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尘垚上前一步应声,两旁大臣斜眼看他,不由轻轻摇头,这样的法子自然入不了他们的眼。
    知道不是李曻的主意,李伟暗暗松了口气。
    俞厷倒是不以为意,甚至看那些老臣脸色不好,反而还更加兴奋,他直接道:“朕倒是对那女子十分好奇,可有那女子的画像?”
    莫尘垚摇头,怕俞厷不悦,赶紧就道:“陛下有所不知,那女子不过歌姬出身,在为寻常不过,之所以能让吐谷妥协,全然是因为陛下。”
    “哦?”俞厷一下将注意力从柳歆身上转移,挑着眉问道:“何朕有关?”
    莫尘垚抬起头来,满脸自豪地道:“当时吐谷王问臣,大俞皇帝可好,臣只是将陛下这两年的丰功伟绩稍稍说出一二,那吐谷王便当场不吱声了,连宴会都没敢参加完,灰溜溜的回去了,最后还是叫他们的驸马来与臣相谈的。”
    “哈哈哈,驸马?”俞厷大笑。
    在大俞,凡是有志向的男子,是决然不会愿意做驸马的,因为这相当于入赘皇家,是个有名而无法有功绩的称谓。
    莫尘垚继续道:“可不是么,那驸马自然更不敢和臣多言,犹豫了半天,颤颤巍巍指着臣身旁的婢女,只敢要她了。”
    人人都说贵县难治,没想到莫尘垚一去,只是提了自己,便将那些吐谷人吓破了胆,俞厷听了自然是乐极了。
    一旁的大臣们有的拍马屁似的跟着笑,有的则默不作声,斜眼瞪着莫尘垚。
    当中的兵部尚书,听完后直接上前拱手道:“陛下,老臣有句话要说。”
    俞厷本就不怎么待见他,但今日心情好,便抬手让他讲。
    兵部尚书不仅不信莫尘垚的话,还直言他是一派胡言。
    莫尘垚面容严肃地反问他道:“难道大人的意思,是陛下的盛名不够震慑吐谷?”
    兵部尚书微微一愣,正要反驳,俞厷却恼了,重重一掌拍在龙椅上,望着李曻道:“你说,莫大人说得可是真的?”
    李曻稍稍犹豫了一下,很快便肯定了莫尘垚的话。
    “还有什么话好说?”
    俞厷铁青着脸问道,兵部尚书自不敢再言,只好摇头叹气地站了回去。
    俞厷将二人褒奖了一番后,当场提了官职。
    莫尘垚从都察院提为礼部主事,李曻也从翰林院调出,升为正五品户部侍中。
    二人一起连升几品,足以证明俞厷对他们的未来极为期许,本以为俞厷会更加偏爱些这马屁拍得极响的莫尘垚,却没想李曻更得青睐。
    要知道户部比礼部在六部中的实权更大,且他如此年轻便直接升至五品侍中,着实令人吃惊。
    不过细细一想,如今后宫最得宠的便是婉贵妃,这可是李曻的亲妹妹,枕边风一吹,也难怪陛下会如此待他。
    再说莫尘垚,若是半年前,俞厷杀他的心都有,更别提给他升官,这也多亏了李婉卿。
    李婉卿虽然怀有身孕,但随着月份越来越大,体态也愈加丰盈,整个人瞧上去非但不笨拙,还别有一番韵味。尤其是现在八月的身姿,那一对儿雪白,简直让俞厷痴迷的无法自拔。
    他几乎日日都歇在李婉卿宫中,连云氏那里都去的少了,最近这两月,便一次也未曾去过,就连云氏称病,他也全当不知。
    至于温姝婵,时间久了,在俞厷心里只剩下些许的不甘罢了。
    再说前几世未有温姝婵的介入,俞厷本就最痴恋的便是李婉卿。
    领了旨意,莫尘垚与李曻却并未退下。
    李曻回头看了眼群臣中的李伟,想起昨夜李伟再三的叮嘱,便颇为犹豫地看向莫尘垚。
    原本二人昨日商量过,若是陛下更青睐谁,谁便率先提温辛恒来求情,可见到李曻如此,莫尘垚便心知他介于李伟,不愿开口。
    于是莫尘垚上前道:“臣还有一事,需要奏明陛下。”
    俞厷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冲他抬了抬手,示意他讲下去。
    莫尘垚道:“这次去贵县的路途遥远,途中遇到几次山贼,多亏有温辛恒一路相护,我们二人才可平安归来,不辱皇命!”
    “温辛恒?”这名字听着颇有些耳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是从何处听到过,俞厷还急着回去看李婉卿,于是忙摆手道:“那自然也得嘉奖,赶紧叫他进殿。”
    莫尘垚一撩裤摆,再次跪下,将他们回来那日温辛恒用了少量物资引开难民,后又被抓入刑部的事道出。
    俞厷面色渐变,温实诚赶忙也跪出来道:“陛下,犬子不求嘉奖,但求功过相抵!”
    李曻碍于父亲,没有多话,却也跟着跪了下去。
    温辛恒……一念起这个名字,俞厷不由又想起温良忠那个老匹夫来,殿内倏然陷入沉默,也无人敢替温家求情,许久后,俞厷起身,冷冷道:“散朝。”
    俞厷回到娟房殿时,李婉卿正在用早膳,见他似乎带着气,便将碗筷搁下,用白茶清口后,来到俞厷身旁坐下。
    还未开口,俞厷自己先说了出来:“朕简直要被忠国公那一家人给气死了!”
    李婉卿靠在他怀中,轻轻在他胸口摩挲着,娇声道:“陛下前几日不是还夸温实诚不似他父亲那般固执,怎么今日……”
    “别提了!”俞厷气道:“他可有个好儿子,昨日公然在城外救济难民!”
    李婉卿心里咯噔一下,手上的速度也顿时停下。
    俞厷继续道:“就是那个温什么恒的。”
    李婉卿脱口而出:“温辛恒……”
    “对,就是他,名字倒有几分耳熟,诶?”俞厷忽然道:“爱妃也知晓他?”
    李婉卿迅速收了神色,继续娇滴滴道:“陛下可是忘了,去年马球赛,是他与臣妾最终夺魁的。”
    马球赛上的记忆被勾了出来,俞厷这才想起,那温辛恒身手的确不凡,可一想到怀中之人与他同为一队时,俞厷脸又耷拉下来了。
    李婉卿觉出不对,赶紧从俞厷怀中起来,撇嘴道:“提到马球赛,臣妾就一肚子气,那温辛恒空有武艺,说起话来没头没脑,一看便像个莽夫,当初臣妾本是想和哥哥一道比赛,难知哥哥非要和温姝婵,臣妾便只好跟着温辛恒了。”
    说温姝婵三个字的时候,李婉卿刻意加重了语气,还嗔了眼俞厷。
    俞厷赶忙将她拉到怀中,哄着道:“太医说千万不要动气,过去的事可别再去想了。”
    李婉卿暗暗松了口气,娇嗔了几句后,又将话题引到了温辛恒身上:“陛下也是的,那温辛恒惹您烦心,您便直接杀了他呗。”
    “杀了他?”俞厷眯眼瞧着怀中之人。
    李婉卿神色自然地点头道:“温良忠惹陛下不悦,拿他孙子开开刀,也不是不可。”
    俞厷收回目光,温良忠是先帝特封的忠国公,世代承袭,温家向来忠心,他纵然再厌恶温良忠,也不能说杀就杀,毕竟温家没做出格之事。
    再说温辛恒,这次也算是有功,按照温实诚所说,功过相抵,也不是不可,可他一想起难民之事,就火从心来,总是不想就这么便宜温家了。
    想了想,俞厷道:“取他性命还不如废了他,废了习武之人的武力,等同于要了他半条命。”
    李婉卿指尖微微发颤,面上神情依旧淡定,她柔声道:“习武之人?臣妾只知那温辛恒骑术精湛,却未必是个习武的料。”
    俞厷道:“你是不知,这次莫尘垚去贵县,一路遇见不少山贼,都是他护送的,听说他武艺极高。”
    “切,”李婉卿轻笑,她抬手指着门外立着的左木道:“武功再好,还能有陛下的御前一等侍卫武功好?”
    “这……”俞厷抬眼看去。
    李婉卿忙又道:“山贼那么多人,温辛恒一人能敌过?依臣妾看,他们定是胡诌,想借此来邀功讨赏。”
    俞厷问道:“那爱妃以为该如何?”
    李婉卿笑道:“不如这样,将那温辛恒叫来,与左木比试一番,若是他输了,便是欺君之罪,论罪而处,谁也不能多话。”
    俞厷被李婉卿这么一说,也忽然来了兴致,他将左木叫到跟前:“左木,你可有信心赢过温辛恒?”
    怕左木不知温辛恒是何人,他还特意提醒,就是之前马球赛夺魁之人,左木对温辛恒的骑术印象极深,同时他对自己的武艺也极为自信,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道:“两个温辛恒臣都不在话下。”
    第77章
    温辛恒一路从贵县赶到洛京,又在刑部关了两日的,整个人看上去疲惫至极,此时与左木切磋武艺,定会落于下风。
    李婉卿不能坐视不管,她暗中派从李府带进宫的贴身婢女,给左木的水中下了泻药。
    此时已经入秋,寒气入体导致的腹泻也是常有的事,左木拉了半日,待到午时准备比试时,站在那儿两只腿都有些发软。
    俞厷不光是自己看,也将莫尘垚和李曻等人也叫了过去。
    比试一开始,左木便直接冲了上去,他不想拖延时间,知道自己体力不支撑不了多久。温辛恒瞧出他有些不对劲儿,便一直故意躲避。
    左木越来越急,再加上腹痛难忍,终于露出破绽,温辛恒反守为攻,抓住机会直接将左木按在地上,以剑抵喉。
    俞厷大为震惊,莫尘垚和李曻皆松了口气,李婉卿那边有人也传了消息,听到温辛恒胜了,她面上也终于露出笑容,这个笑容与往日不同,以至于抬眼看到镜中的自己时,李婉卿不由愣住了神。
    她轻轻抚摸着鼓起的腹部,不管她对云氏,对俞厷又再大的仇恨,然幼童何其无辜,她实在下不去手,可若是不如此做,怎能除掉云氏。
    腹中胎儿像是母子连心般忽然动了一下,李婉卿猛然回神,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
    左木虽然输了比试,却也不给自己找借口,从温辛恒的招式来看,他也的确是个武功极强的高手,打心眼里对温辛恒有几分佩服。
    俞厷最终不仅免了温辛恒的罪,还借着莫尘垚所说的“惜才”之名,直接将温辛恒招进宫做了御前侍卫。
    临走时,左木来到温辛恒身旁,低声道:“今日我们二人皆不在状态,待改日,我们私下里再行切磋。”
    温辛恒微微颔首。
    终于回到温府,邹氏见到温辛恒,免不了又是一阵抹泪,温姝婵越劝她越是难受,不过还好听说温辛恒在宫中讨了个职位,倒是安了些心。
    邹氏虽不知天下如今何况,但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二来,她不求这一双儿女能有多大本事了,但求他们踏踏实实留在洛京,平安康健便好。
    用过膳,兄妹俩在廊上散步,寻了个僻静无人处,温姝婵终于开口道:“哥哥如今要入宫当职,万一见到……”
    不用提名字,温辛恒也知她在说谁,他停下脚步,垂眼看着院内的湖泊道:“你以为我稀罕这个御前侍卫?”
    温姝婵不由一怔,随即有个可怕的想法涌了上来,她忙问:“哥哥想要做什么?”
    温辛恒冷冷道:“放心,我不会做牵连温府的事。”
    温姝婵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哥哥想做什么,也许我能帮到忙。”
    温辛恒淡然一笑,看向自家妹妹,答非所问道:“莫要操心我了,我今日听爹爹说,要给你选个良辰吉日……”
    温姝婵倏地一下垂下头:“怎么说起我来了?”
    温辛恒笑了笑,再次看向了那微微闪着波光的湖面。
    大姐温姝娟婚事定在了年底,温姝婵则定在了来年开春。
    至于温姝妍,原本有几户上门提亲的,皆叫汪氏给拒了,不是家世不好,就是人不行,她总能挑出错来。
    久而久之,说亲的人便少了,温姝妍来年也要十六了,至今婚事还未定下,祖母秦氏着急得不行,温姝妍倒是一点也不急。
    她不仅不急,还满心欢喜帮温姝婵挑选着婚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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