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都是在还债啊。苏倾寒笑着笑着,眼角就滚落下微温的泪水,混杂在夜镜岚的血液里。

    夜镜岚淡淡的笑了笑,眼前的黑暗越来越重了,他模模糊糊的看着苏倾寒的面孔,还是初见时候的倾城国色,不减一点风姿。

    这个人,是怎么样看也看不够的啊。

    虽然,他似乎最后选择的,并不是自己。夜镜岚自嘲的想着,最后把视线定格在苏倾寒的眉宇间,那点殷虹的朱砂痣,一如初见时的娇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等闲变却故人心......

    “你的眼泪,怎么还是能热的呢?”夜镜岚喃喃的说着,身体却不住的抽搐着。他的心像是被淹在湖底,灌满了冰冷的湖水,怎么也暖不了。

    牵机的毒性最大,若非夜镜岚的内力深厚,怕早就一命归西了,哪里还有现在奄奄一息的机会?

    “不要说话。”苏倾寒竭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慌不安,表面上的镇静让柳飞都有一瞬以为这毒真的是自己师兄和着赵逸飞下的。

    夜镜岚的五脏六腑都渐渐的被毒药侵蚀,就连眼角耳朵也开始渐渐的逸出鲜血。苏倾寒茫然的把他逸出来的鲜血擦干净,然后又逸出,又擦干净,如此循环着。

    像是永远也无法终结的轮回。

    夜镜岚缓缓的伸出手,扯住苏倾寒的衣袖,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悲伤:“......苏倾寒,我难受,很疼......”

    蜷缩在苏倾寒的腿上的夜镜岚看上去哪里还有那个当年单枪匹马闯入王城的鸣凤将军的样子?

    “哪里疼?”苏倾寒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他手上占满的夜镜岚的鲜血就像是在讽刺他的一生,滑稽而可笑的一生。那种最爱的东西流逝却抓不住的无奈,让人绝望。

    世间上最痛苦的,不是永远生活在黑暗里,而是给了你希望的光,然后再把它生生的湮灭。已经得到过了的温暖照拂,又怎么甘心继续在黑暗里沉沦?

    夜镜岚用尽全力把他的手扯到自己的左胸前,声音模糊不清,但是苏倾寒还是听见了:“这里,疼......”

    苏倾寒一瞬间就快崩溃了,他感觉到手掌下夜镜岚的心跳越来越缓慢。那颗心,曾经是毫无保留的相信着自己的,夜镜岚把他能给的一切都给了自己。

    自己给了夜镜岚什么?只还给他了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脏。

    苏倾寒甚至不敢再看夜镜岚渐渐合上的眼眸,他害怕看见那愈见迷蒙的眼瞳已经没有自己的倒影了。

    柳飞飞快的找了一枚解毒丸纳入夜镜岚的口里:“这是大师兄亲自做的解毒丸,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将军他自己了。毕竟牵机是皇宫里的秘制毒药,要克制是比较难的。师兄,我们要快点离开。否则那些士兵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太傅大人,太好了,您已经得手了。”刘公公带着一行人马进来,看见这个场景,小小的三角眼尽透着阴毒的光芒,“快,我们快点回去跟太后复命吧!”

    苏倾寒恍若没有听见,他只看得到夜镜岚在自己怀里有些痛苦的皱起眉头,那大片大片溢出来的血液像是妖冶的诅咒,诅咒他此生怕是再难安心了。

    因为,已经无心。

    “师兄,我们必须要走了。这件事就算是和你没关系,但是还是太后的吩咐,到头来他们还是会把帐算到你的头上!快点,现在我们还来得及。”柳飞急了。

    “来不及了......”苏倾寒像是失了魂,他怔怔的看着手上沾染的夜镜岚的血,“他快死了,来不及了......”

    柳飞皱了眉,狠狠心,直接上前一手刀砍在苏倾寒的脖子后面,抱了苏倾寒就转身离开。

    夜镜岚被丢弃在冰冷的黑色地面上,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木偶,孤零零的。

    刚才还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大厅现在只剩下一片狼藉。

    柳飞的轻功算是天下一绝,少有人能赶得上。

    但是赵逸飞的功夫居然也不在他之下,这就让他有些诧异了。但是一想到赵逸飞潜伏在他们身边这么久,再奇怪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他又想到了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人正是这个人的时候,就如论如何也对赵逸飞亲近不起来。

    寻了驾马车逃离炎月城,因为看见了马车上的苏倾寒,守城的士兵也没有多想,就直接放人离开了。

    马车在路上颠簸着,却一直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来就会被后面赶来的追兵追上,让他们片甲不留。

    至于那个刘公公和他的随从,柳飞就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管了,把人留在那里,也算是赔罪吧。

    反正这也算是一个罪魁祸首了。

    马车上,苏倾寒恍恍惚惚的睁开眼,一开始还没有看明白,但是当他记起来以后,就怔怔的在那里坐着,也不发话。

    “师兄,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了也难受。”柳飞看见苏倾寒失魂落魄的样子,禁不住眼圈红了。

    苏倾寒僵硬的转了一下头,看着柳飞,忽然就想到夜镜岚在他怀里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苏倾寒,我难受......

    没有等柳飞继续说完,苏倾寒就直直的一口血喷出来,浸湿了大半的白色衣衫,也染红了他腰间的雪玉凤凰。他秀长的眼眸阖上,再唤也唤不醒了。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夜镜岚,我该怎生用我这份哀思祭奠你我的爱情?

    当什么都不存在的时候,我又该去哪里找寻你的痕迹?

    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第七十章  几度秋风

    经年寒雪未消融,隔岸飞花又一春。

    三年时光,说长不长,却足以让北边的大军压境,让王城的皇族逃离到最后的天岁城。

    天岁城一破,天沐王朝便真的成为昨日黄花了。

    但是此刻,天沐王朝的皇族还守在他们的最后一座城,天岁城。

    历史都是惊人的相似,记得当初的煌玥王朝,似乎也是这样被逼到天岁城里,最后他们的皇上一把大火将那座天上的宫阙一样的皇宫付诸一炬。

    皇族的行宫里,苏倾瑶给自己的儿子换上了龙袍,命人把皇帝带去上朝,自己则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妆。

    三年的颠簸流离,足以加速一名女人的衰老,特别是当她身居高位的时候。

    看着眼角的皱纹又增加了几根,苏倾瑶苦涩的笑了笑,又整了整自己头上的发冠,三丈青丝让侍女盘整的一丝不苟的,但是也掩不住其间的银丝。

    起身略扫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几个宫女,苏倾瑶轻轻地叹了口气:“哀家自去后宫,你们就不必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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