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亭晚轻哼一声,娇娇道,“这时候,裴大人可真是一本正经,昨晚也不知是谁,非要与我做那些不正经的事情,又同我说那些不正经的话……唔”
    话未说完,男人的博唇压了下来,重重咬了樱唇一口,“阿晚,你就是欠收拾。”
    薛亭晚早酥了身子,却偏偏还要嘴硬,“淳郎打算怎么收拾我?”
    裴勍眯了眼,眸子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两人正到情浓,却忘了怀中还抱着只兔儿,那兔儿被两人压得“咕咕”叫了两声,薛亭晚才赶忙推了推男人,“呀!快起来,淳郎压到雪团儿了!”
    裴勍只好直起身子,望着那只长耳朵红眼睛圆滚滚的兔子,万分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想不开,怎么会送这玩意儿给薛亭晚?
    裴勍握住美人儿的手,抚了抚兔儿的雪白毛皮,勾唇一笑,“阿晚,明日出了谷,想吃红烧兔肉,还是清炖兔肉?”
    兔儿不知听没听懂,哆哆嗦嗦打了个战栗,卧在薛亭晚的怀里一动不敢再动。
    .......
    到了傍晚时分,雨势终于小了些,细柔的雨丝密密斜织着,一点儿不见方才的雷霆之势。
    在寺庙中躲了半天雨,薛亭晚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裴勍执了把蒙尘的油纸伞,出了破庙去寻些吃食。
    迷雾谷中的草木山石皆被雨水洗刷一新,裴勍采了几捧果子,想到阴雨降,毒瘴生,迷雾谷中毒物四出,又采了些艾草用来驱除毒物。
    不料刚走到破庙门口,却听见一阵“嘶嘶”吐气声,继而传来薛亭晚尖叫声,“淳郎,莫要进来!”
    裴勍又怎会弃之而去,脚下略一滞,匆匆飞身入庙,却见薛亭晚被逼于墙角,一条通体赤红的长蛇正直立着身子,露出长长獠牙,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薛亭晚手中握着一截枯树枝,对着赤练蛇挥舞了两下,高声喊道,“淳郎!你快出去呀!”
    男人陡然入内,那赤练蛇受了惊,转头冲裴勍而去,薛亭晚顿时一惊,强忍着心头的恐惧,举起手中的枯树枝劈头打在赤练蛇身上。
    赤练蛇冷不丁被打的身形一歪,正欲回身袭击,千钧一发之际,裴勍俯身捡起篝火旁的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赤练蛇斩成整整齐齐的三段。
    望着地上的死蛇,薛亭晚缓缓滑在地上,口中喘息不止。
    裴勍扔了手中佩剑,上前抱起薛亭晚,把人放在篝火旁边,一把将她的亵裤往上卷起来。
    那小腿上果然有两个小小的圆点状伤口,白嫩肌肤上还沁着星点凝固的鲜血——正是方才被赤练蛇咬出的伤口。
    方才这赤练蛇趁其不备,溜入破庙中,一口咬在她的小腿上,薛亭晚吃痛察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毒性开始蔓延,那伤口处有些肿胀,美人儿莹白的小脸儿也透着股乌气。
    薛亭晚见裴勍握着自己的小腿,大致猜出了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张口阻止,“淳郎,别......”
    话未说完,裴勍不假思索地俯身,薄唇紧贴在她白皙的小腿上,将蛇毒悉数吸了出来。
    薛亭晚望着男人吐出的黑血,眸中眼泪顿时便涌了上来。
    蛇毒已吸出,裴勍伸手揩去唇边鲜血,自怀中掏出一只白玉瓷瓶,倒出一粒金色丹药,递到薛亭晚唇边,“阿晚,张嘴。”
    那赤练蛇毒性霸道,虽然他吸出了大部分蛇毒,还有些许残余在她体内,这寒魄金丹能化解世间八成毒物的毒性,服下此丹,便不用担心有性命之忧。
    男人的薄唇因染了血色,看起来殷红无比,衬的一惯清冷的眉眼都增了三分欲色。
    薛亭晚噙着泪摇摇头,把丹药推了回去,“淳郎已经帮我吸出了蛇毒,我无事的,淳郎更应该服下这丹药才是!”
    纵使薛亭晚是深闺女子,涉世不深,见那赤练蛇色彩艳丽,也知道此蛇身怀剧毒。裴勍方才奋不顾身为她吸出蛇毒,这解药金丹,断断不该她吃。
    裴勍噙了抹云淡风轻的笑,“阿晚放心,这丹药多的是,阿晚先服下再说。”
    他神色不变,答得若无其事,薛亭晚并没有多想,只好将丹药咽下。
    丹药和蛇毒在体内抗衡,必然产生剧痛。裴勍抱着娇人儿,怕她难忍剧痛,一惯少言寡语的人,竟是想着法子讲故事逗闷子,试图将她的注意力从伤痛上转移。
    如此过了许久,薛亭晚才带着泪痕沉沉睡去。
    望着怀中之人的睡颜,裴勍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然后抬起手,三两下便封住了自己的心脉。
    他的脸色隐隐有些苍白,唇色也泛起了乌黑,因着方才吸了蛇毒的缘故,薄唇被鲜红残血遮着,薛亭晚才没有识破异样。
    那金丹只剩下一粒,他骗着薛亭晚吃下,本以为自己可以靠内力压制住体内毒性,没想到这赤练蛇毒性霸道,竟然直入心脉而去。
    裴勍低喘了两声,方稳住心神,确定自己心脉皆已封死,才长出一口气。
    外头雨声潇潇,风吹林松,风声雨声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扑簌声。
    裴勍耳聪目明,听到这熟悉的响动,立即起身出庙,望着漫天雨幕,扬起骨节分明的右手放于唇边,吹了声高亢响亮的哨子。
    哨声为令,一只浑身黑羽的鹰隼自高空俯冲而下,稳稳落在裴勍的臂弯。
    裴勍入迷雾谷之前,特意嘱咐众人封锁迷雾谷,同时,暗中派侍卫十九查明大王子律措人马的下落,若有消息,随时来报。
    迷雾谷的毒瘴带高达三丈,宽约六丈,一般的信鸽自然无法飞越,然而鹰隼生来翱翔高空,穿过区区毒瘴带简直是如履平地,是用来传递密信的不二之选。
    裴勍从鹰隼腿上取下密信,展开一看,双目一寒。
    原来,之前大王子律措尾随薛亭晚来到迷雾谷,眼睁睁看着薛亭晚入了迷雾谷,正准备跟随入内,不料恰逢天降小雨,谷中毒瘴升腾,大王子律措在谷外徘徊许久,知道无法进入,却依旧贼心不死,派侍从去寻找绕过毒瘴带进入迷雾谷的方法。
    侍卫十九奉命带兵封锁迷雾谷,正巧迎上大王子律措的一行人马,将其悉数拿下关押,又派了鹰隼入谷告知裴勍,请示处置之法。
    外头暮色晦暗,不见星月,湿冷寒气浸入骨髓。
    裴勍双眸锋芒毕露,深不见底,在手指上划了个口子,以血为笔,在信纸上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废之。
    .......
    献庆帝和布汗兴致颇高,仍带着扈从在猎场中围猎,律措心中惦念着缺席的心上人,不等围猎结束,便纵马回了营地,直入怀敏郡主帐中。
    “郡主,不可!”
    “郡主,不要啊!”
    帐中,怀敏将白绫悬在营帐的横梁之上,脚下踩着一只圆凳,俨然是准备吊死自尽。
    她一把推开抱着她双腿的丫鬟,含泪道,“我死都不会嫁给崔家!与其日后被哥哥逼死,倒不如现在一死,以死明志!”
    丫鬟和婆子们哭求不止,“郡主,莫要糊涂啊!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婚事定有别的办法化解!郡主这一去,叫婢子们可怎么活啊!”
    律琰带着怒气入帐,一把将横梁上的白绫扯下,把圆凳上的人拉入怀中,“怀敏,你这是在做什么傻事?!”
    怀敏见来人是律琰,愣了一瞬,方泪如雨下,狠心挥开他的手,“我做什么,与王子何干?”
    律琰死死握着她的手,怒气更盛,“好一个与我何干!那日营地初见,我一见倾心,前天月下纵马,我以真心交付,这数日的郎情妾意,在郡主心中,难道都不算数么!?如今你竟然要一心求死!怀敏,为什么不让我来帮你?”
    怀敏几欲肝肠寸断,反问道,“王子打算怎么帮我?”
    律琰脱口而出,“我娶你。”
    怀敏满面难以置信,哽咽着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怀敏——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娶你。”
    律琰目光坚定,字字铿锵,“你若愿意,我自当把真心交付,如若你不愿,我便把这次额迭木草原之行当做一场幻梦,永远埋藏。塔尔特没有大齐京师那样繁华,可塞北天地苍茫,也还算风光绮丽,美不胜收。你可愿和我携手共看?怀敏,你若点头,此生我绝不放手。”
    “听闻大齐有句话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怀敏,我没有弱水三千,只想有你一个人。”
    他神色庄重,对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说出这些话,仿佛是对着草原之神许下一生的诺言。
    怀敏郡主听了,满心酸涩终是泛出一丝蜜来。
    律琰见她不吭声,心下一急,索性掀了袍子单膝跪地,“我们塔尔特的汉子务实,不会花言巧语,我只想问你一句,可愿嫁给我?”
    怀敏郡主热泪盈眶,哽咽许久,方迎着他炙热的眼神儿点了头,“我愿意。”
    律琰喜出望外,起身把她抱在怀中。
    两人紧紧相拥了许久,怀敏郡主突然有些后怕,“哥哥他一心想拉拢提督统领崔氏,要把我嫁入崔家,恐怕不会轻易同意我嫁给你。”
    “放心,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律琰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不移,“怀敏,答应我,从今往后,永远别再做傻事。”
    帐外,侍从古青听着里头的情形,咳嗽了两声,躬身道,“王子,御前传来消息,裴大人和永嘉县主深陷迷雾谷,大王子及其亲卫竟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眼下猎场里一派混乱,各方皆已经出动人马去寻了。”
    律琰和怀敏郡主匆匆道了别,大步出帐而来,“即刻派人马去寻王兄!另派一队人马守在迷雾谷外,以备接应裴国公和永嘉县主!”
    ☆、第107章云歇雨收
    昨晚营地乱成一团, 裴勍和薛亭晚一夜未归,塔尔特那边, 大王子律措也一夜未归。
    两方人马纷纷出动,火把应接不暇, 宛如一条火龙, 把夜色照的亮如白昼,翻天覆地的折腾了一宿, 愣是没寻到一点儿蛛丝马迹。
    转眼到了翌日清晨, 天光大亮,旭日徐徐东升,持续了一天一夜的秋雨终于停歇, 迷雾谷中的毒瘴也悉数散去。
    谷口等候的人马亦是一夜未眠, 苏易简和徐颢见毒瘴渐渐散去,料到裴勍和薛亭晚即将出谷, 当即翻身上马,准备去谷内接应二人。
    薛桥辰正欲上马,忽闻脚步声响起,再一抬头,看见裴勍打横抱着薛亭晚从迷雾谷中缓缓行出, 他又惊又喜, 忙起身飞奔了过去, “——阿姐!姐夫!”
    ......
    内帐中, 甘涩药香扑鼻而来, 混着一味绵长醇厚的安魂沉香, 嗅之,令人身心安和。
    因服了解毒金丹,薛亭晚体内的蛇毒已清,小腿上的伤口也消了肿,医者略略在伤口上敷了些草药和药粉,再三吩咐要精心颐养。
    外帐,裴勍靠在黄花梨木椅背上,自侍卫十九手中接过一粒寒魄金丹,以温水送服,等那金丹药效起了,才伸手在胸口点了几处穴位,解了自己的心脉之锁。
    十九眼圈微红,单膝跪地,“赤练蛇剧毒无比,自锁心脉极耗内力,主子此举危险至极,叫属下们心有余悸!主子万万不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裴勍放下手中茶盏,沉声道,“在我这里,阿晚的安危永远放在第一位。你们也应如是。以后休要再说此言。”
    末了,又道,“交代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十九拱手道,“属下们皆已办妥——大王子律措的亲卫人马皆已处死,只留了大王子一个活口深埋泥潭,眼下就等着塔尔特人自己发现了。”
    大齐和塔尔特的两国邦交得来不易,若是将此事摆到明面上,必然会毁掉此次草原之行。幸得昨夜天公作美,阴雨不断,裴勍和薛亭晚身被困迷雾谷中,借鹰隼传达密令,十九奉命全歼大王子一行人马,再将其死嫁祸给天意——外人见了,只会以为昨晚暴雨不停,山石松动,泥土顺着雨水滑落山脉,形成冲积泥石流,刚好将行至此地的大王子律措一行人马深埋泥潭。而不会想到这些人马是死于他人之手。
    昨夜,十九借鹰隼传书,请示如何处置大王子,裴勍下令“废之”,而不是即刻处死,显然是存了心要折磨大王子,谁叫他触及了他的逆鳞——胆敢觊觎他的女人,想求速死,可没那么容易。
    裴勍冷冷点头,指节在桌上叩了叩,“怀敬那边可有何异动?”
    十九道,“抵达草原以来,怀敬和大王子律措暗中私会,结为盟友,昨晚大王子律措及其人马彻夜未归,怀敬担心不已,也带兵四处寻找,眼下还未回营。主子放心,有十七潜伏在怀敬身侧,任他有任何风吹草动,咱们都能了如指掌。”
    裴勍神色淡淡,“今日乃会盟的最后一日,无论大王子是否能寻到,今晚宴饮过后,塔尔特人都会如约离开草原,勇毅老王爷大限将至,想必怀敬回京之后不日便会揭竿而起,叫底下的人盯紧了,何人、何时、何地曾与勇毅王府有过来往,悉数报来。”
    “属下领命!”
    ......
    一场秋雨一场寒,经过一昼夜的阴雨洗礼,额迭木草原的秋意姗姗来迟。
    今日晴空大好,只见漫山遍野秋草灿灿,一片金黄欲染,近看雪山高耸入云,远望旷野一马平川,端的是壮美无际,辽阔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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