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之际,也在许多细节里。
    青姈默默揪紧了衣袖。
    作者有话要说:戴将军表示,别怕,这都是小意思~
    第44章 入觳
    戴庭安亲自追击,窥探之人没能逃脱半个,两人眼见无从逃脱,自尽效忠,另外两人没来得及自绝便被制服,满嘴的牙齿皆被打落,拖回来时重伤半死。原本闲散安逸的佛寺之行就此中断,戴庭安寻了个僻静的屋子连夜审讯。
    整夜未睡,次日清晨撬开那俩人的嘴巴,结果令戴庭安大惊——
    这两位暗中窥探他行踪的人,竟是出于恭王府的安排。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先前对付梁勋时,由皇城司细查,徐相安排的朝臣在暗里推波助澜,其中许多消息都出自戴庭安手里。他虽未露面,但那般震动朝野的事情,卷入其中岂能不留半点踪迹?前几日已有眼线提醒,说皇城司里有人察觉了蛛丝马迹,请示是否细查,被他用大事为重,细枝末节往后再查的由头暂时压住了。
    如今,就连恭王都盯上了他,可见这事怕是快遮不住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次是恭王派人来查的。
    若是元和帝起疑,必定派皇城司出动,恭王私下里这般窥探,恐怕只是循着线索有所怀疑,却没有真凭实据。但这事却得先发制人,否则,一旦恭王将此事捅到元和帝跟前,他仓促应战,未免陷于被动。
    当天清晨,夫妻俩匆匆动身回府,连周氏心心念念的茶梅都没去看。
    回城途中马车颠簸,戴庭安端然坐着,虽是阖目养神的模样,那眉头却始终紧皱。
    青姈在旁瞧着,终是忍不住轻轻握住他手,“夫君急着回去,是出大事了吗?”
    声音低柔,满是担忧。
    戴庭安睁开眼,对上她的目光。侯府外的事他很少跟她提起,但其实从宿州途中相遇,到她嫁入侯府,密谋的大事上她出过不小的力。成婚后朝夕相处,彼此性情早已看得分明,初成婚时的顾虑也渐渐消磨于无形,他反手握住她,轻轻摩挲。
    “出了大事,关乎生死。”他说。
    他甚少露出如此凝重沉肃的神情,便是被肃王刺杀重伤那次,也没说得这么严重。
    青姈眉心微跳,凑近他身边,“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戴庭安唇角动了动,揽着她没说话。肃王倒台、徐相掌权,拦在他跟前的就只剩下恭王和元和帝,这是最后一搏,真刀真枪、见血封喉的事情,青姈能做什么?无非是安稳内宅、应付往来亲眷,让他没后顾之忧。除此之外……
    心念电转,戴庭安皱眉沉吟间,猛地想起一件事。
    “我得离开京城几日,找个合适的理由,不招人注意。”
    “那还不容易,探亲呀。”青姈靠在他肩上,“侯府树大招风,我却有不起眼的亲戚。”
    这法子倒是不错,比他在公务上做文章方便得多。
    戴庭安觉得甚好,在她眉间亲了下,温声道:“好,听你的。”
    ……
    回到侯府后,戴庭安将昨夜情形说与周氏,听得周氏心惊不已,母子俩商议了一阵,戴庭安自去书房安排,青姈则回铁山堂简单收拾行装。
    随即,魏鸣又去衙署,代为告假——只说是少夫人的舅舅重病,少夫人在世上亲人不多,急欲探望,戴庭安不放心,要亲自陪同前往,欲告假十日。
    待这边安排妥当,夫妻俩后晌出城,顺便带上了窦姨妈。
    深冬雪寒,车马走得缓慢,晚间宿在离京城不远的驿站。戴庭安留了魏鸣和几位随从护送青姈仍往宿州慢慢赶路,他留了个替身掩人耳目,而后杀了个回马枪,带上两位暗里尾随的亲信,悄然潜往京郊一处不起眼的宅邸。
    这边去而复返,暗夜潜行,京城之内,恭王亦是深夜不寐。
    派去打探详细的人忽然失了踪迹,他等了整日也没任何消息,着实令他不安。但他先前所探听到,也只是些戴庭安暗里安插眼线、插手梁勋案的细枝末节,并无铁证,贸然拿这种小事到元和帝跟前禀报,闹得不好,恐怕会落个谗言构陷的罪名。
    毕竟肃王削爵禁足,顾皇后虽遭受冷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呢。
    帮他铺路的梁勋轰然倒塌,虽是皇城司奉命查案,背后却未必没有顾家推波助澜。如今的情势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拿到确切的证据前,恭王还真不敢用道听途说的消息去犯险。
    这般坐立不安,整夜未眠,次日清晨起来,他收到了条消息。
    消息出自皇城司里一位叫秦晟的指挥,他先前费尽心思才买通的,为他在皇城司留心。
    两处暗里往来一年有余,藏得颇为隐蔽。
    据秦晟说,他昨夜率人巡查时,在京郊一处偏僻院落碰见行踪可疑之人,激战后攻克院落,在里面看到四位被擒的死士。死士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招供是出自恭王府,他不敢确信,特递消息过来请示。若此事属实,或是恭王亲自过去处置,或是寻个隐蔽所在,他带人过去送还,不宜拖延。
    递消息的是他用了多年的亲信,跟秦晟的往来一概由他负责,从未出过纰漏。
    恭王与亲信商议了半晌,怕贸然去那种地方不妥,便安排在他城外的别苑碰头。
    秦晟对此并无异议,爽快答应。
    恭王当然不敢张扬私通皇城司的事,只以出城赏雪为由,带仪仗随从赶赴别苑。待夜深人静时,去偏僻隐蔽处的阁楼散心,命侍从们在外守卫待命,他带着亲信经暗道而入密室,静候秦晟。
    不多时,秦晟便如往常般,经密道而来。
    夜行衣掩护着的皇城司指挥精明干练,为表诚意,身上的佩剑丢在密道外,只拎了个人在手,大步走来。临近恭王时,将那人丢在地上,拱手道:“卑职怕惊扰殿下,暂只带一人过来。殿下瞧瞧,是王府的吗?”
    他手无寸铁,如往常利落恭敬。地上躺着的人浑身是血,筋骨都断了似的,乱糟糟的头发沾着污血,露出半张脸,只剩一丝气息残存。
    恭王瞥了眼亲信。
    那位显然是认出对方眉眼,点头道:“是他。”
    既然如此,便无需多虑防备了。恭王朗然笑道:“果真是我府上走失的。”说着话,离了示警的铁索,便往那边过去,打算细问经过。亲信紧随在身侧保护,口中问道:“不知秦大人是在哪里碰见的,困住他们的凶徒是……”
    探问的声音在靠近秦晟时戛然而止,他愕然睁眼,面前却只有团团黑雾。
    比黑雾更让他惊恐的,是扑入鼻中的毒粉,哪怕他及时屏吸,稍稍吸入的那点亦迅速窜往全身,令他头脑晕眩,筋骨酸软。来不及逃回去示警,秦晟出手如电,早已藏好的匕首刺出,轻易割断咽喉。
    而至于恭王,逃跑的步子都没迈出去,便被打晕在原地。
    密室外冬夜漆黑,候命的侍卫们老松般挺立,没听到任何动静,只在冷啸的寒风里偷偷哈气。
    ……
    直到凌晨丑时,侍卫们久等恭王不至,才察觉异常。
    数次禀报而无回音后,侍卫统领终于慌了神,冒死开了暗道,高声喊了两声又无回应,这才带了亲信闯进去,便只见桌椅俱整齐如常,恭王和那位随身亲信不见踪影,唯有地上残余斑斑血迹。
    统领大惊失色,当即命人四处搜查。
    然而直至天明时分,仍没找到半点踪迹。
    元和帝膝下就两个儿子,肃王受责后,恭王便成了炙手可热的珍宝,他出了事,谁能担待得起?消息同时报到恭王府和皇宫,元和帝闻讯震怒,当即召皇城司统领、禁军统领、驻守京畿的大将军进宫,下令务必封锁消息,找回恭王。
    宫廷里天翻地覆,宫外百姓却不知这暗流云涌,仍如常地辛苦跑生活。
    几百里外,戴庭安在青姈抵达宿州前追上了队伍,齐入宿州城。
    在那边待了两日,众人才动身回京,窦姨妈被戴庭安交代着封了口,便再无旁人知道途中有人失踪数日的事。
    到得京城,外头风平浪静,高门贵妇里辗转听闻风声,靖远侯府也不例外。
    戴庭安不动声色,回衙署销假后如常当差,周氏亦如常往来应酬。但母子俩心里都清楚,既然提前对恭王动手,离最后那场搏杀也很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找车啦,这念头自行车都不敢推出来=w=
    第45章 陪伴
    皇宫之内,近来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从年初至今,朝堂上变故连连。先是肃王暗里勾结武将的事被爆出,那位狗急跳墙派人行刺,险些蒙混过去。好在元和帝机警,借皇城司的手查了个清楚,将野心勃勃的肃王削爵禁足,锁在府中。
    没过多久,便是梁勋的案子。
    如今连恭王都出了事,下落不明。
    元和帝几乎动用了手底下的所有精锐,仍没能挖出恭王的去处。只在数日前,拿到了件挂在数百里外一处悬崖老松上的外衫,胸膛处有两处剑痕,沾着血迹泥土,满是跌损磨破的痕迹,脏污不堪,据恭王府的侍卫辨认,正是恭王出事前穿的。
    除此而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元和帝震怒之下,险些处死几位统领。
    然而他终究不能。
    堂堂一位皇子从眼皮底下消失,没有内应是不可能的,若有真凶的线索,便是尚书相爷、边关重将,敢行刺于皇子便是公然谋逆的罪行,元和帝诛其九族亦不足以泄恨,必定重惩。可如今查了半天,各处都没半点进展,便是以耳目遍布天下闻名的皇城司,除了那件破衣裳外,也没能拿出半点旁的东西来。
    元和帝几回要杀统领梁政,终没能下得去手。
    ——这梁政进皇城司已有二十年,从最底下的小喽啰做起,一路摸爬滚打到这位置,是元和帝亲自提拔上来的人,毕竟有积年的信任。且原本的统领韩起才因梁勋案而殉职,若他再杀了梁政,整个皇城司怕是得塌掉半边天。
    而皇城司是他的利剑,绝不能轻易弃置,若皇城司都出了乱子,他这皇位便再难安稳。
    元和帝斟酌许久,终是按捺了杀心。
    然而从京兆尹到巡城的兵马司,仍是通通倒霉,连皇城司的几位精锐,都因失职之罪被处死,京城里血雨腥风,朝堂上下战战兢兢。
    戴庭安在外看着,只剩沉默。
    如同那年元和帝为疑心而算计戴毅,让无数满腔报国热血的将士白白送死,他无能为力,唯有沉默嘶吼。亦如同他走过远离京城的千里乡野,看着梁勋只手遮天、卖官鬻爵、以政令大肆敛财,而皇帝任用奸佞、裹足不前,既未收复河山,也令万千百姓苦不堪言时,仍无能为力。
    柔善仁心难以对付元和帝的阴狠,他只能潜伏,等待改换天地。
    ……
    腊月过半,元和帝仍没找到恭王的踪迹,满腔怒气与担忧便尽数转向谋划此事的元凶。
    无需刑部动手,此事由皇城司全权查办。
    京城外山高海阔,恭王失踪后如泥牛入海,生死未卜,极难找寻踪迹,但在京城里顺蔓摸瓜探查案情,于梁政而言,不算太难。
    很快,皇城司便揪出了秦晟,再往深处查,才知秦晟在四年前便被肃王收为眼线,窥探皇城司的动向,去年又被恭王买通,往来颇为密切。此次皇城司查案不力,也是秦晟借职务之便暗中阻挠之故,耽误了最要紧的几个时辰。
    秦晟在恭王出事后没多久便被人刺杀丧命,当时梁政被元和帝催着找恭王,并未深查,如今再循着线索查下去,诸般疑点终是指向了肃王府。
    是肃王心存不轨,数年前就已悄然染指皇城司,安插眼线。
    是肃王暗中买通秦晟,后来又指使他去接近恭王,骗取信任。
    是肃王勾结在山野间做人命买卖的江湖草莽,取了秦晟的性命。
    如今恭王下落不明,他成了唯一的皇子,受益无穷。
    一道道消息送到御案跟前,从勾结武将到插手皇城司、谋害恭王,处处皆是肃王的影子。据皇城司所查,肃王还在禁军中安插了人手,私通宫禁内外的消息,有顾皇后和镇国公府暗中掩饰,藏得极为隐蔽。
    肃王府豢养的死士,能将戴庭安那种以一敌百,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有数位随从忠心保护的人刺杀成重伤,险些丧命,可见其暗藏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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