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胸膛剧烈起伏着,只能低着头去掩饰眼中的恨意,她拳头攥得死紧,几乎掌心都要被磕出血来。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温热的手指分开了顾宁紧攥着的拳头,把她的手掌牢牢包裹在掌心中,顾宁一愣,抬头去看旁边那人,那人却没看她,只是直直地看着陆超,“行。”
    陆超没看到这两人的小动作,听到沈沉渊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一时还有些愣怔,回过神来马上笑着点了点头,“那最好不……”
    后头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沉渊突然坏笑一下,开口打断道:“只是我也有些要求。”
    陆超皱眉,“什么?”
    沈沉渊:“你要我去杀了太子,也得给我些趁手的东西不是,不然若是我贸然动作,一不小心露了馅,顺藤摸瓜查到你身上,那就不好了。”
    陆超拧着眉头,“你要什么?”
    沈沉渊:“那就要看你有什么了,像你在长平侯夫妇身上下的那种毒一样,叫人查不出来。”
    陆超微微眯起眼,“你还需要这个,你不是……”
    沈沉渊:“不是什么?”
    陆超摇摇头,“没什么,有肯定是有的,你明日来拿就是。”
    沈沉渊笑笑,“行。”
    话说到这份上,再没什么可以聊下去的了,顾宁不杀了这人已经是极其克制,决计再没法跟他虚与委蛇,正抬步要走,陆超突然在后头喊住了她,“阿宁。”
    顾宁嘲讽一笑,“你跟我之间没这么熟,此事一了也不会再有交集,实在不必喊得这么亲热。”
    陆超嘴唇蠕动几下,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最后只摇摇头道:“没事,你走吧。”
    顾宁皱着眉转回头。
    她没看见,陆超在后头用阴毒的眼神看着沈沉渊。
    反倒是沈沉渊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来,猛地瞧见这种眼神也不惊讶,还冲陆超挑了挑嘴角。
    顾宁带着沈沉渊往府外走,一言不发,终于,在转过一个廊角的时候,一直默默跟在她后头的那个人没忍住,伸出两指准备夹一夹顾宁的衣角。
    只是沈沉渊手指才伸到半中央,前头那人突然把手往后头一扬,一下就把罪魁祸首给捉住了。
    顾宁转过头挑了挑眉,把沈沉渊那只作怪的手拉到两人面前晃了一晃,“你这是干什么?”
    沈沉渊故意睁大眼睛惊讶道:“被你发现了?”
    顾宁:“……”
    “你那动作那么明显,我要还看不见,只能是瞎了。”
    说罢她又戏谑地看着沈沉渊,”不是沈少将军?动作这么迟钝?“
    沈沉渊闻言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把手中那只手抓紧了,上前两步走到顾宁的身边,侧头冲她眨了眨眼:“诈棋,就是专门让你看见的。”
    沈沉渊紧了紧手,“这不是把人诓进来了吗?”
    顾宁一愣,哑然失笑。
    沈沉渊这人真是三岁,还没等顾宁说什么,他又摆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我给你寄了那么多信,为什么一封都不回。”
    他幽怨地看着顾宁,“好狠的心哪。”
    顾宁抿了抿唇,正想说没时间,沈三岁又开口了:“我在那边办事,天天都等着你的信,可是每回去看都不是你。”
    顾宁笑了笑,没把想的那话说出来,顺着沈三岁的话道:“然后呢?”
    “然后?”沈三岁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顾宁本是随口一问,这会看沈沉渊的神色,倒真起了几分好奇之心,戏谑道:然后你干什么了?”
    沈沉渊沉默后半天,终于在顾宁的催促下开了口。
    顾宁听完抖得站不住,又是好笑又是不可置信,“你真花大价钱把人家送信的包袱买下来了?”
    顾宁凑近沈沉渊,眼睛发亮地看着他,“说说,怎么想的?”
    沈沉渊:“你先别笑了。”
    顾宁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抿着唇角道:“嗯,我没笑。”
    这句话刚一说完她就没忍住笑,整个人抖在了沈沉渊怀中,一边兀自笑着,一边还强撑着稳住声线,“真没笑,你说你说。”
    沈沉渊实在拿这人没办法,饶是顾宁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笑得不可开交,也还是把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给说了出来。
    “主要是当时我没经验,毕竟是你第一次没回信给我,先前没遇到过,我怎么能信?”
    “我就眼睁睁看着那信客在我眼前晃了好几圈,把我周围的人都打发了,甚至我边上那个小厮,百八十年不收一回信的,这回都收到了,就我一个人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顾宁回忆了下,好像那个时候她忙着长平侯府的事,确实忘了给沈沉渊回信。
    她问:“然后呢?”
    沈沉渊:“眼看着那人马上就要拎东西走了,我这才回过神来了,把那人叫到面前来问:‘有我的信吗’?”
    “那信客看了我一眼,把包裹揽在了肩上,说了声‘没有,’马上就要走。”
    接下来的场景沈沉渊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当场脸色就冷下来了,“什么没有,你再仔细看看。”
    这祖宗生起气来也是极其骇人的,那信客只好委委屈屈地又把包裹翻了好几遍,然后才敢答话:“沈将军,真的没有。”
    沈沉渊眯起眼,“你找清楚了?”
    这眼神七分凶狠三分悍戾,顿时就把那信客吓得抖了一抖,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沉渊见他半晌不答话,不耐地重复了一遍,“找清楚了?”
    那信客这回回过神来了,明明一句“确实找清楚了”就在嘴边,但他愣是没敢说出口,片刻后试探着问道:“署您的名的信确实没有了,但不知道给沈将军寄信的那个人有没有换成署其他名,让下官一时找漏了。”
    沈沉渊闻言沉吟片刻,眼眸突然又亮了起来,“你看看,有没有署心肝,郎君之类的名的,通通找出来给我看一看。”
    信客面色一僵,半晌后才犹犹豫豫道:“这,沈少将军,下官职位虽小,但也是朝廷钦点的命官,是个正经营生,不干这种……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定可以在糖中走剧情!我可以!(破音
    第46章
    信客这话说得忐忑,就怕眼前这个祖宗恼羞成怒拿他开刀。
    他干这一行的时日虽不算长,但这种事也没少见。
    信客偷眼去看沈沉渊的反应,后者面上却不见恼怒,反而挑起眉头看他,“你连媳妇都没娶的人,你懂什么?”
    信客:“……”
    京城中也没传言沈少将军有跟哪个府的小姐订亲,信客实在不能理解沈少将军在得意些什么。
    但他不敢再拂了这祖宗的意,连忙把包裹里的信全都翻了出来,一封一封细细检查,看有没有漏了能把沈沉渊叫做“心肝”和“郎君”的来信。
    翻了一圈,这种腻腻歪歪的称呼倒是有一大堆,就是沈沉渊每次兴致勃勃探头去看的时候,上头都确切还署了其他人的名,没一条漏网之鱼。
    信客眼见着沈少将军的脸色越来越沉,咽了口口水:“这,沈少将军,确实是没有。”
    沈沉渊不能相信,甚至还把地上的步包袱倒着拎起来抖落了几下,见里面实在漏不出什么东西,这才叹口气道:“你去吧。”
    信客如蒙大赦,正要拎东西走人,沈沉渊一句话又把人家拦住了。
    “等等。”
    信客僵硬地转头。
    沈沉渊:“你把你那包裹卖给我,我派人重新找个东西给你装信。”
    信客不自觉揽紧了自己的包裹,“沈将军,我这包裹只有一层步,里头没什么内衬,藏不了东西的。”
    沈沉渊眼神发沉地看着他。
    信客立马麻溜地跑过来,双手把他那个破破烂烂的包裹献宝一样呈给沈沉渊了。
    顾宁实在没料想事情还能有这样的发展,都快笑得岔气了,她抖着嗓音看着沈沉渊,“平日里沈将军不是挺聪明的吗?”
    沈沉渊自知自己干的不是什么聪明事,也不说话,只直直地盯着顾宁看。
    怪委屈的。
    顾宁忍了一会没忍住,还是掂着脚在沈三岁的头上摸了几把,“乖,下回我一定记着给你回信,再忙都记着,肯定不叫你在旁人面前犯这种蠢。”
    沈沉渊看了顾宁一眼,把头垂得低了些,方便这人动作,沉沉应道:“那你以后千万别忘了。”
    顾宁摸这人的头发得格外顺手,沈沉渊撩起眼皮看她,“你要真不得空,就写一个‘忙’字都行。”
    顾宁听了这话心软得一塌糊涂,还没等她说些什么,沈沉渊又着急忙慌地在后头补了一句:“闲下来了还是多写点。”
    他说完这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别写沈延,不想在你的信里头看见他。”
    十足的怨妇口吻。
    顾宁失笑。
    “好。”
    ...
    顾宁把沈三岁哄走了,又回去看了看长平侯夫妇,这二人染病时日不算长,症状还不太严重,只是高热不退,神智大多时候都是不清醒的。
    上一世她查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想过根本不是天花,而是蛊毒呢?
    顾宁问了伺候的婢女,这才得知陆超根本就没来过,就由着她爹娘这么昏迷着。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顾宁一路疾行进了陆超住的院子,在四下寻了一圈都没看见人,正要喊人来问问清楚,院墙角落却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在半空中扬了扬,一道懒散的嗓音道:“在这儿呢。”
    顾宁皱着眉头走过去,这才发现她找了好半晌的人正悠闲地躺在木椅上,手边还拿了一个酒壶样的东西,听见脚步声,懒洋洋地撩起眼皮,轻笑着看着顾宁,“来,坐这儿。”
    顾宁冷笑一声,“你刚才没听见我叫你?”
    陆超醉眼朦胧,“你又没叫我名字,我怎么知道你在叫谁?”
    陆超拿酒壶指了指自己身边,招呼顾宁道:“来,坐着儿,陪我说会话。”
    顾宁没理会这醉鬼,皱着眉头道:“你这个样子还能不能看病?”
    陆超把身子坐直了些,支着下颌侧头看顾宁,“来找我就为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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