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紧紧皱着眉头,追问道:“什么是离魂?”
    谢清遥摆摆手,“应该就是她如今陷在过去,梦境里她会把她心中最不能放下的事情再经历一遍。”抬眼看到宋砚紧皱的眉头,语气里满是酸意,“呵,这才多久,就把你抓得牢牢的……”
    宋砚不理会他的调侃,目光紧紧的黏在赵嘉禾脸上。“哎呀,她才多大,离魂用不了多久的,别担心了!”谢清遥挥挥手,打了个哈欠,困倦道,“我先回去睡会儿,忙活了一晚上,你也去歇歇吧……”
    宋砚一出猎场就把他扯过来,他很困的好吗?
    宋砚看赵嘉禾衣服上因为刚才拔箭,满是血迹,脏污一片,他想着帮她换身衣服,否则穿着这样的衣服,应该会不舒服吧?
    他帮她解开衣领的盘扣,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由于失血过多,此时她的皮肤很是苍白,脖子下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她安静的躺在那,睡颜恬静。
    宋砚不知道为何,耳尖微微发烫,总感觉自己像个轻薄无礼的纨绔。他心底默念,我只是帮你换个衣服,让你睡得更好一点而已。
    他继续拉开衣领,重重呼了一口气,心无旁骛。
    谢清遥推开门,急声道,“忘记告诉你了,离魂的人不能惊扰,否则容易永远沉睡下去。”
    宋砚手一僵,急忙收回手,背脊上顿时冒出冷汗,如果刚刚他帮她换衣服,弄醒了赵嘉禾怕是弄巧成拙!
    他坐在床沿,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平复刚才的心悸。谢清遥转身就走,不看了,再看下去他会忍不住毒死赵嘉禾!
    赵嘉禾看着刘氏扔过来一套破旧的男装,“快点换上,等会儿就要走了!”她静默地接过去,心底居然还有心思嘲讽,真是小气,一套新衣裳都不给她做一套。
    她将衣服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第一次穿男装,动作有些生疏,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穿上衣服。衣服有些大,就像是挂在赵嘉禾身上一般,空荡荡的,风一吹,衣料四处鼓动。
    赵嘉叶在一旁抹着眼泪,不舍地望着他,赵嘉禾跳上门外的驴车,冲她招招手,笑得灿烂,“阿姐,我走啦!”
    赵嘉叶跟在驴车后,一路追了很远,直到赵嘉禾的身影消失在小路那一头。
    赵嘉禾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心底涌上一股不安。总感觉这次离开了,她与阿姐,会是最后一面。
    赵嘉禾被安置在了一个小客栈内,里面住了许多与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据说都是要送进宫里做太监的。他们比赵嘉禾先来几天,对于这个长相精致的小伙伴很是好奇。
    “你多大了?是哪里人?”一个个围在她身边,不停地问问题。赵嘉禾的愁绪被稍微冲淡了一些,一个个回答。
    不消一会儿,她就和他们全都混熟了。她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是要往京都去的,只是入宫之前,都要进行一些礼仪训练,不然入宫之后,冲撞了贵人就不得了了。
    管事是一个很严厉的老太监,面白无须,长相很是阴柔,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盯着人,他们稍稍犯错,就会被他拿鞭子抽。赵嘉禾初来乍到,没有其他人熟练,已经不止一次被管事罚了,手上背上已经布满了鞭痕。
    等她稍微熟练了一些,下一个礼仪又变成了跪身礼,惩罚也就变成了罚跪,她每次跪完,膝盖都是青紫一片,走路都是一步一步挪动,半天才能回自己的屋子。
    于是赵嘉禾学会了自己偷偷地练好第二日的教程,以防管事责骂。日复一日,她成为了整个院子礼仪最好的孩子,管事对她也和蔼了许多。盛夏一过,农家的庄稼要收的时候,他们这一批人都要送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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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管事推开她的屋子,对她说:“听说你是稻花村的?今日我要去那里办些事,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赵嘉禾一愣,继而喜上眉梢,点点头,再次坐上了回去的驴车,然而这次回去的心情截然不同。
    赵嘉禾推开篱笆门,高兴地喊了一声“阿姐”,可是房子里无人应声,赵嘉树怯怯地站在窗户旁,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
    她尽量柔声道:“阿树,三姐呢?”
    没想到赵嘉树惊慌的像兔子一样跑开了,留下一句,“我不知道!”
    赵嘉禾心沉下去,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果然,她们住的屋子里堆满了杂物,赵嘉叶的床铺已经不在了。
    她愤怒的冲到主屋,一把推开房门,响声震的屋里的人一个激灵,才一个月不见,刘氏就长胖了许多,气色红润,以前枯黄的头发也养的乌黑发亮,她看到赵嘉禾气势汹汹的进来,眼神闪躲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赵嘉禾开门见山,“我阿姐呢?”
    “她出门去了。”
    “何时回来?”赵嘉禾追问。
    “明日吧。”刘氏轻声道。
    “那我就在这等到明日!”
    刘氏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坚持,改口道,“她明日不回来,要十多天才回来!”
    赵嘉禾目光像是带了针,刺人的紧,刘氏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三姐死了!”旁边忽然响起一声稚嫩的声音,却无异于一道惊雷劈在她脑袋里,她只觉得耳边嗡鸣阵阵,周边的声音听不真切。
    她猛然转头,死死盯着他,“你骗我!”
    赵嘉树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戾的赵嘉禾,一下子被吓的哭出声来。刘氏看到了,急忙心疼的抱起他,低声哄道,“乖宝啊,别哭别哭!”转头骂道,“死丫头,你吼什么吼,吓到你弟弟了!当初是你要去报官的,三丫头是你害死的!”
    “你如果不去报官,那瘸子肯定不会愤怒到心生歹意,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你三姐也不会屈辱的投河自尽!”
    赵嘉禾脸上的血色尽褪,眼里满是茫然,三姐……投河自尽?
    她往后跌了几步,勉力靠在墙上,她听到自己苦涩的声音,沙哑如破铜,“三姐的墓在哪?”
    她要去看看她,她要去她面前惭悔,刘氏没有说错,是她害了她……
    “河水很急,没捞着。”
    赵嘉禾没想到,她居然连阿姐的墓碑都看不到……
    “阿姐!”
    宋砚霎时睁开眼睛,发现赵嘉禾正泪眼朦胧地盯着床帐,愣愣地落着泪。
    他惊喜道,“你醒了?”
    赵嘉禾转头,模糊的看见宋砚的脸,他好似憔悴了好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她还有些懵,刚才她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随即她失落下来,不算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阿姐确实是被她害死的。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她注意到床边的宋砚,疑惑问道,只是一出声,她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干涩的难受。宋砚体贴的将一杯温水放在她跟前,她受宠若惊的接过,小口小口的喝完了,温水入/喉,稍稍缓解了哑意。
    喝完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躺在床上,她意识的最后,还停留在猎场的那场刺杀中。宋砚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三日前你中箭后,我连夜把大夫请过来帮你拔箭,你昏迷至今,此时才醒。”
    三日?
    她昏迷了这么久吗?想到自己的梦境,有些怅然若失,可是那总感觉是过了一辈子。
    宋砚只知道她离魂之时,经常在梦中喊着“阿姐”,自是知道她心结便是她的姐姐,只是如今她已被父母卖/身入宫,过往的人和事也离她很远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殿下,晚膳已经备好,请移步用膳。”很是娇俏的女声。
    赵嘉禾:???她昏迷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实在是不怪她如此惊诧,以往他们的膳食都是需要自己去厨房端的,倒是第一次有奴仆帮忙布好饭菜,恭恭敬敬地请宋砚去吃。她能确定,那真的是请,因为这种语气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明显是带着敬畏。
    她瞪大眼睛,却发现宋砚很是淡然,冷声说了一句“知道了”。
    她默默闭上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好吧,原谅她没见过世面,宋砚到时候的排场可是别人三跪九叩地请他吃饭,如今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小场面!
    宋砚站起身,居高临下的问道:“还能起身吗?起来用膳吧!”
    赵嘉禾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用白色的纱布缠绕的很是整齐,伤口处只有一些微微的痒意,并未很疼。
    “这是沈遥包扎的伤口,箭也是他拔的。”宋砚甚至谢清遥的身份如今还不能暴露,只能将他的假名拿出来用一用。
    沈遥?
    赵嘉禾眨眨眼,不会是她知道的那个沈遥吧?前世她在东宫当值,听说了宫里来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太医,皇上身有顽疾,冬猎回去之后便缠绵病榻,其他太医都束手无策,偏偏是沈遥一副银针下去,硬是让皇上多活了一年多,实在回天乏术了才驾崩。
    自此之后,宫中上下都知道,宫中有个“圣手”沈遥,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太子曾多次许以重利招揽,没想到沈遥生性淡泊名利,拒绝了太子,当时太子好几次都骂过沈遥不识好歹。而沈遥为皇上治病的一年里,宋砚才逐渐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拥有自己的势力,养精蓄锐,夺得皇位。
    如今听宋砚这样说,赵嘉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遥就是宋砚的人,太子能招揽才怪呢!
    如今沈遥入局,是不是宋砚开始崭露头角了?她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可是上辈子宋砚是冬猎过后,才开始逐渐在皇上面前露脸,如今冬猎未结束,宋砚怎么就地位一下子上来了呢!
    有些事情,好像距离前世越来越偏了……
    她心下雀跃,那是不是自己的结局也会改变?
    宋砚只看见她一个人垂着头,一会震惊一会高兴的,像是得了失心疯。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既然伤口无碍,便起身换一身衣裳,洗一洗满身的臭味吧!”说完,也不管赵嘉禾幽怨地捧着脑袋盯着他,施施然甩袖离开。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刚才未曾注意,如今一看,上面满是血渍,三日过去了,已经变得乌黑一片,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她嫌恶地捏着鼻子,好在如今是冬天,臭的不是那么快!
    她动作迅速地换好衣服,后知后觉的想到,虽说不知道为何原因不帮她换衣服,好在没换,不然她的女儿身不就被发现了?!
    她心下忐忑,捏着衣角出门,发现大厅已经坐了一位红衣男子,红带束发,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具,一个人坐在那里下棋。
    赵嘉禾瞬间松了一口气,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谢清遥手里捻着一颗棋子,闲闲地转头看过来,语气玩味:“哟,对你的救命恩人怎么一副这样的态度?”随手将棋子放在棋盘上,“我看你好像很不欢迎我啊?”
    赵嘉禾才不信他的鬼话呢!圣手医术高明,不说七旬老人吧,怎么也不会是他这么年轻。
    “哼!别以为你有点医术就可以冒领功劳,明明是沈先生救的我,殿下都已经跟我说了!”她抬了抬下巴,装模作样的说道,“看你年纪轻轻,医术可还需要历练几番,才能赶上沈先生的水平。”
    谢清遥动作一顿,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没有反驳。
    宋砚整理好仪容,走进来一看,发现谢清遥正坐在房里,疑惑道:“阿遥?你来干什么?”随即冲着赵嘉禾招招手,“正好,让他替你诊一下脉,看看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阿,阿遥?
    赵嘉禾刚才还得意的笑僵在脸上,不会真的是吧?
    她讪讪的叫了一声,“沈遥?”
    谢清遥看她表情一瞬间龟裂,忍不住哈哈笑道:“叫我干甚?”
    赵嘉禾:……
    她默默地低下头,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刚才还嘲讽他的医术不如沈遥,如今他妈的就是沈遥!
    谢清遥含笑,没有在意她的话,谁叫她如今是主子面前的红人呢!他可不敢随意欺负。他瞥了一眼宋砚,心底一沉,最近皇上开始重视宋砚了,但是如今的赵嘉禾,是个麻烦……
    虽然心底心思百转千回,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笑眯眯地搭上赵嘉禾的手腕,凝神一会儿,“无碍,伤口恢复的很好。”能不好吗?一大瓶玉肌散呢!
    宋砚一进来,赵嘉禾就僵住身子,宋砚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身份啊?她细细地打量他的神色,发现他面容平静,见她望过去,还冲她温润的笑了一下,君子端方雅正,却让她无端不安,怎么这眼神怪怪的,与前几日看她完全不一样。
    她试探地问道:“殿下,奴才昏迷这几日,您可有发现奴才身体哪里不对劲吗?”
    宋砚眼前晃过一小截皙白柔嫩的脖颈,他不自在地咳了咳,反问:“什么不对劲?”
    赵嘉禾见他神色无异,放下心来,看来是没发现了。
    “殿下,贵妃娘娘请您与神医前去一叙!”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请安声,赵嘉禾一愣,眼神下意识看向谢清遥,高贵妃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赵嘉禾:还好还好,马甲没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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