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另一个大夫反驳:“你怎知道他一定也是汉奸?更何况我们做医生,治病救人才是正理,做什么还有看人下菜的原则?”
    “好好,就算你这么说,他这个情况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症,既没有打中大动脉,又血流不止,止血药也不管作用,你当如何救治?”
    “总而言之还是先将子弹清理了才好,不然发炎化脓,肉坏死可就更难处理了。”
    所有的声音在顾葭听来,都不怎么清楚,像是几百只苍蝇围绕他唱一首恼人的战歌,他置身冰火之中,来到这里的过程也记不清楚,只知道混乱一开始,他便被人射中,大腿一阵剧痛,再然后直接摔在地上,醒来便在这里。
    顾葭在被送来医院的过程里,反复痛醒了几次,一会儿被人搂在怀里,一会儿被人放在推车上,飞驰去病房里时,医院顶上的灯泡一个个闪过去,于是顾葭之前还以为自己已然是离开人世,正在看一场属于自己的走马灯。
    走马灯的最初,是他和陆老板蹲在墙角说悄悄话的场景,陆玉山拉着他的手,放在脸颊旁边,深邃的眼望向自己,深情如许,嘴里说着什么俏皮话,他听不到,只是看着陆老板薄唇张合,兴许在念他的名字。
    下一个画面是在陆公馆悠闲生活的时候。他和陆老板、无忌一同吃饭,席上三人说起新近上映的电影《盘丝洞》,此乃香艳无比的电影,里面的蜘蛛精身着肚兜勾引唐僧,非常大胆,顾三少爷甜甜一笑,握住弟弟的手要求下午就去看,旁边的陆老板横插一脚,说他也要去,不然就去举报电影封建迷信。这个时候正是破除封建迷信的呼声最高的时候,一旦陆玉山这等人物去举报,大概下一秒就被封了。顾葭当即在桌子下头踩了陆玉山一脚,陆老板死性不改,笑得格外灿烂。
    随后画面模模糊糊,像是电影卡壳一般画面七零八碎,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画面便换成了在防空洞的时候,正是所有人围坐在火堆旁边的时候。有他的小舅舅乔万仞、有白可行、有陈传家、有弟弟无忌、当然也有陆玉山,他悄悄的装睡,视角从第三人的角度观看过来,火光闪闪烁烁,照着所有人的脸,脸上俱是都笑着,外间却是炮火连天。
    紧跟着,是他和陆老板洞房的那夜,整个画面仿佛都是浅红色,两人运动过后,汗涔涔地挨在一块儿说话,说得仿佛净是些废话,但他小腿晃啊晃,陆老板手捏着他汗湿的发稍打转,一派和谐。
    再下一幕是顾葭刚到京城的时候,他刚到京城走在顾府大门外,顾府财大气粗,两旁仆人如云,无忌拉着他,他望着顾府的牌匾,怔怔的,有些不情愿。
    他的时间一直倒放,京城的走完了,便又回到了天津卫,他看见自己离开天津时好友杜明君追着火车跑的样子;看见陆老板头上绑着绷带非要塞他一个玉玺挂坠的样子;看见去车站接无忌,他跑过去一下子和弟弟拥抱在一起,被弟弟抱起来转圈圈的样子;看见自己在门口捡了一个奇怪的男人回家,这男人长相不俗,行为粗鲁,吃饭像猪,于是被他取名为‘星期五’。
    若继续看走马灯下去,后面应当还有不少顾葭小时候的画面,然而他的走马灯戛然而止,被人从恍惚中唤醒,一醒来就是几个医生谈论救不救他,怎么救他。
    还能怎么救呢?
    顾葭也不知道,但他是决计不愿意死去的,他用尽力气虚弱地抬起手来,抓住那个说要帮他先把子弹取出来的医生大褂,捏得并不用力,但却是他的极限,他干涸苍白的唇瓣不停张合,说了一句:“我有血友病,要打‘斯泰芬’。”
    他声音小,但也足够身边的几位听清楚了,可惜被他抓住的王医生眉头一皱,摇头说:“这种偏门的药我们医院没有,都是常规药,而且现在消炎止血的也只有军队才有,我们根本拿不到。”
    顾葭摇了摇脑袋,说:“去王家找他们要,王雪鸿认识吗?”顾葭依旧晕晕乎乎,勉强思考着,心想不管如何,陆老板现在应当还在王家,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算是落入日本人手里,那么照着陆玉山的性子应当会想尽办法联系到自己,自己要找陆玉山,也只能通过王家了,他猜测陆玉山应当还在那里没有做其他举动。
    “王家?我们不能随便通知你在我们这边,王翻译离开的时候外面留了几十个日本兵把守,还专门吩咐不许帮你联系任何人,很抱歉,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顾葭听到这里,几乎是有些可笑的绝望了,他能感觉到心脏跳得越来越慢,像是被执行最残酷的死刑,让他感觉自己生命流逝,可他这辈子应当是没有犯过什么大错的,他连走马灯里,都全是对这个世界美好的温馨的眷恋,记不得那些痛苦和糟糕的事情,他这辈子捐了不少钱,救了不少小乞丐,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一个白可行吧?他自省。
    可那是感情的事,哪能算他一个罪大恶极呢?!
    “求求你,帮我联系一下王雪鸿……我需要‘斯泰芬’,让他找陆玉山要,陆玉山有。”他声音里带着请求,一般情况下,他的请求还没有谁会拒绝。
    医生听这漂亮男人张口都是些他们触及不到的大人物,更是不敢帮忙,谁晓得这个电话打出去,会为自己找来什么样的恶果?
    没有人敢帮忙了,连靠近顾葭都显得好像危险十分,于是渐渐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地散去,灰溜溜的远离顾葭,都远远的看着,只是看,好像很有罪恶感,于是又有人将病房的门合上,轻轻‘咔哒’一声,隔绝他与希望。
    顾三少爷是很想痛哭一场的,虽然眼泪不停的掉,但他硬是没有哼一声,反倒在门关上后深呼吸了几下,勉强从床上颤巍巍撑起来,拖着那条只是被稍微清理了一下创面的腿下床,然后‘唰’一下拉开病床左边的帘子,企图看看四周有没有可供他逃跑的路线。
    他总不能将时间耗费在这里,等来的只会是王尤那个莫名其妙针对他的疯子!
    顾葭是不理解王尤的,只以为这个人是已经没了做人的尊严,拼命想要帮日本人寻找那传说中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宝藏,为此抓了弟弟不够才要重新抓他!
    顾葭还不知道顾无忌已然脱困,所以只能这样想,一边努力猜测王尤接下来的意图,一边推开窗户,然后必须开始考虑从五楼跳下去逃走,算不算一条活路。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手背打过针的地方也开始不停渗血出来,眩晕一刻不离的伴随他,叫顾葭迎着晚风与夕阳的身子一直不受控制的晃啊晃,快要晕厥过去时,门外由远及近一连串的脚步声,那是皮鞋踏在光滑地板上发出的声响。
    顾葭回头,期待着,来的会是他那无所不能的陆老板,然而门一打开,进来的只是那干瘦还缺了一颗门牙的王尤!
    “你做什么!不想活了?!”王尤健步走近,一把抓住顾葭的胳膊。
    顾葭倒没有想不开,他正是因为想的很开,才会开窗户寻找出路,王尤也不懂他。
    “我没有不想活,是你不要我活,王先生,你说,我顾葭何时得罪了你,要你这样不依不饶的追究至此?”顾葭不说宝藏,只谈关系,却没想到是歪打正着,王尤的确和他并非因为宝藏的事情才牵扯起来。
    但王尤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小心思,他面色难堪地露出一个笑来,说:“顾三少爷怎么会得罪我呢?我不过是替皇军办事而已,刚好找到了顾三少爷的头上,说起来我也实在是对不起陈传家表弟,他那么喜欢你,我却没办法帮他保护你,哎……”
    顾葭听闻此言,立即心中生出些古怪的感觉,瞬间打起精神,目光如炬,疑惑的看着王尤:“你……”怎么知道?
    王尤没听到顾葭下半句话也不在乎,笑着说:“其实三少爷想要活着,这对王某来说是件好事,现在摆在三少爷面前的就有两个选择,一是就这样等着死,二是……求我。”
    顾葭微怔,随后扯出笑说:“王先生真是特别,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配呀。”
    王尤顿时嘴角一抽,期待落空,但没关系,他想,总有机会的:“以后你就知道我配不配了,走,我们先去帮你打消炎针,要转去将军府里住院,你可是第一个去将军府做手术的中国人,荣幸吗?”
    昏昏欲睡的顾三少爷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结果忽然发现这其中的阴谋味道过于浓厚,大眼睛立即瞪向王尤,茫然在眼里一闪而过,强行冷着脸质问说:“你想做什么?!”
    王尤想伸手捏着顾葭的脸告诉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吓唬吓唬这个自命清高的顾葭,他也这么做了,却是被顾葭一把打开。
    王尤登时气急败坏,直接道:“你这个卖屁股的兔子,真以为谁都会宠着你爱着你吗?!真是给你脸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现在还真是得求着我才能好过,要不然到了将军府可没有人为你求情分辨真相,不用两天,等你稍微缓过劲儿来,就要躺在手术台上被一位洋大夫开膛破肚,检查性别啊我的三少爷。”
    说罢,王尤就发现顾葭方才激烈的抗拒渐渐转化成恐惧,搭配满脸泪痕与那张清清白白漂亮的脸蛋,血淋淋的腿,真是……叫人感到快乐呢。
    “怎么?难不成三少爷你真的不男不女生了顾无忌?”
    “……”
    “要不要现在求求我?”
    顾葭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一时间气血上涌,冲动的干脆一拳打在王尤的鼻子上,然后义无反顾朝着大开的窗户冲去,要一跃而下!
    关键时刻王尤冲上来抓住了顾葭的一只手,竟是让顾葭吊在医院的五楼不上不下。
    王尤大半个身子也差点儿被拽出去,嘶吼着叫门外的日本兵进来帮忙才堪堪活了过来,一边拍着胸脯喘息,一边终于如愿以偿地捏了捏昏过去的顾葭因失血过多苍白的脸,以高高在上的目光审视片刻,笑了笑,说:“带走吧,速度一点,别让他死了。”
    而楼下不少人因为医院五楼有人跳楼事件聚焦过来,其中就有刚好路过这里的唐茗,胖乎乎的唐茗怀里抱着个奶娃娃,一手还提这个行李箱,因为火车站的封锁暂时不能离开,正苦恼着呢,就听见有人沿街喊了一声:“快看!有汉奸逼良为娼!大姑娘跳楼了!”
    这等新闻,唐茗身为职业记者怎能无视?!只恨腾不开手,不然立即就要捞出相机拍一拍照片!
    好在唐茗团子似的脸上架着一个最近新配的眼镜,能看清楚那掉在楼上‘大姑娘’的侧脸:“这……!”
    唐茗看清后,那种属于记者的本能便退居二线,升起来的是震惊和疑惑,那大姑娘根本不是什么姑娘,而是穿了女装的顾葭!
    “妈的,他男人死哪儿去了?!”唐茗惊慌失措,脱口而出。
    第228章 228
    “妈的, 陆玉山死哪儿去了?!”好不容易换了一身行头, 融入老百姓当中的顾无忌根据自己的推算找来了王家府邸, 可却没看见一个能当家作主的人,唯有一个名叫王狼野的老熟人守在老宅, 也正龇牙咧嘴的在大厅由美人按摩肩膀。
    王府外统共三十二位保镖, 却一个也拦不住硬闯进来的顾无忌,他身上穿着最烂大街的黑色褂子, 头戴灰色帽子,双手捏着两根棍子,粗有小臂那么夸张,沾满血迹,右边手中握着的棍子甚至断了一截, 也不知道是打谁给打断的,那么荣幸。
    顾无忌满城找他的哥哥,最终撑到王家外头日本兵少了, 才从躲藏的棉花厂出来, 一路径直来到王家大门口,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群在顾无忌看来简直就是废物的保镖, 擒住王狼野的脖子, 问出了开头那句话。
    王狼野咳嗽了两声,拉开一个笑脸给这位暴躁的顾四爷, 眼神儿瞥了一眼旁边看着的手下们, 拍了拍顾无忌的手背, 说道:“好弟弟, 好歹我是你哥老公,这么对我不合适吧?”
    顾无忌没有二话,右手依旧捏着王狼野的脖子,逐渐用力:“我不喜欢问第二遍,我说,陆玉山呢!他把我哥带到哪儿去了?”
    王狼野看着这个煞神的眼睛,忽然明白这位爷当真是不知道这短短半天里都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情况可不是单单一两个人就能够把控住的了,即使如此,那么他说什么都无所谓的,只要不影响他们的大事就行了。
    就好像他们虽然答应要帮忙送陆玉山的爱人离开此处,结果中间出了差错,顾葭被王尤那汉奸掳了去,那没关系,封锁消息就行了,王狼野当机立断杀了所有陆玉山送去保护顾葭的手下,在码头发生了一场性质恶劣的枪战,随后‘凯旋’而归。
    回来的时候,果不其然发现一大半的王家人都不在,兴许是他们前脚刚走,王雪鸿等人就要求陆玉山开始带路,地图一会儿就画好了,他们这行人大约都已经出了城,往与码头相反的方向前进。
    他这边的事情若是他们特意封锁,陆玉山现在单枪匹马,绝不会知道,瞒个两天不成问题,至于知道真相的王雪鸿,他们王家少主人,则又倒向了日军,主动告知日军他们出发寻宝去了,好得到一些运输物资上的支持。
    在日军占领地上,物资的运输一直被日军牢牢把控着,他们要想做大动作,是绝对不可能瞒着将军的,得付出很多不必要的代价才能瞒住,所以王家从一开始的态度就很暧昧,他们和谁合作都无所谓,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他们只在乎能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那个东西,一种据说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眼泪!
    “你哥和陆玉山答应和我们皇军合作,为了救你,已经踏上了寻宝的路,往西南方向一直走,就能看见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去了也会再被抓住,日本人就是以你要挟他们帮忙不是吗?你去了也没有用。”王狼野谎话连篇,但谎言也是需要技巧的,他不能说顾葭已经送上船走了,因为今天码头的一场枪战,船大部分都被扣押,没有一辆能够擅自离岗,随便过去一查就能知道他在说谎,所以这样很不可靠。
    告诉顾无忌实情也并不好,顾无忌这人有着和陆玉山一样邪门的战斗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当真营救出那位美丽的三少爷,两兄弟立即远走高飞,他们王家手里岂不是就一张牌也没有了,就不能防备陆玉山的其他小动作了!
    当初少主王雪鸿那样联系将军,说陆玉山主动接受合作,就是暗示将军可以放掉那个顾葭,暗示将军顾葭是没有用的东西,只要将军放弃顾葭这颗棋子,他们就可以将顾葭捡回来回收利用,一直关在王家,等到什么时候他们真的拿到了那瓶眼泪,什么时候还给陆玉山。
    王狼野从前很不爱参与主家的这些阴谋诡计,可到头来还是没有办法抽身,他生死都逃不离这里,嘴上说着清白,双手却又沾满黑色的血,和所有王家子弟一样,为了老祖宗口中心心念念的神仙泪,前仆后继,尸骨成山。
    “好,我知道了。”顾无忌仿佛是轻易相信了王狼野的鬼话,松开王狼野的脖子。
    王狼野立即摸了摸自己被差点儿捏碎的脖子,垂着的眼皮正要向上看去,可下一秒,却只见顾无忌拿着那全是木刺的棍子正面怼来!以常人根本不可能有的力量戳穿胸膛,从背后扑哧刺出!
    王狼野无法理解这是怎么了,心跳停止的那瞬间,眼睛里满满地不敢置信。
    顾无忌丢开手中的凶器,毫无笑容的捡起地上王狼野的衣裳给自己擦了擦手,周围的人竟是除了尖叫跑掉的按摩的大姑娘,其他人全部都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半分。
    “我有那么好骗吗?”顾无忌看向一旁的打手,走到一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男士面前,说,“你来说。”
    那打手生的年轻,至今未婚,连大姑娘的手都没能拉一下,他可不想就这么死了,吃王家这碗饭实在太难了:“四爷,我们也是不知内情,只知道您哥哥,那个顾先生被送去码头的时候被日本人劫走了,我们主子正在想办法将您哥哥弄出来,至于陆老板,的的确确是往西南方向去了,去了有好一会儿了,但他们人多,行路慢,您要是开车去追也一定追得上!”
    顾无忌已然没有任何理智了,‘噢’了一声,顺手抽走打手的枪,转身便离开,害的那打手都害怕得闭上了眼睛,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自己的死讯,再睁眼便是兄弟伙们又嘲笑又同情的目光,分外丢人。
    出了王家,顾无忌当即就恨不得杀去将军府,但他很清楚这样做无异于自寻死路,他现在可是日本人通缉的要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顾无忌低低咒骂了陆玉山一句‘废物’,然而实际上他或许也在骂自己。
    他双手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凌乱的黑发登时翘起来,使得他本就杀气腾腾的气势更为嚣张,烦躁的蹬了不知名者的脚踏车就往西南方向骑去,顺手还在原地丢了几个大洋——算是买的。
    这边无可奈何的追上去,不敢去接近被日本人控制的哥哥,只想着先曲线救国,离开上海城门口时,顾无忌又掏出一块大洋给了城门的守卫,让其帮忙看着点儿自己刚买来的自行车,走到休息处里面去借用无线电报,给远在重庆那边的某人给打过去。
    顾无忌也是突然想起来的,觉得除了去帮陆玉山一块儿先弄到日本人要的宝藏以外,还是可以有联系的友军的!
    若是可以打电话,顾无忌真是恨不得打电话,要不是由于距离太远,中间不能设置中转站,他现在就应当和哥哥的舅舅,那个参军的乔万仞通上话了。其实顾无忌很不情愿关注乔万仞的信息,但当初还是潜意识的记下了这人在寄给陆公关的信件里的信息,信上记着乔万仞办公室的无线电报频道波段,用以方便联络。
    他用城门口的电报给乔万仞发了几个字:我要加入。
    不多时,远从重庆打来的电报给他发了一个地点:月宫。
    月宫乃是一个歌舞厅的名字,顾无忌想也没想,谢了门口的守卫,便跨上车子,两三下蹬了老远。
    另一边被单独挟持着前往地图上最终目的地的陆老板正在忽悠众人往废弃矿区走去。
    王家唯一还能够生活自理的王雪鸿一路上表情凝重,每隔一段距离就要朝陆玉山强调一遍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是不是故意带错路,是不是不想要再见到顾葭了等等。
    陆老板何许人也,无奈的一摊手说:“我陆某人说话算话,地图都在十分钟内给你画出来了,完全吻合你那另一半地图,我难不成还是瞎说的?”
    “地图上面实际藏了十二处古墓,但你们想要找的那个墓就在这十二处古墓位置的信息里,每一个信息都至关重要,破解出来后,地点就在上海黄土之上,具体地点就快要到了,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居然是我买下来的那两座矿山。”
    王雪鸿等人虽然也研究这些,可陆玉山所说的,和地图上表现的线索当真是分毫不差,要么这里就真的是宝藏所在处,要么就是陆玉山在短短时间内居然画了一张半真半假的图来诓骗他!
    不过王雪鸿谅陆玉山也不敢在刚送走顾葭后就开始翻脸不认人,而且,画一张能够和从未见过面的另半张地图严丝合缝的地图,这本身作假的难度就极大,王雪鸿暂且信陆玉山,并开始手掌忍不住的颤抖,期待看见神迹的那一刻。
    据传是历史上没有的国度,据传是历史上没有记载的皇帝皇陵,据传皇陵里只有皇帝与国师,据传里面金银珠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据传合葬棺四周摆放着几只装着眼泪的密闭容器,能活死人、肉白骨!长生不老!
    ——就在前方!
    ——就快了!
    激动的王雪鸿被渴望蒙蔽双眼,越看这废弃矿山越觉得风水诡谲,里面大有奥秘,因此当陆玉山让日本兵等人先下矿洞去探探虚实,大家坐在两座矿山中间稍作休息的时候,王雪鸿也觉得没有必要疑神疑鬼,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总之如果找不到,那么就一直利用陆玉山找到为止!
    为数近百人的团队以王雪鸿为首,几十个王家的下人开始卸装备,日本人则两三个拿着手电筒开始往矿洞里面爬去探路。
    陆玉山休息了没一会儿,就站起来作势要走去另一个矿洞里面,结果被王雪鸿的文明棍一把拦住:“去哪儿?”
    陆老板指了指下头:“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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