎么与皇上说。”
    莫讳深是觉得,储君难有子嗣一事,乃是大事,想来太子并不想让皇上知道,不然怕是会动摇他的储君之位。所以,莫讳深承诺道:“殿下放心,有些话不该说的,罪人不会说。”
    可太子却说:“先生还是实话与皇上说的好,莫要再被安一个欺君之罪。”
    莫讳深一愣,继而忙应承下来:“是,罪人知道。”
    若皇上不知道此毒的厉害,又怎么会知道下毒人的心有多歹毒。他的这个父皇,素来心软重感情,想让他下了狠心对郭氏等人赶尽杀绝,还是难的。
    从书房出来,太子去了后院太子妃那里。此刻太子妃正殿内正热闹,三位承徽都在。
    高承徽林承徽在也就算了,太子见郭承徽竟然也在,不由眉头锁了起来。要说这郭承徽脸皮也是真厚,如今淑妃都已经不是淑妃了,她倒还能继续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你们都下去吧。”太子冷着脸打发人走。
    唐细知道莫讳深在东宫,所以每回一见太子来,她首先关心的就是太子身上所中毒一事。
    “莫先生可说了什么?”如之前几天一样,唐细还是问得直接。
    太子方才一路回来的路上,其实都在思考。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和她说。就算他不告诉她,日后也会有别人告诉她,与其让她从别人嘴里知道答案后生气,不如他亲自说的好。
    所以,太子倒也没瞒着,实话实说道:“莫先生说东宫子嗣艰难,乃是因为孤中了此奇毒的原因。”
    唐细十分失望,也十分难过。她期盼了多日的答案,不是这样的。
    “那……那现在怎么办?”她显然是六神无主了。对一个储君来说,子嗣是多么的重要啊,若东宫无子嗣,便是根基不稳,不说眼下事情传扬出去会不会对太子不利,就是日后,太子登基了,若还无子嗣,也是国之大事,动辄能伤及社稷根本的。
    太子一直望着人,将她脸上的关心、难过、无措……一一都瞧在眼中。最后,太子说:“莫先生说……想要子嗣,倒也不是难事。”
    “他有什么法子?”见事情有转机,唐细立马转悲为喜,眼睛里也瞬间盛满了光,“臣妾就知道,就知道肯
    定会有法子的。殿下这么好,上天才不会那么残忍呢,上天一定会给殿下一个做父亲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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