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甜啊,荔枝能不甜吗?
    “称两斤,荔枝不贵,一斤才两块钱。”商贩热情的说。
    快要馊掉的荔枝居然要两块钱?
    南溪把嘴里含了一圈的荔枝吐出来,包进人家的壳里儿,就那么溜走了。
    太贵了,她买不起。
    家里,谷东还在听李承泽讲《军事心理学》呢。
    “陈光荣的性格,是那种特别偏激,狭隘的,同时他又有极强的自尊心,现在的他一心还想功成名就,还想一夜暴富,然后以更高的姿态来娶南溪,这样的人,现在咱们要找的,就是他一夜暴富的法子。”李承泽说。
    谷东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对呀。”
    但是,怎么才能一夜暴富,谷东想了很多,一会儿觉得陈光荣应该是要偷钢材,一会儿又觉得他可能是想卖枪,直到李承泽说了句抢银行,谷东赶忙说:“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其实他心里压根儿就没往银行那方面想过,只能说,哥哥们读过书,思路要比他开阔得多。
    “既然他想抢银行,那肯定不可能是平常的日子,知道为什么吗?”李承泽昨天晚上可没闲着。
    昨晚,宋东海跑丈母娘家圆房去了,家里面的宋青山也是老当矣壮,唯有李承泽,大光棍一个,上门女婿天生怂半截,啥也不敢干,就在自己的卧室里搞推理。
    架起小黑板,他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什么日子银行进钱最多!”
    谷东觉得自己这方面有点懂了:“钢厂发工资的时候,钢厂有八千职工,平均人工资一百块,发工资的时候出钱最多。”
    “你说的很对,钢厂发工资的时候会有一大笔现金出来,但钢厂是分批发工资,一次顶多提二十万,而且钢厂是军工企业,取工资的时候核枪实弹押运,他们得手的机会并不大,再猜猜,还有什么可能?”李承泽说。
    宋青山和宋东海都是一副鼓励的样子,示意谷东继续往下说。
    这种鼓励简直就像怜悯一样。
    可谷东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啊。
    “哥你直说吧,我觉得你比我聪明多了。”谷东甘拜下风,手揉着他的小脸蛋说。
    李承泽于是说:“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矿业公司最近在边疆征用了一大批的山头,钱已经批下来了,东海老丈人家的补偿款也在其中,这笔款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在两百万左右。”
    谷东一巴掌拍自己脸上了:“哥哥你真高明。”
    现在还不讲究打存折,或者是转银行卡,因为没有银行卡那种东西,大家都是现金交易,那笔拆造款,金石要把它从秦州取出来,然后再跑到边疆的各地方,发给那帮被征用者。
    而且现在的人,也不是有钱都存银行,更多的人会选择把钱全在箱子里,并不像将来的人那么相信,并且依赖银行。
    所以那笔钱,应该就是陈光荣想要打劫的钱。
    陈光荣智商高,盯着钱,但不一定他自己出面,很可能只是派常利军和李大光这俩死党,就想把钱给劫回去。
    所以,犯罪脉络非常清晰,陈光荣就是想抢银行,具体怎么抢,现在还不能确定。
    谷东看了一圈子,终于明白了,这家里,自己的智商大概也就比苏向晚和宋南溪,北岗几个高了,剩下的人他都比不过。
    只是,还有一道大难题难住了他们全家所有的男人。
    那就是,枪到底在哪儿,那个得捂着,得藏着,还不能叫任何人知道的东西,它被陈光荣藏在哪儿,只要能找到它,全盘事情就能迎刃而解,否则你就算卸了陈光荣也没用,只要枪找不回来,到年关省上述职,刘在野得坐牢。
    就在人小心野,天生大男子主义,认为男人就比女人强谷东还觉得自己至少比家里的女人们都聪明的时候,他很快就要给打脸了。
    南溪自己出门玩了一圈,回来之后并没有进门,提着一大兜子的东西,在外面站着呢,站了一会儿,又悄悄的跑了,等再回来,又是两手空空的。
    见妈妈在擀面,揭开蜂窝煤炉子上的铝锅子一闻,里面一股酸酸的浆水味儿。
    “妈,又是浆水面吧,我最喜欢吃这个。”南溪直忙说。
    苏向晚又不瞎,削着萝卜准备拌丝儿了,问说:“你刚才提的那一大兜篓荔枝呢?”
    南溪吐了吐舌头:“这您都瞧见啦,眼够尖的呀。”
    说着,南溪剥了一枚出来,就要喂给苏向晚:“您尝尝,是真甜。”
    苏向晚轻轻挥开了:“陈光荣给你送的吧,早晨我就见他在早市上跟着咱们呢。”
    那种感觉是很奇妙的,昨天还油腻巴叽,肮脏不堪的陈光荣,一夕之间,大概是因为宋南溪多看了他一眼,今天一早,头也剔了,衣服也换了一套,干干净净的站着人群里,一直在看着宋南溪。
    估计是看见南溪吐了荔枝,馋又舍不得买的那样子,他索性把所有的荔枝都买了下来,就在刚才,大院门口,往南溪的怀里一塞就走。
    南溪当然不肯要,然后陈光荣凑了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老子现在也有枪,枪支,子弹都是有编号的公安佩枪,你要不想接,我把枪给你,你再朝着我胸口开一枪,怎么样?”
    当初南溪就是朝着他的脚开了一枪,让这家伙给公安抓走的。
    她哪见过这种亡命徒啊,只得收了荔枝回家。
    不过她也不傻,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要是收了荔枝,会变的跟陈光荣在五羊摩托车上吊着的那两个女流氓一样,可是荔枝那么贵,扔了又不好,于是她就悄悄儿的给抱到陈爱党家,放他家门口了。
    “你做的很对,光荣的东西不能收,不过他还说啥没?”苏向晚问。
    南溪说:“他说,他要玩死我几个哥哥,让我知道,他比我哥强。”
    从小开始的斗争,李承泽他们早忘了,陈光荣还没有鸣金止战,他还想再来一句,让秦州人都知道,他就是比宋家的孩子更厉害,谁叫父母总那么瞧不起他,大院里所有人也总是嫌弃他,鄙视他,骂他了?
    苏向晚想了想,说:“他肯定不会只见你一次,下次你见了面,就按妈教你的说,咱们应该能套出他把枪藏在哪里。”
    ……
    破天慌的,今天吃晚饭的时候,谷东居然捡起自己那本平常只当作象征和图腾的语文书,一目三行的就认真读了起来。
    “韩谷东,想用功读书啦?”向晚说。
    谷东给自己立的规矩,是能轻易破的吗?
    “妈,我就稍微翻一下书,紧急补一下功课就得,这种书都是小儿科,我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考上高中,您不用怕这个。”谷东蛮不在乎的说。
    全家对视一眼,大家都觉得,这只骄傲的小孔雀很需要再受一番打击。
    第220章 胡萝卜
    苏向晚真是料事如神。
    男孩子有时候是特别傻的,第二天陈光荣就又在操场上等着南溪呢。
    俩人也就打了个招呼,然后南溪只说了一句你这鞋咋这么脏啊,陈光荣嗖的一下就跑了,快的跟猴子似的。
    苏向晚为了奶粉厂的事情,特地去了趟陈爱党家。
    “听说要大裁军,而且是从上到下的裁,据说可能某个军区整个都要被裁,我现在就办转业,你在奶粉厂给我留个位置吧向晚。”陈爱党说。
    这个苏向晚当然答应,不过她是来找郭梅的:“奶粉厂愿意干吗,我让你当领导。”
    郭梅当然愿意啊:“那还用说吗,不论啥职位,我往死里干就行了。”
    苏向晚不但给她工作,还专门从兜里掏了一叠钱出来:“我不但给你工作,还要掏钱让你去学习,但是你得记得一点,这个工作叫质检科长,你培训完回来,只能按标准办事,谁的情面也不能讲,哪怕厂长的也不行,要叫我听说你收钱收礼在质量上放水,郭梅,你这辈子都甭想再有正式工作干。”
    郭梅别的方面不说,有那份官瘾,真要黑起脸来就是条恶狗,见谁咬谁的那种。接过钱,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事儿是真的。
    “妈,我咋才能把我的鞋子洗白?”外头,大小伙子陈光荣正在刷自己一双白球鞋,但白球鞋发了黄,怎么也刷不下来。
    “你个没出息的窝囊废,别丢人显眼了,赶紧给我走,家里有客人呢。”郭梅赶忙说。
    陈光荣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艰难的搓着鞋子:“你不觉得自己就像条狗一样?巴结人那样子,你不臊吗?”
    “这孩子咋说话呢,你是想挨打了你是。”郭梅说着,扫把都提起来了。
    陈光荣提着一只满是洗衣粉的球鞋,刷的一下就摁到他妈脸上了:“信不信我抽死你?”
    “有本事你就抽死你妈,要抽不死,我还是你妈。”郭梅指着自己说。
    苏向晚一出门,郭梅就开始耍泼了:“你打死我,你个不要脸的陈光荣。”
    她这种人,爱做表面功夫,私以为苏向晚讨厌陈光荣,为了工作,这时候连儿子的面子都不顾,戳着他的鼻梁还要挖苦陈光荣一句:“就你这种德性,只配做个氓流,连给南溪提鞋你都不配。”
    这不是火上浇油嘛,陈光荣一把搡上去,是真准备把他妈给抽死。
    “光荣。”苏向晚喊了一声。
    郭梅一下就得意了:“向晚,我跟光荣这个流氓可没啥关系。”
    “他是你生的,你肚里出来的,就跟东海西岭似的,他光荣你也光荣,他要是流氓,你就是流氓他妈。”苏向晚气的一把夺过陈光荣手里的刷子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窝囊儿懒蛋,你们俩口子要还跟光荣这么吵,奶粉厂没你们的工作干。”
    这叫啥事儿,郭梅一脸簌簌的,搓着手呢:“我没说光荣不好,向晚,那工作你可不能给别人啊,别人可没我对你的忠心。”
    苏向晚再不说别的,从屋里拿了半管牙膏出来,涂在陈光荣鞋子上泛黄的地方,又往里面填满了卫生纸,放到大太阳底下,然后瞪了陈光荣一眼说:“等着吧,下午就干了,我保证它白白净净。”
    家里,苏向晚去上班,做饭的就是阿克烈烈。
    承泽尽心尽力的盯着陈光荣呢,东海却悄悄就溜回家了。
    阿克烈烈削土豆,东海就在厨房门上看着,她和面,他也看着,她切肉,他不看着。
    “你没事儿吧你?”阿克烈烈怎么感觉这家伙有点傻似的。
    东海摸了摸鼻子,说了句没事儿,赶忙又出门了。
    回头看,阿克烈烈还在案板上揉面,就跟小时候每天回家,总能看到妈妈在揉面一样,男人找妻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对于母亲温柔的那种延续,虽然在安徽的时候俩人也经常见面,但睡一块儿和不睡一块儿,谈恋爱和结婚了的感觉,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光荣要打篮球,一黄一绿俩兄弟就抱臂在操场上看着。
    陈光荣去撒尿,这俩兄弟就在厕所门口堵着。
    陈光荣那双珍贵的球鞋,从家里挪到篮球场上,让大阳光干里晒呢。
    眼看傍晚,球鞋终于干了,小心串上鞋带再把它系好,陈光荣已经因为投球太厉害,把球场上所有打篮球的孩子全给赢走了。
    这时候南溪又走过来了。
    陈光荣一手叉兜,一手拍着篮球,等南溪经过的时候,哎哟喂一声,假装要摔倒,要扬起了自己一只脚。
    “哟,鞋子好白,咋洗的?”南溪果然说。
    陈光荣摸了下脑袋:“也没咋洗,反正就洗干净了呗。”
    南溪边走边说:“我小时候吧,有一双特漂亮的回力鞋,就穿了一次,晒外头就丢了,要能把那双鞋给找着,该多好啊。”
    然后她挥了挥手:“再见呀陈光荣。”
    在很小的时候,宋青山刚搬进光荣大院的时候,俩家的孩子还没吵过架,没有打的死去活来时候,宋南溪也会挥着手说一声再见的。
    陈光荣摸站自己的脑袋,一直傻笑着,直到南溪消失在篮球场的另一边。
    回过头再看东海和承泽俩色块儿,拍了几把篮球,陈光荣突然一把就把篮球拍了过来,东海跳起来接过篮球,本来准备上前打架的。承泽把他拽住了:“算了吧,赶紧跟着。”
    这回,他俩想跟,陈光荣就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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