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深可不会像白沧年那样含蓄,提笔在他衣服上写了大大的一行字,不经意间,就让小小的人族炊饼名留万万年了。
    卖炊饼的大叔脸一黑,看他们人多,不敢大骂这些外地人。
    再往前走几步,小深看到人族印的书,嗤笑一声,又有名言可说了。
    就这些,怎么比得过羽陵宗的两大文豪呢,不但小深有话说,随手翻看了一下的云史官也清了清嗓子。
    于是白沧年再次被按倒题字。
    而且也不知为何,小深写的都是人族文字。
    如此一条街下来,白沧年原本令羽陵弟子人人称羡的墨迹风流长衫上,错落散布着斗大的“烧饼”“难看”“我呸”等等字眼。
    原本特意留白的胸口,都被填上了“喜欢在景点刻字的人品德败坏”……
    只见白发红眼的少年脚步微微凌乱,神情恍惚,令羽陵弟子万分同情。
    ……
    人族有句话,叫“事莫大于正位,礼莫盛于改元。”
    在人族皇帝的登基仪式上,要祭祀天地、祖先,昭告天下,而对于下一任荣国皇帝来说,因为这皇位来得不正,也更加想操办得盛大一些,想方设法让自己继位看上去顺理成章。
    除了邀请龙族演出外,荣帝还让礼部设计了不少新的环节,重点烘托自己是上天钦点的。
    登基大典在即,演礼也演过了,所有步骤都确认无误,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龙王。
    这件事知道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荣帝当然不可能大大咧咧对礼部说,到时有龙王来给我撑场面,你们都给我准备好了。他只能要求尽量弄得盛大,还要万民同乐,确保大家都能看到龙。
    而且,荣帝也根本不知道龙王到底几时抵达。
    是祭祀宗社的时候呢,还是百官拜贺的时候呢?荣帝希望最好在白日,百姓看得清楚一些。
    大典前夜,穿着燕居服的荣帝,走来走去搓手,此时的他,也只是一个单纯不安的老板。邀请了史上最大一位角儿,甚至担心对方会不会爽约。
    “真人,你说,龙王现在已出发了没?”荣帝第一百遍问荣国皇室供奉的修真者,也正是为他去羽陵传讯的使者。
    修真者无语道:“陛下,我不知道,我怎会掌握龙王的行踪呢。但是我想,龙王既然答应了,应该,不会失约吧……”
    他也不敢确认,毕竟人家是龙,不把凡间事放在心上,临时有事失约了,难道他们还能上羽陵宗维权么。就是答应好的珍宝,都还没给龙王,约好了等飞完后,他们会来带走。
    “哦哦……”荣帝失魂落魄地点头,又问,“那龙王飞得快不快?他是自己飞过来没错吧?”
    修真者:“……很快。不一定,可能乘云雾也可能御器。”
    荣帝:“如果下雨会影响路程吗?”
    修真者:“陛下!龙族行云布雨的啊!而且钦天监都看过了,这几日无雨!”
    荣帝:“对喔。”
    荣帝望着长空,双手捧在心口:“龙王啊龙王,你我都是王者,还望你不要辜负我一片真心”
    这一次邀约,荣帝要把皇室自己攒的小金库用光了……但是如果龙王真来了,那就值得!
    修真者:“……”
    登基大典当日。
    时辰到,荣帝派遣官员去往天地宗社,自己也换上了衮服,进行盛大的祭祀。
    因为早有令下,今日都城的百姓都不开工,无事做的人们围在道路旁边,围观去祭天的官员。各厢坊还会组织发放由陛下赐下来的食物,当然,还有大赦天下的御令,都是一个道理,普天同庆。
    新皇帝原本不是皇帝,而是二皇子,本该是他哥做皇帝,忽然间就说他哥病了,让皇位给他,自己去守坟。坊间都传闻,大皇子其实已经死了,皇位是二皇子强抢的,所以还一直有耿直的官员在骂皇帝。
    不过最近好多暗探抓人,民间都不大敢说了,只能腹诽一下。而且说归说,皇帝发吃的,大家还是踊跃领取的。
    热闹无比的街道上,出现了一行人,十分引人注目,第一个原因是他们长得太好看了。
    为首的是名穿着青衫的少年,浓密漆黑的长发,衬得皮肤更是雪白,雾蒙蒙的眼睛,五官秀气漂亮,还特别贵气。他身边跟着的人,有穿白的,有穿黑的,还有穿黑白色的……一行数人,也俱是风采出众。
    而第二个原因,就是少年的随行人中,有个穿着长衫的少年,长得是俊俏,但衣服上却涂着很多意义不明的字。只听说有往衣服上绣花、写诗的,没见过写什么“炊饼难吃”“乱写乱画道德败坏”之类的……你要错眼一看,还以为就“道德败坏”四个字呢,也不知犯了什么事。
    嗨,人家长得好看,他们也不敢质疑。
    因为住在皇城,所以这里的百姓还蛮大胆的,甚至有人和少年搭讪起来:“小郎君是哪家子弟?”
    这少年当然是如约前来荣国的小深,他一点也不和凡人见外,答道:“我不是本地人,我是特意来看登基大典的。”
    围观百姓哗然,可能是外地来的贵族呢,难怪一身贵气!
    “哎哟,那你可得快些走了,这里到皇城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你们怎么也不提前来……”还真有人信了,毕竟他们也无从知道,真正去观礼的,怎么也不可能今天才到。
    “好呀,谢谢。”小深已经在荣国街市上兴致勃勃逛了许久,更是昨夜就抵达了都城,此时也算尽兴,他对其他人道,“我找个地方飞出去,晃两圈,拿好财宝咱们就在外头见。”
    金钱子觉得有点不忍直视,多大一个殿下,还自己去拿报酬……还没法说他。
    “快,你们去找个好地方等着看本殿下的英姿吧。”小深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了。
    此时,荣帝正在祭祀祖先,一副纯孝的模样,而他的皇位却恰恰是违背了父命才得来的。
    这会儿,被他圈禁的大哥、东宫旧臣,都在大骂他呢。表示老天有眼,一定会劈了这家伙云云。
    就是正在观看荣帝祭祀的宫人们,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荣帝正虔诚地拜下去,异变突生——
    天上,竟然出现了一条龙!
    起初是一个宫人发现的,云里好像有什么长长的东西在穿梭,仔细一看,那物钻出云,一身青鳞,竟是条龙。
    联想起近日有传闻,东边某国边陲出现了真龙,为当地百姓降伏恶蛟,宫人失声喊了出来:“龙!有龙!”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追究宫人的失礼,所有人都抬起头看,震撼无比,竟真有一条青龙正在盘旋,而且越飞越低。
    从宫内到宫外,看清楚龙后的人们掀起了狂潮,奔走呼叫,甚至是就地拜伏下来。
    此时此刻,竟是荣帝最为镇定,虽然他心底也很激动,龙王果然守约。
    荣帝走到殿门口,抬头看那龙,淡淡道:“青龙现身,国之吉兆。”
    心腹官员醒过神来,立刻跪下声音颤抖地道:“今日是陛下正位的日子,竟有青龙来贺!陛下承天受命,我大荣国祚绵长!”
    原本炸开锅般的宫人们,也都心悦诚服地跪了下来,大呼陛下承天受命,实乃真命天子。
    没有任何怀疑,如此吉兆,就算荣帝是夺位的,现在所有人也都觉得,这是上天注定,陛下夺位只是拨乱反正罢了。
    否则,青龙怎么会在陛下祭祖时恰好出现!这就是在昭告天下,不得再违抗天命了!
    仿佛为了给这股狂潮再加股力,青龙一摆头,天上竟是下起了细雨。
    万民狂喜,天降甘霖啊,大家都仰头迎接,让雨滴落在脸上,跪倒在地,口中念着他们的新皇帝和青龙。
    一下子,荣帝就从有争议,俨然成了臣民最爱戴的皇帝。
    这不是什么人造的祥瑞,而是活生生的青龙啊!
    青龙飞了两圈,降下甘霖后,还一低头,对着皇宫的方向,对着荣帝所在大殿的方向,长吟一声。
    虽然大家都不解其意,但还是尊敬地听着。
    荣帝也一叩首,严肃地道:“朕一定不负龙王!”
    其实他也不知道龙王说的什么,但是他给钱了,他可以按自己的理解回答。
    青龙似乎很满意,一点头,飞去云中不见了。
    其他人就差对荣帝顶礼膜拜了,陛下居然能和青龙对话……这不是真龙天子是什么?!
    青龙虽去,但满城欢呼声不停,荣国,是受到青龙庇护的国家了。
    整个都城都陷入了喜悦、狂热。
    而演出成功的青龙,在云中绕了一圈,已隐去了身形,朝着约定好放置报酬的宫殿飞去,落地化回了道体。
    之前做使者的那名修真者守在外围,并不敢上前打扰,他只保证没有外人发现此处的一幕。
    来自荣帝私库的各类珍宝被放置在殿前的空地,小山般堆积,凡人虽然没有修真者那样的本事,但成为皇帝后,自然有无数人为其做事,寻找、积累下连修真者也足够满意的奇珍异宝。
    小深蹲下来随意翻检了一下,他不是寻常修真者,这些对他来说吸引力也不大,随手就装进了袖中。
    小深站起来,一回身,吓了一跳,白沧年竟负手站在咫尺之处,正默默看着他。
    看了一眼白沧年身上的“难吃”等字眼,小深没好气地道:“鼋史公一声也不吭干嘛,我收拢好财宝了,走吧,其他人在哪?我还想去北海转转。”
    白沧年笑了笑,淡红的眼睛弯弯的,原本文雅风流的气息瞬间颠覆了,邪气一笑,“夫君,哪里走。”
    原已侧过身的小深足下顿住了,慢慢看向白沧年,深绿色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冷漠打量他,并没有特别吃惊的样子。
    白沧年白色的睫毛闪动了一下,整张面容模糊起来,竟是一变。
    白发雪肤颜色变深,化作一头墨发,深邃的眼眸,鼻梁高挺,嘴唇淡红,身形亦抽得更长一些,肩膀宽阔,由少年变作了青年,俊美的五官,尤其是下半张脸,似曾相识。
    他抬手抖了抖身上被小深画得乱七八糟的长衫,语气暧昧,似是幽怨似是认真地道:“看你弄的这一身……夫君不但琵琶别抱,还和那小八哥把我整得好苦呀!现在,又要把我骗去哪儿?”
    第34章
    小深不知道琵琶别抱是什么意思,也无所谓,他嫌弃地道:“不准叫我夫君!”
    就是这个家伙,在他醒来时,给他套上了驭灵环,害他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便对外说自己是龙,还被误认成王八。
    白沧年幽怨地道:“可当初是夫君先认下我这个新娘的呀,还问了我有多粗呢。只可惜后来,咱们被打搅了,没能在一起,这才让商积羽趁虚而入,真是太可惜了。”
    小深脸色很臭,这可是他黑暗的过去,被这混蛋骗了,“少装了,你早就知道我是龙了吧,到底算不算我的新娘,自己明白。”
    从一开始,白沧年——对了,连这名字应该也不是真的——就知道他是龙,而且真是冲着驭龙而下手,可谓胆大包天。
    白沧年的笑意深了一点,还是不要脸地继续喊小深夫君,“当然算了。夫君也深藏不露啊,骗我了这么久……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呢?”
    小深不屑地笑了一声。
    小深当年修习幻术时,也有一些龙认为,幻术只是水法的旁支末节,只能偶尔一玩,境界上去后,难进寸步,它和它的名字一样,是虚幻,是术法。还是把全副心思放在正道上,不要浪费了大好的天赋。
    但是小深没理,他偏要钻研幻术,后来不也一样领悟了水法正道,便如天下水脉同源。师法不泥,变化在我。
    连寻常修习水法的修真者都不会钻研幻术,白沧年又怎么会想到小深这龙族是以幻术悟道。
    也许白沧年觉得自己的变化之术很精巧……
    但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小深就看出了端倪,史册是真的,但此人绝非真正的白鼋!
    ——而且,白沧年还有一个最大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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