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大姨妈第二天,尽管沈攸清极尽温柔地在独处时安慰她,状态还是生无可恋。
    她嘬着一盒常温的维他柠檬茶,又在写新一个月的实习报告。政治学和管理学天差地别,她只能在有限的经验中挑选出和她本专业沾边的,用她那些晦涩的专业术语撰写下来。
    很难,而且其中涉及不少意大利语和德语,她就是和沈攸清商讨也没结果。
    这就是工作在跨国大企业的另一个好处了。
    秘书组人才济济,以珊迪的斯坦福为首,加上一个哥伦比亚毕业的唐骆、一个复旦出身的姚芝芝,就连梁玉也是港大毕业的高材生。
    “有人会德语吗?谁帮我把这段翻译一下啊。”
    江瑶收到了她那位德国教授发来的越海邮件,里面详细分析了行为主义政治学派的主要内容。文章里大部分是诘屈聱牙的专业词汇,再加上非她母语和意大利语体系的日耳曼语,整篇难如天书。
    江瑶到这里已经疯了。
    珊迪如同神兵天降,让江瑶发给她看看。
    江瑶感激涕零,连滚带爬地给她整篇复制发了过去。
    珊迪大学时选修过德语,原本只是兴趣,但她的英语天赋促使她在印欧语系的学习中如鱼得水,德语水平非常不错。
    她半个多小时就将整篇文章通顺下来,但政治学奥义颇深,她看不太懂。沈攸清今天难得有场应酬,此时人不在,俩人胆大包天地霸占了男人的实木书桌,延伸讨论起日耳曼语族和拉丁语族的区别。
    沈攸清中午盛情难却之下喝了点酒,回来时就看到这个无比温馨的画面。
    就是讨论的有点激烈。
    沈攸清听了半天,脑袋浑浑噩噩,一句也没懂。
    珊迪相对不敢放肆,起身去给沈攸清泡了杯热茶醒酒。江瑶看他喝了酒也不忍心,把他那把浮夸老板椅还给他。
    沈攸清悠闲地躺在他的老板椅里,捧着珊迪端来的热茶,再来把蒲扇可以直接cos成京城胡同里晒太阳的老大爷。
    老大爷偷听俩人的对话逐渐变味——
    “诶,你们杜伦的伙食怎么样啊?”
    “不咋样。英国人嘛……天天土豆炸鱼的。不过还好,我在那边有厨子。”
    “那斯坦福还行,我们有九个食堂呢。”
    这个话题他好像可以参与。
    小沈跃跃欲试:“我们光华学院的食堂可好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珊迪狐疑地目光投向他。
    对土豆炸鱼还留有残念的江瑶,头一次不给面子:“有人问你?”
    沈攸清:“……怎么突然攻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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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瑶一摆手表示别烦。
    这一对都是喝酒就变得特别唠叨的人,沈攸清给鼻子就上脸,当着珊迪的面开始细数江瑶最近让他不满意的表现——
    “说话啊?为什么突然攻击我?”
    “不会是因为那天你喝了酒的事对我打击报复吧?”
    “我是为你好,不领情还记仇?”
    沈攸清还想说什么,看着珊迪示意她回避,珊迪收到信号,默默退出办公室并关门。
    沈攸清又开始碎碎念:
    “之前我说发个朋友圈,发你照片,你不让。可我发完你为什么那么高兴?”
    “喝完酒那天要给你上药,为什么不让我给你上?”
    “上周,也不是上周。就我出差回来之后的那周,做到一半我去找套,回来的时候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沈攸清字字珠玑,给了江瑶一个素质三连,句句带刺。
    江瑶看在他喝多了的面子上给他一个不吐不快的机会,双手捧脸等他说完。
    沈攸清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灌下一大口茶。
    俩人就这么无声对峙。
    其实江瑶看他这样翻旧账并不生气。
    他们这段感情里,看似是沈攸清在掌握节奏,其实好与坏都在由江瑶主导。年龄差太大,沈攸清习惯性地让着她,有些他心里介意的事情也不愿意说出来让她跟着一起烦恼。
    但不代表没有。
    那些介意,时间长了会不会成为压在他心上的石头?今天不说、明天不说、一年两年都不说,难道他能忍一辈子吗?
    一旦有一天火药桶爆炸,她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
    他说的这些,听起来微不足道,甚至摆不上台面,让人觉得沈攸清未免太斤斤计较。
    可一段被无比珍视的感情里,有什么是小事?
    江瑶双手托腮,笑眯眯的:“说完啦?”
    一吐为快的沈攸清后知后觉地后悔,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暂时就这么多。”
    还好他还没有喝到不清醒,把江瑶当年生病的事情也说出来。
    江瑶征求意见:“那我说了?”
    沈攸清坐起身子准备洗耳恭听。
    “周六虽然有点疼了,但我没怪你。你说了那么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你找套那天,一开始的确是有点没兴致了,但后来怎么样也不用我说了吧?”
    沈攸清想想也是,后来江瑶被他操到意乱情迷、水喷他一身的场面不是假的。
    他面色终于放缓:“继续。”
    “没让你给我上药是我不好意思,我也要脸的嘛。”
    “发朋友圈这个事……不让你发是觉得没有必要,毕竟感情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不是吗?”江瑶语气一顿:“但你发了,我就是高兴。”
    “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吗?”
    “你和梁玉吃饭我不生气,简阿姨在我也不生气。可我就是不高兴,一想到你和她一起吃饭,我做贼似的在旁边看着,还什么都看不见,我就不高兴。”
    说到这里,江瑶的语气染上一丝委屈:“可是你和梁玉吃饭是公事,你们发小那么多年,我不能那么不大度。”
    她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性格和家庭环境使然,让她学着不表现出来。
    可如果对象是沈攸清,她就是一点都忍不了。
    天知道当沈攸清轻描淡写地提起梁玉对他的觊觎,她脑子里都乱成一团浆糊。
    她是个连沈攸清空闲时间对其他事物的兴趣大于她都会吃醋的人,当时半天想的都是要不要让沈攸清直接把梁玉调到其他部门,她好眼不见心不烦。
    江瑶忍住了。
    她不要他夹在简宁和她之间,不要他有一丁点为难。
    代价是天天看见梁玉就憋一肚子气。
    “沈攸清。”隔着一张桌子,江瑶郑重其事,认真得像写毕业论文,字斟句酌:“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我爱你?”
    头顶雷声炸起,沈攸清惊喜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楞着两只眼睛痴痴地看着江瑶。
    江瑶无奈又释然地叹气。
    “沈攸清,我很爱你。”
    江瑶曾经在病痛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何坚持。
    她爱上一个男人,为他年轻又为他苍老。
    她想活着,要活着回去见他。
    该怎么定义爱呢?
    是夜夜好梦,还是投入深渊?
    是挫骨扬灰、万劫不复,还是生生不息、万古长存?
    坦白心意之后,她如释重负,突如其来地得到了答案——
    爱是平凡世人在星河中开启造物者的馈赠;爱是落魄乞丐在荒芜中祈求神的怜悯;是日月更替间常青的古柏苍松;是四季与天地间的佛经仙语。
    爱是不死的欲望,爱是亘古不变的传说。
    沈攸清一时间被她的真情表白震得说不出话,含含糊糊、吞吞吐吐了半天,男人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干、干嘛突然这么说。”
    江瑶翻身农奴把歌唱,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戏谑道:“不想听啊。”
    “不想听我收回了,现在我说那些就是为了气你,生气吗?”
    沈攸清:好气哦。
    他强行拉过江瑶,对刚才那番深情告白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女孩的小手被他放在自己胸前。
    江瑶没明白,迟疑地皱眉。
    “感觉到了吗?”
    “感觉什么?你好像有点心律不齐,给你整点药吧?”
    沈攸清有点说不下去了。
    江瑶笑了一下,让他继续。
    沈攸清重整旗鼓,又问:“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
    那些不必言明、汹涌喷发的爱意。
    那颗赤热坚定、为她跳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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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让一个医学生作者整什么语系什么政治真的是快给我整没命了。
    水平有限,大家自己感受一下。
    四年前副本准备开了,我手底下没有平白无故得病的女主。
    大家放心,我是比容女士还亲的小江亲妈。
    为爱发电不容易,看在小沈小江这么甜的份儿上给他们大哥我整点珍珠吧,磕头了。到时候我让小沈给你们表演杂技高空走钢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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