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争寒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要是别人提出来也就罢了,偏偏是青司鉴。两年前他来的时候青司鉴可没给他好脸色,怎么两年不见会对他的身世产生兴趣,还出手帮他认祖归宗。以掌司那个臭脾气,要他承认青司鉴错了怎么可能。
    这其中一定还有关键的地方被忽略了,梅争寒陷入沉思,忽然想起来及冠那天梁简给他戴上玉佩时说的话。他脑海里灵光一闪,不清楚的地方都清晰起来。梁简早就知道自己进宫要面对什么,因为这些事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他对梅争寒隐瞒是料到梅争寒不会同意,所以干脆一个字都不说。
    梅争寒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转身对大长公主深深一拜,道:“娘,请你放我出去。”
    迟来二十年的一声娘,说的大长公主红了眼眶。她的坚持在这一声期盼多年的称呼下有了松动:“争寒,你出去也无济于事,一定要冒险吗?”
    梅争寒摇头:“我不是进宫也不是去天牢,我是有事要找人问一问。你放心,我现在很冷静。”
    梅争寒不相信梁简真的会把他一个人丢下,他肯定留了后手,王城也有他的势力,梅争寒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这些人问个明白。
    大长公主见梅争寒面容坚毅,眼神坚定,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心里松了口气。语气也随着放缓,带着为人母固有的关怀:“需不需要我派人跟着你。”
    梅争寒沉默了一下,道:“不用,皇上虽然下令彻查二十年前的事,但还没有得出结果,现在的我是安全的。而且我一直留在公主府也不像话,结果出来之前我还是住在驿馆比较好。”
    梅争寒说完大长公主有些失望,他们母子好不容易相认,却因为这些糟心事心烦,心里都装着事,想亲近一会儿都不行。
    李钰将梁简押入天牢,但对梁简的随从没有任何指示,他们还是留在驿馆。梅争寒担心他们得到消息闯出乱子,出了公主府先回了一趟驿馆。
    梁简出事不在身边,王城所有的局面都要由他来掌控。奇怪的是梅争寒一点都不觉得惊慌,梁简所有的势力他都清楚,手上握着一张细密的关系网,知道如何进攻如何退守,并不会感到手忙脚乱。
    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所有的事,先安抚了驿馆里的人心,然后才去找闲秋。期间还遇见了单崇飞,他对这个消息震惊又担忧,害怕梅争寒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好在梅争寒已经冷静下来,并不是单崇飞所担忧的模样。
    闲秋对梅争寒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事实上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这个局面。
    “的确是梁城主逼青司鉴承认你的身份,这个计划他筹谋有一段时间了,而这个结局他也猜到了。你身份尊贵,而他手握大权,你们之间只能留一个。”
    不夜楼的船停在湖中心,老远就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一掷千金的达官贵人在灯火通明的船里豪赌。
    梅争寒立在闲秋的画舫上,身后是不夜楼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面对这样的热闹他的心越发的冷。天牢那种地方阴暗潮湿,梅争寒一想起来心里就不太舒坦,更别说梁简现在就在里面。
    “我对穆家这个身份并不在意,就算只能暗中相认我也不介意。他那么了解我,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梅争寒想不明白,而这个疑惑闲秋没有办法回答他,因为梁简也没有告诉闲秋理由。他提起这些事的时候没有半点自己即将面临危局的危机感。闲秋自己有过猜测,但不论是哪一个都不适合说出来,所以他选择沉默。
    梅争寒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从画舫离开站在湖边,他的心和这片雪夜一样冷。他穆家的身份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用不好会伤人伤己。梁简很清楚,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这两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梅争寒心里困惑,始终不得要领。他的脑海里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可每次想要去抓住时又会什么都抓不到。那个想法很浅,根本就握不住。
    第164章
    二十年前的旧事查的很快,梁简入狱后的第三天负责查办此事的官员就把调查结果写成奏折递给李钰。青司鉴不可能去追无上皇的过,所以罪责由掌司的师父一人承担。隐去无上皇的密令,变成青司鉴在星象上的错误导致梅争寒流落民间。
    李钰下令将梅争寒的身份昭告天下,让他认祖归宗,即刻从驿馆搬回公主府。同时也感念江义和陈秋的仁义保全梅争寒的性命,封江盛雪为县主,赐封号明月。江义和陈秋亡故,陈家是江盛雪唯一的亲属,梅争寒认祖归宗,她自然也要回归陈家。李钰顺道也下旨嘉奖陈家,让人把消息带去滇西告诉江盛雪。
    短短数日,王城是风云变幻,梁简入狱,梅争寒一跃成为大长公主之子。李钰为了庆祝他回来,还特意在宫里办了一个宴会,下令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亲属赴宴。
    梅争寒的身世出乎太多人的意料,他们甚至还觉得不真实。不过这一切的茫然在看见梅争寒哪张脸后都变成原来如此的了然,同时也有人隐隐猜到李钰为什么要将梁简打入天牢。
    一个手握重权的城主,一个皇室宗亲,身后所牵扯的都不是小势力,他们感情越好就越让人忌惮。李钰不可能牺牲梅争寒,那就只有委屈梁简。
    比起宫宴上的喧嚣,天牢里要冷清多了。王城脚下的天牢关押的都是重罚,李钰大婚时大赦天下也没几个能走出去,入了此地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梁简的牢房在最里侧,李钰下令不许任何人探监,自然也不许任何人刁难。他的牢房四周都是空的,很安静。
    梁简在这里本该很安全也很舒坦,可偏偏他现在身上带着伤。伤势不重,都是皮外伤,用鞭子抽出来的,其中一道在下颚。动手的人本来是冲着他的脸打的,梁简想着梅争寒最喜欢他这张脸便躲开了。
    来给梁简送饭的牢头看见梁简这个样子叹了口气,蹲下身把今天的饭菜拿出来递给梁简,顺带还多放了一瓶酒。
    梁简愣了愣,牢头道:“今天宫里设宴,我想你应该会想喝一点。”
    牢头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怜悯,梁简来那天是马公公亲自押送过来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伤着,可是天牢之中最是见不得光,有些话说了和没说一样。牢头们不敢对梁简动手,但外面来的人就不同了,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梁简拿过酒瓶子喝了一口,很普通的高粱酒,很烈。一口喝下去呛的他直咳嗽,他没梅争寒那么好酒,对这种烈性的酒并不是很喜欢。
    牢头见他咳嗽,眼里没有鄙夷反倒是笑了笑:“自家酿的,你别嫌糙。”
    梁简道:“很少喝这种烈酒有些不习惯,不过争寒很喜欢,他这会儿应该在宫宴上陪那些大臣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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