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落个不停,寨民们看这场面也有点傻了,个个都讷讷地不知道该做作何反应,就在这个时候,这女人突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你们要把我的孩子带去哪儿?!’”
    “她红着眼睛,神情骇人,寨民们一时竟不敢说什么,也没上去继续跟她抢那个襁褓了,这女人往门口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寨民,趁着他们不备,一溜烟跑没影了。”
    顾宁皱眉,“跑了?”
    阿南点了点头。
    “那后来是怎么.......”顾宁一头雾水。
    阿南接着道:“寨民觉得这个人太邪,追出去意思意思地看了几眼,也就作罢。寨子议论了大半个月,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还是猜这女人哀痛过度,连带着心智也不正常了,如此过了几个月,寨民们渐渐把这事放下了,这女人的事也极少有人提了,谁知就在这当口,这女人又回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回来,手里头还牵着一个三岁的男孩儿。”
    沈沉渊在一旁支着下颌,懒散道:“是陆超?”
    这祖宗主动发问,阿南怎么躲也躲不过去了,硬着头皮应道:“正是。”
    “寨民们都惊了,实在没想到这女人还会回来,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她从土路上走过,这女人顶着寨民们这样的目光,还能面色如常,拉着小孩的手不紧不慢地走着。”
    “好半晌之后,寨民们总算回过神来了,都不愿意这个人留在寨中,但也不愿意跟她打交道,就推着我爷爷过去跟这女人说清楚,要她赶紧收拾了东西滚出去,也不知道她跟我爷爷说了什么,我爷爷出来之后,竟然准了让她留在寨子之中。”
    “但我爷爷是寨主,寨民就是不乐意也没法,就这样,这个女人和她带来的那个小孩就留在了寨子里。”
    “寨主开口,寨民们说不了什么,但暗地里还是不待见她,平日里都躲着她,连带着那个小孩,也都被人指指点点的。陆超小时候不懂这些事,扬着小脸到处找人玩儿,但寨子里的其他小孩都被爹娘嘱咐过,说陆超来路不明,让少跟他来往。”
    “就这样,其他小孩结成一伙把陆超孤立了起来,我——”阿南神色歉疚,“也是其中一个。”
    这种事情顾宁没办法说什么,只是看着阿南,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阿南缓了一会,继续道:“陆超懂事懂得挺迟的,就我们这样的做法,他也只是伤心一小会,等那股劲过去,又来追着要跟我们一块玩儿了。”
    “直到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跟寨子里的人说过一句话了。”
    顾宁听他说完那件事后,半晌没出声,桌上支着的烛火“啪”地跳了一下,她这才回了神。
    阿南低垂着头,顾宁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就算你跟我讲了这种事,我该下手的时候也照样不会手软的。”
    阿南没吭声,只是呼吸明显急促了些。
    沈沉渊在旁边看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阿南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抬头看着顾宁,“你们城里人的心真黑!”
    顾宁:“......”
    沈沉渊的手上动作一下停了,他看着一脸怒色的阿南,冷冷道:“你希望顾宁放过他,不过是因为你对他有愧疚,可你记清楚,顾宁不是,她没有任何对不起陆超的地方。”
    阿南一窒。
    沈沉渊冷冷道:“你要真像你说的那么愧疚,早些时候又干什么去了?若不是我找上你,你以为自己会出那个寨子吗?”
    阿南面色紫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沉渊:“既然自己做了小人,就别再指望其他人做圣人。”
    阿南面色萎顿,彻底不出声了。
    顾宁偏头看着沈沉渊,心情复杂。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可由沈沉渊这么义正严辞地说出来,她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人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本事简直可怕......
    沈沉渊手段老辣,上一世二人交手无数,顾宁没落着过几回好,常常被他算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一回顾宁被他抓到把柄,给带去了绥远候府,沈沉渊这不要脸的,低头想了想,然后自己在榻上躺好了,冲顾宁招了招手。
    顾宁当时气急了,以为这人要用那种龌龊的法子羞辱他,不动声色地握着袖中的短刀靠近。
    然后她听见沈沉渊道:“来吧,一根一根数我的睫毛,醒来之后报给我。”
    顾宁:“......”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事?!
    沈沉渊见顾宁不动作,打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凉凉道:“坐得那么远,你能看清什么?要是没数清楚,干脆别回去了,就留在我府上专门做个数睫毛的丫鬟,我养着你。”
    顾宁眼中喷火,站起身来——
    往沈沉渊身边靠了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实在是惹不起这祖宗。
    沈沉渊不是跟她开玩笑,他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
    于是顾宁一介幕僚,辰王手下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蹲在沈沉渊床前给他数了半个时辰的睫毛。
    回来的路上,那些一块被抓去的同僚观察着顾宁的脸色,小心翼翼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顾宁无言以对,只是不住地摇头。
    同僚得不到回答,只能自己思量,片刻后恍然大悟,一脸痛色地看着顾宁,“辛苦你了!顾宁,辛苦你了!”
    顾宁顶着他们敬佩的目光,一头雾水。
    到最后她也没问出来到底是辛苦自己什么了。
    只是此事之后,顾宁发现,她在同僚之中的名声莫名其妙好了起来。
    那事过了之后,顾宁老实了许久,就差没把谨小慎微这四个字刻在床头,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人不找事,事它自己会找上人。
    顾宁一个同僚犯到沈沉渊手上,沈沉渊过来抓人,竟然顺带着把她也给带走了。
    顾宁:“?”
    她站到沈沉渊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顾宁看看那个同僚,又看看沈沉渊,一脸困惑:“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是吧?
    沈沉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并不言语。
    顾宁不懂他什么意思,又不敢掉以轻心,捏着一把汗,就等着沈沉渊怎么说。
    沈沉渊把茶盏“喀”的一声放下,顾宁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声,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沈沉渊冲她笑笑,以目光点了点旁边瑟瑟发抖的顾宁同僚,“他说是你支使的。”
    嘴被捂着的同僚闻言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沉渊。
    沈沉渊面色如常,一眼都没给过去,只直直地看着顾宁,等她给个交代。
    顾宁绞尽脑汁地回想前事,确定这人跟自己没什么冤仇,实在没什么理由这么迫害自己,然后才小心道:“我支使的?”
    沈沉渊抬眸看着她,“对。”
    这个时候,押在边上的同僚“唔”了一声,挣脱捂着他的那只手,“我没——”
    话刚出口两个字,沈沉渊一个眼刀扫过去,这人一下就噤声了,低着头不敢往沈沉渊那边看。
    只是两只眼睛还跟抽了一样眨动,企图给顾宁通风报信。
    顾宁跟他没那么默契,实在理解不了那人到底是要表达什么,干脆横了横心,直接去问沈沉渊:“你究竟想怎么样?”
    沈沉渊嘴角微微弯起,冲影卫打了个手势,那两人心领神会,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立刻就把同僚给压下去了。
    整间屋子只剩下顾宁和沈沉渊两个人,顾宁听见沈沉渊清了清嗓子,心中一紧,暗道怕是来者不善。
    她稳着心神,听见这人道:“听说你近日在学丹青?”
    顾宁:“......”
    顾宁听他这么说,倒是稍微放了一点心。
    这人八成是觉得自己学丹青是要用来使什么坏。
    顾宁斟酌了一下,挑了个最稳妥的说法:“不怎么样,不过打发日子罢了。”
    这里头真没什么阴谋,为这事把她弄来,没必要,真没必要。
    沈沉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学得怎么样了?”
    顾宁脑子里转了千百转,撒了个谎,“不怎么样,师傅说我没有天赋。”
    沈沉渊又问:“人像画得怎么样?”
    顾宁心中一凛,暗道来了来了,这人费这么一大番周折怕就是为了这一句话。
    她谨慎道:“不怎么样,最不擅长的就是人像,画谁不像谁。”
    这样说,应当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是么?我怎么听沈延说,”沈沉渊抬眸,“你画他画得挺像的?”
    顾宁在心中把沈延狠狠骂了一通,相当坚决地摇头否认:“沈延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把你画成他,他那双眼睛也照样看不出——”
    “好啊。”
    顾宁一脸懵,“什么?”
    沈沉渊冲她笑了笑,“你不是说要画我?”
    顾宁彻底傻了,愣在原地跟沈沉渊四目相对。
    片刻后,顾宁了然,这人估计还是不放心,要亲自试她一试。
    顾宁想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坦然道:“行,你把东西摆上来吧。”
    一应器具摆上来,顾宁捏着笔,对沈沉渊道:“可能费些工夫,你找个地方坐下来,不必一直站着。”
    顾宁一面说一面在脑中计划着待会该怎么画,倒不是要在沈沉渊面前露一手,只是顾宁自觉以她真实的水准,要画差也着实是件难事。
    得提前筹划筹划,看等会到底怎么瞎画。
    怎样运笔才最能让沈沉渊放下心。
    顾宁本事随口一说,却听见沈沉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什么姿势都行?”
    顾宁心中莫名咯噔一下,犹疑道:“按理说是这样的,但你——”
    摆的姿势也别太过火了。
    后半句压根来得及说出来
    顾宁看着眼前的景象,彻底傻了。。
    </div>
    </div>

章节目录

重生成为对头的娇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屋只为原作者两个豆乳盒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两个豆乳盒子并收藏重生成为对头的娇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