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禄想了想,也是怕过于苛责敦郡王,会让朝臣察觉出端倪来。
    再说不管当年的事情,还是如今的事情,老四都不曾牵涉其中。所以便道:“他要想去,去就是。”
    “多谢父皇。”沈泽告退。
    ……
    沈泽出了宫后,没有回自己王府,而是去了沈泊那里。
    “你可知道,曹母妃为何会被赐死?”沈泽一见到沈泊,便问出了这样的话来。
    沈泊微一怔,继而蹙眉说:“三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沈泽认真看了他好久,沈泊表情非常严肃,沈泽便觉得他的确是不知情的,这才坐了下来说:“我去宫里,问了父皇,他说当年我母妃怀五弟的时候,曹母妃在我母妃吃的安胎药中下毒。不但如此,抱我去身边养,也是处心积虑良久。而现在,曹母妃如愿以偿了,我与你一条心,便就如曹母妃亲生儿子一般。”
    沈泊笑起来:“死者已矣,这话,都是活着的人说的。三哥难道不知道吗?纵观古今,历史如何书写,都是活人的功劳。”
    沈泽道:“你母妃与我母妃有夙愿,若说我母妃背地里编排,我倒是信个一二。但是这件事情,可是父皇亲口承认的。难道,父皇也说谎不成?”
    “父皇自然不会说谎。不过,不排除老二耍了什么手段,让父皇老人家误认为当年的一切,都是我母妃所为。三哥,你不是不知道,老二他是何等毒辣心思。”
    沈泊四下望了下,而后走近沈泽说:“老二觊觎皇位,父皇忌惮他军功高,他便收敛锋芒。可是他也没有闲着,竟然插手宫闱之事。他的那些手段,你也是明白的,当初在燕州的时候,他那么小就可以击败北蛮人,让敌军闻风丧胆。战场上游刃有余,这宫闱之事,只要他稍稍动动手指,如何不能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沈泽不说话,眼珠子转来转去,仿佛在想着沈泊这话是否有可能性。
    沈泊继续说:“再说,父皇何等英明之人。且德母妃乃是他的结发妻子,他们的情分非比寻常,又岂是一个曹氏女可以搅和得了的?三哥且细细想想看。”
    “不过,三哥毕竟是德母妃亲生的,相信德母妃的话,也是尽孝。你放心,我不会怪你。”
    沈泽说:“不管怎样,你我兄弟情分,自然不会断。我问了父皇,其实父皇虽然处决了曹母妃,但是此事他并未牵连到你身上来。此番冬狩,父皇亲口说了,准你同去。”
    沈泊道:“我知道,定是三哥替我求来的恩情,多谢三哥。”
    沈泽忙去扶起他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
    沈泽离开后,沈泊去了谋士王楚的院子。
    “这回的狩猎,父皇也准本王前去。只是本王不明白,先生让本王定要争取到这个机会,是何用意?”
    王楚正坐在窗前,素白修长的一双手,正在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他一手执白,一手执黑,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闻声只道:“等到时候,你就只道了。”
    沈泊看了他一眼,又道:“到时候先生随本王一同前往,难道,你要戴着这副面具?先生既然已经投在了本王麾下,又何必不肯以真实容貌相见呢?”
    “先生,难道不摘下面具来,让本王瞧瞧吗?”
    “郡王殿下就这么想看在下的这张脸吗?容貌不过一副皮囊而已,看到了又如何?我献与殿下的,是无双的计谋,与脸无关。”
    “莫非……殿下在怀疑在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下便如殿下所愿。”
    第137章 大结局(二)
    沈泊是想看一看这位王楚先生的真容貌,但是临到头了,他还是放弃了。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决定用这个王楚先生,那么他就该对他保持一定的尊重。至少,在他不愿意露出真容貌来的时候,他不需要逼迫。
    “算了。”沈泊连忙阻止,轻轻叹息一声,“先生也不要怪本王,本王是对先生实在太好奇了。不过,既然先生不愿露面,本王想,先生肯定是有自己不愿露面的原因。刚刚是本王失礼了,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您是王爷,我不过是一个谋士。您这么要求,倒是不算失礼。不过,在下也的确是有不能示人的原因,多谢郡王成全。”
    “不说这个。”沈泊摆摆手,想起过来的真正目的,他问道,“先生还没有告诉本王,这回的冬狩上,先生是想施展什么奇思妙计?本王是否需要做什么,好来帮助先生?”
    王楚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此刻倒是不便告诉沈泊。
    所以,王楚便卖关子道:“只要郡王带在下去,到时候,定然送您一份大礼。此刻倒是无需多知,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了,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沈泊想了想,点头:“也好。”
    ……
    到了冬狩那一日,沈浥天没亮就起床来了。甜珠自然也没有歇着,早早起了来,亲自帮自己的夫君穿衣。
    “这回还是去三天?这几天下雪,你自己得担心着。”甜珠这两日总觉得心中不安,好似是要出什么事似的,她常常胸闷,睡觉睡得好好的,半夜也会梦靥住,“我总觉得不安,王爷你要记着,我跟儿子在家等你回来。”
    沈浥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依旧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小别胜新婚,你等我回来。”沈浥穿戴好,俯身亲吻甜珠。
    甜珠打了他一下,娇滴滴道:“你别闹了,外面那些人,可都等着你呢。”
    沈浥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只将她整个人都压在怀里,居高临下。甜珠微仰头,这个角度从下面往上面看,她倒是觉得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有那么一些陌生。
    “王爷,你怎么了?”甜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慌慌的,她虽然与他同床共枕也有些年了,但是对于枕边的这个男人,很多时候,她都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的。
    “没什么,只是想好好看看你。”他用微粗粝的手指摩挲着甜珠的脸,咯得甜珠脸有些生疼。
    沈浥道:“我很快便回来。”
    “我等你。”
    沈浥离开后,甜珠站在房门口,身子一动不动注视着男人的背影。她心里慌也是因为,以前王爷从来都是十分淡定从容的,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他根本全然不放在心中,因为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中。
    但是这回情况实在是不一样,她从他的眼睛中可以看到疑虑。而且很多事情发生的突然,让他始料未及。
    甜珠犹豫了很久,她想着,这回等他从郊外狩猎回来,她打算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虽然荒唐了些,但是甜珠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夫妻情深,他肯定会相信她说的一切。
    因为,她早已将他视作这世间唯一可以携手并肩走下去的人,她不会骗他。
    ……
    近来边塞无大事,偶尔蛮夷小国袭击边塞,也有得力的将领能够镇守得住。所以,沈禄这些日子来,倒是不必担心会有战事发生。
    沈洪平反,其实真正最高兴的人,乃是沈禄这个做父亲的。
    他内心的那个疙瘩解开,知道自己的发妻、自己心里深爱的女人,其实并没有背叛,而是为奸人所害。所以,他心里十分高兴。
    对待沈洪的态度,也是一反寻常。沈洪已经被册封为燕王,京中的府邸尚且在修缮之中,所以,沈洪如今还是住在楚王府内。
    不过,沈洪也没有闲着,常常被宫里的太监传旨叫进宫去。不是说德妃娘娘想他了,就是说陛下召见他。
    沈洪年纪虽然小,但是对待战事方面,也颇有造诣。对于如何整顿军队,如何加强边塞的防御,沈洪能够说出很多自己的见解来。
    沈禄听后,越发喜欢他。
    若是得宠的皇子,如今这五皇子,乃是头一份。
    很多大臣不了解内情,所以都觉得奇怪。此番去往城郊的路上,见着沈禄偏爱幼子沈洪,很多大臣也都私下议论,却也都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番冬狩,沈禄没有带后宫妃嫔来。沈禄后宫如今位份高的嫔妃,也就德妃跟昭仪两个,而昭仪不得宠,差不多几个月才能单独见陛下一回。
    真正宠冠后宫的,乃是德妃娘娘。
    沈禄倒是有心带着德妃来,只不过,德妃身子不好,此番又是寒冬,他也怕德妃会受不住。
    皇家围场在城郊,马队过去,走半天功夫也就到了。驻扎好帐篷后,沈禄歇不住,便让皇子们和几个武将过来。
    “今年还是如往年一样,谁猎得多,朕重重有赏。”沈禄坐在高位,也穿着一身铠甲,颇有威严的样子,“燕王,从前你镇守北疆,没有这个机会。难得今年你也留在京都,朕也想瞧瞧看,你这马上功夫如何。”
    沈洪忙道:“孩儿年幼,自当是不及诸位兄长。”
    沈淮道:“五弟无需客气,咱们几个兄弟中,若论骑射跟箭术,不说二弟的话,就是你最厉害了。今年狩猎,还望五弟手下留情啊。”
    沈洪忙恭敬回去道:“大哥说笑了,我打小就知道,大哥的马上功夫最是不凡。再说,还有三哥四哥,大家都是从小在严寒的北境之地长大的,马背上的功夫都不弱,也不见得就是小弟厉害。”
    沈泽道:“五弟说了大哥四弟跟我,怎么不见夸一夸二哥?”
    沈洪道:“小弟这些日子住在二哥府上,自然知道的。二哥往年拉弓打仗抵御外敌,手受了伤,现在每到冬日,手上的疼痛反而更多一些。所以,年年狩猎,头筹二哥拔不到。”
    沈泽看了眼沈浥,见他依旧风采卓绝,自然不相信沈洪的话。
    不过,他也知道沈洪嘴巴上厉害,他讨不着什么便宜,自然也不跟他争辩。
    沈泊淡然,自始至终,都是沉默不言。
    皇子们个个身披战甲,在陛下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进了皇家园林。沈洪四下望了眼,悄悄打马行至沈浥身边道:“二哥真的不需要我跟着吗?或许,我可以在暗地里看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及时出手。”
    “既然做戏,便是越真越好。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自己注意安全。还有,我交代你的那些,你切记一定要做到。”沈浥严肃交代。
    沈洪道:“我知道的,二嫂交给我,我已经跟欣儿说了。只要我们离开,立即让她带着二嫂跟同心进宫去母妃那里。等我回去后,也寻个理由,住进母妃的宫殿。”
    “这样就好。”沈浥冲沈洪使个眼色,示意他跟着大部队离开,不必逗留在此。
    沈洪领命,双腿轻轻夹马肚,打马离开。
    沈浥这些年来,每次的皇家狩猎活动上,他从来都不抢风头。如往常一样,这回他依旧没怎么上心,只想着做做样子,便回去。
    沈浥故意没有跟上大部队,只独身一人骑马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等到他只身一人往僻静处去的时候,林中突然有暗箭发射出来。沈浥身手敏捷,也早有防备,所以当暗箭第一次发射过来的时候,他没有躲开。
    射箭的人箭法虽然快,但是沈浥事先已有准备,且以沈浥的身后,想躲开,不难。
    不过,沈浥做好了这个局,今天过来,就是受伤的。
    一箭击中,沈浥摔落下马。雪下得很厚,沈浥伤在了臂上,所以下马后便立即又翻身上马。
    为了不让发暗箭的人起疑心,沈浥故意喊道:“是平王的人,还是敦郡王的人?又或者,是赵王的人?阁下既然想暗杀我,也好让我死得明白,不如露出真面目来,也让我瞧瞧看。”
    林中万籁俱寂,没有任何回声。
    但是没过多久,又一支暗箭射来。这回的箭如雨林般,万箭齐发,沈浥招架一会儿后,便再无招架之力。
    情急之下,便打马疾驰。
    他马飞快狂奔,一路奔到路的尽头。在那里,是一个悬崖口。
    前面没有路了,但是那些暗箭,却依旧没完。躲在暗处发冷箭的人,依旧没有露出半个身影来。沈浥坐在马上,一手勒住马缰,另外一手则拿着武器拼命抵挡那些毒箭。
    箭上有毒,沈浥也身负重伤。前面无路,沈浥只能往身后悬崖口跳去。
    等沈浥身影消失不见后,雪白的天地间,才从容现出一道身影来。此人黑发白衣,站在漫天雪地里,他白色的衣袍与一地的雪融为一片,只是他身姿挺立,傲然犹如松柏。
    天地间忽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来,风声呼啸,只一匹烈马鸣嘶。白衣男子款款踱步朝烈焰走去,他摘下罩在脸上的面具来,身子轻轻朝烈焰靠过去,修长好看的手抚着烈焰。
    果然,烈焰瞬间停止了鸣嘶,安静下来。
    ……
    天黑的时候,沈禄已经率领一众皇子回到了帐篷。外面雪越下越大,但是皇子们收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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