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湛吓了一大跳,正要快步过去扶她,小宁婉婉腾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边拍拍屁股,边沮丧地问小司湛,“那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等死。”小司湛耸了耸肩。
    她才不要等死。
    小宁婉婉气呼呼地说:“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自己的生命,我们就一定能走出去。”说完,她又去尝试着拉着那些细藤蔓开始往上攀爬。
    藤蔓断了一根又一根,小宁婉婉摔了一跤又一跤,小司湛一直静静地看着小宁婉婉,最终他走上前去,趁着小宁婉婉再次从摔下来时,稳稳地接住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宁婉婉。”小宁婉婉躺在司湛的双手臂上眨了眨眼睛。
    小司湛放她下地,皱眉寻思了一下,“宁国公府的宁老夫人可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祖母。”
    “你是芸香郡主?”小司湛略感意外道。
    “算你还有点眼力劲。”小宁婉婉努了努嘴。
    小司湛:“……”
    见小司湛不说话,小宁婉婉以为对方被她的身份震住了,于是拍着胸脯道:“现在知道我身份不凡了吧,所以你要听我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活着出去的。”
    小司湛看着小宁婉婉一脸神气的小模样,忍俊不禁起来。
    小宁婉婉看着小司湛笑了,小眼睛瞪得浑圆,似被惊呆住了,痴痴地说:“小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小司湛怔了下,渐渐收住笑,没说话,而是将小宁婉婉拉到一边站着,自己爬到夹缝里去扯断了那些藤蔓。
    小宁婉婉见状,急道:“小哥哥,你做甚要把它们全扯断了?”
    “这些藤蔓太细,根本撑不起你我的重量,只有把它们编在一起加粗才行。”
    小宁婉婉大喜,忙屁颠屁颠地帮小司湛把藤蔓抱到了浅滩上,按照长短粗细理得整整齐齐。
    很快,他们就弄了一大推藤蔓下来,二人便坐在一起开始编藤蔓,等他们编完了,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峡谷里没有火,他们只能等到次日天亮后再尝试着往上爬。
    夜里,小司湛紧紧地抱着双膝,窝在山壁的角落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窝在对面的小宁婉婉,“小妹妹,你怕吗?”
    “……我怕。”小宁婉婉缩成小小的一团,有些委屈地说,过了一会儿,她的语气突然十分坚定地说,“但我知道,祖母一定会带着人找我的,所以我又不怕了。”
    小司湛默了一瞬,又问:“这里是荒郊野外,你一个世家小姑娘怎会来这里?”
    说起这个话题,宁婉婉顿时来了精神,“我是跟着祖母一起来郊外的庄子上查账的。我见庄子里养了一头小毛驴,拂衣和常嬷嬷她们都不让我骑,我便瞒着她们偷偷地把小毛驴牵了出来。谁知那头小毛驴一点也不听人使唤,不仅把我甩了下来,还撅了蹄子跑了。我原是追我的小毛驴来着,正巧碰见小哥哥你……”小宁婉婉猛地顿住,觑了一眼小司湛,小心翼翼地问,“小哥哥,你为何不想活了啊?”
    小司湛看着她,漆黑的凤目似与黑夜融为一体,让人窥探不见一丝个中隐秘,过了许久,小司湛才开口答:“没什么,就是活得太累,而且我也活不了太久……再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所有的人都想我死,所以……还不如死了干净。”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小宁婉婉一脸天真反问:“怎么会没有人在乎你的死活呢?你的父母一定会在乎的啊。”
    “他们……都死了。”说完,小司湛将头深深地埋在腿里。
    小宁婉婉没想到小司湛竟然是个可怜的孤儿,心里很是同情他的遭遇,便起身走了过去,挨着小司湛坐下,这一挨才发现小司湛浑身竟然抖得跟筛糠似的。
    “小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怕冷啊?”
    小司湛埋着头不说话,但是宁婉婉已经清楚地听见了小司湛牙齿打颤的声音,她赶紧搓了搓手掌,哈了两口热气,然后从侧面抱住了小司湛,“小哥哥你别怕,我这样抱着你,你很快就会暖和的。”
    过了好一会儿,小司湛果然不再打摆子了。
    宁婉婉抱着小司湛的身体紧了紧,欣喜地说:“小哥哥,别怕,从今以后我宁婉婉在乎你的死活,所以你千万不要再想不开了。我祖母说了,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无论有多苦多累,也要活得有滋有味,不负此生就好。”
    小司湛终于抬起了头,侧过脸望着小宁婉婉,眸光亮得惊人,“如果此番我们能活着回去,小哥哥答应你,以后只为你而活可好?”
    宁婉婉甜甜一笑,伸出小手指头勾了勾,“一言为定,拉钩!”
    “一言为定。”
    翌日,小司湛将编好的藤蔓一端拴上石头,扔在山壁上的树枝上挂住,等他爬上树枝后,意外发现山壁上有个小山洞。
    后来,宁婉婉就是被小司湛背在背上,从那个小山洞里走出去的。
    当年宁婉婉太小,只有七八岁,她因小司湛身世可怜,又一心寻死,便只是想劝着他好好活下去。所以当他们分别之后,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久而久之也就忘得一干二净。
    她自是从未想到,她忘记的……却是司湛小心珍藏了八年的记忆,而司湛也确如他当年所说,只为她而活,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她将额头抵在司湛的额头上,微微笑了起来。
    小哥哥,谢谢你守诺活了下来,才让婉婉遇见现在的你。
    两日后,司湛果然收到了狄烬的邀请帖,约他到庆丰楼一见,并表示如果司湛不去赴约,后果自负。
    大概是怕宁婉婉担心,司湛去庆丰楼赴约这事是瞒着宁婉婉的,他只带了元壁去。
    只是司湛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宁婉婉后脚就悄然出了门。
    庆丰楼前,彩楼欢门高耸,栀子红纱灯此起彼伏,正楼高六层,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期间陪酒作乐的香风美人不计其数。
    司湛甫一出现在庆丰楼前,立时有早已候在门外的小厮热情地迎了上来,将他一路领进了六层楼上的雅间里。
    虽是雅间,不过只是用一些雅致的屏风相隔成一间间,再用轻纱帷幔相缀期间,是以,只要留心,便能听见隔壁雅间里的一举一动。
    宁婉婉虽是晚一步出门,却是早一步先到庆丰楼,独自一人悄悄进了狄烬所在的隔壁雅间里,喝着茶。
    “逸王殿下,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狄烬嘲讽道。
    司湛不紧不慢,却字若千斤,“既知道,那就废话少说。”
    “小儿狄欢是在殿下手里吧?”
    “……”司湛没说话,听着像是在喝茶,屏风后的宁婉婉不由得将耳朵贴近了些。
    “不说话我就当殿下默认了。”
    “你待如何?”司湛的语气听起来甚是狂傲。
    那边狄烬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想用一个人换我儿狄欢回来。”
    “哦?”司湛也不答,只是静待下文。
    那边狄烬不知做了什么,宁婉婉听见狄烬冷笑着反问了一句,“怎样?这个人应该值得换我儿一命回来吧?”
    然而司湛却反问:“他是谁?”
    宁婉婉不知道司湛看见了谁?难道那个人就在隔壁的雅间里面?可是她没有听见隔壁有任何的脚步声,而且这种雅间空间甚是狭小,该是容不下那么多的人。
    不在雅间那以司湛的视线……
    窗外?
    宁婉婉轻轻地挪到窗边往看一看,果见斜对面的五层楼的窗户里面,由两个蒙面人五花大绑着一个人,那人头发花白,穿着一席青衫。
    宁婉婉怎么也没想到,狄烬从潜南带回来的人竟不是寨子里的叛徒,而是当初那个游医。
    游医嘴里大概塞着一个汗巾,看着这边正在用力地挣扎,面容扭曲,似在向司湛求救。
    “逸王,你少揣着明白当糊涂,这个人知道你的秘密……你说我要是将此人献给太后,太后要是得知逸王体弱多病只是因为中毒,以后根本死不了,你说太后她会怎么想?”
    司湛沉默了。
    宁婉婉心下一紧,他们瞒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让太后掉以轻心,好放他们顺利回到潜南,如果狄烬将游医交给太后,以太后多疑的性格定然会选择斩草除根,而不再是试探司湛。
    狄烬又道:“我知道,你肯定安排了高手去抢人,不过实话告诉你,对面楼里,我已命人埋下□□,只要你的人敢上去抢人,整栋楼的□□就会被点燃。”
    再看对面时,游医和两个黑面人果然不见了。
    “主子!”元壁急切地低喊了一声。
    宁婉婉知道,狄烬所说的自己人应该是元珠和十八影的兄弟,元壁得赶着过去阻止他们。
    她听见细碎的衣响声,窗外一道黑影掠了出去,元壁已经纵身飞到了对面的楼层顶上,然后一个倒挂金钩,从窗户外泥鳅似的滑了进去。
    宁婉婉心神正在元壁身上,心里祈祷着元壁兄妹和十八影的弟兄千万不要出事才好,这边,忽然听见狄烬哈哈大笑了起来。
    “逸王啊逸王,想不到你半世英明竟也会栽倒我手里,那楼里的确有□□,不过我怎么可能那么傻,炸楼引祸上身,我要的……从始至终就是你呀,逸王殿下。”
    宁婉婉的心咯噔一跳,原来狄烬是在故意引开元壁,好让司湛落单。
    司湛却是不慌不忙道:“那也得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要本王?”
    狄烬默了默,暗藏试探道:“虽然你身边的那两个兄妹护卫号称祁宋第一高手,不过他们眼下恐怕也很难从我手上,将你毫发无伤地给救回去!”
    司湛冷哂一声,“是吗?”
    宁婉婉不知道司湛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如果元壁在他身边,她倒是不怎么担心他的安危,可是元壁离开了,只剩下司湛一个人面对狄烬。
    方才先一步进来之后,她听着隔壁的谈话和脚步声,像是三个人,另外两个步履轻盈,显然还是两个高手。
    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一会儿要是狄烬用强她该怎么救司湛。
    “逸王殿下,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我儿到底在哪儿?”狄烬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语气听起来阴测测的。
    “你凭什么认定你儿狄欢在本王手上?”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日我儿借了刘都尉三十多号的巡防营士兵,又带着我狄府豢养的二十死士出去,就是为了刺杀你与你的王妃。我的人亲眼看见你和你的王妃落水,我儿带着巡防营顺着下游追了一路,最后突然间就失踪了……能在瞬息间让三十多号巡防营士兵和我儿下落不明……别说这事跟你无关?”
    司湛语气一沉,“这么说来,狄欢带着你狄府死士和巡防营的士兵行刺本王,此事……你早已知晓?”
    狄烬咬牙道:“我若知晓定会拦着他,你断了他的手,他自是恨你入骨,所以才会沉不住气动了杀念。”转而话锋一转,放缓了语气,“只要你放了我儿,我保证将他以后关在府里,不准他再踏出狄府半步。”
    司湛语气闲闲地说:“本王断了他的手,是因为他动了本王的人,本王这个人……一向护短得很。”
    狄烬气息骤然一沉,隔着屏风宁婉婉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这么说,你是不想放人了?”
    司湛又不说话了。
    宁婉婉听见利剑出鞘的声音,紧接着狄烬再次咬牙切齿地逼问司湛,“我再问你一遍,我儿狄欢在哪儿?”
    尽管宁婉婉看不见隔壁发生的事情,但是听着隔壁的动静,狄烬此刻应该是用剑正指着司湛,她心中一时有些慌神,没想到狄烬竟然真的敢在外面对堂堂一亲王下手!行刺亲王可是灭满门的大罪,他狄烬当真为了一个狄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四下飞快地扫视了一眼,最后落在角落的束腰三脚花几上放着的一个钧窑插花梅瓶,她抱起梅瓶就要往外冲,忽然听见司湛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当真的想知道狄欢在哪儿?”
    宁婉婉脚步猛地一顿,便听见司湛用极低极冷的声音对狄烬笑道:“那你可以去地下找他了。”
    那一瞬间,宁婉婉忽然有个奇怪的直觉,觉得这一切似都在司湛的掌控之中,也就一瞬间的怔愣,“唔!”一声压抑的闷哼声紧接着从司湛的嘴里溢了出来。
    与此同时,狄烬惊呼,“你?!!”那声音里似含着明显的难以置信。
    宁婉婉抱着梅瓶一脚踢开冲了出去,站在两个雅间中间,举起花瓶用力往地板上砸了去——
    “啪!”清脆的响声炸开了,巨大的动静很快引来整栋楼的注意,大家纷纷往上看,有在附近的已经闻声朝这边走了过来。
    宁婉婉正要扯开嗓门大喊“救命啊!”,这时雅间的门正好从里面打开了,宁婉婉一眼看见司湛跪坐在细席上,身子微微前倾,左手握着狄烬的插进肩部的剑刃,眸光阴鸷,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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