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魇重楼 作者:沈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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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袭魇重楼 作者:沈沉公子

    二铜环的解法,就隐藏在那千机宝册之中。不过楼主,这句话我虽然译了出来,但千机宝册,我却从未听说过,所以”

    慕雪臣淡淡一笑,衬着花色,明若春光:“哈哈,千机宝册,千机宝册,不错,看来是老天合着顾景言栽在我手上。”

    沁儿一愣,道:“墨尘哥哥知道千机宝册的下落?”

    慕雪臣点点头,道:“沁儿,我曾对你说过,袭魇宫偌大机关城,是由我设计出的。而我这等不懂机关秘法和陷阱玄机的人,为什么能设计出层层罗网的一座城,这件事,你没有疑过吗?”

    “难道,莫非”

    “是,千机宝册,就在袭魇宫之中。”慕雪臣道。“传说千机宝册,乃是春秋战国时期鲁班所作,而鲁班,原名公输盘,是日后机关鬼谷一族的创始人。传说当时他所作机关极其精巧玄秘,古书中有言‘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便是赞他巧夺天工的机关之术。后鲁班晚年时期,正值战国动荡,为防止机关术失传,他曾撰写一本《千机宝册》。宝册之中,是各类机关陷阱术的设法制法,当时,我也是凭借《千机宝册》中记载的机关秘术,从而设计了袭魇宫外围守城――机关城。据说那本宝册也是宫主早年偶然所得,到不知今日竟然派上大用。”

    沁儿恬然一笑,道:“这么说,千机宝册中,定有那十二铜环的解法了?”

    “这我却不记得了,当时我研读那本书,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只翻阅了一些规模宏大的机关陷阱,并不记得其中是否记载了什么十二铜环。”慕雪臣道。“不过好在这本宝册在袭魇宫中,只要找到宝册,翻阅解法,打开铜环,便能得到水银灯了。”

    “这么说,墨尘哥哥要回袭魇宫一趟?”

    慕雪臣静静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道:“回去袭魇宫,已是势在必行,一去一回,最快动作,需要三天。顾景言曾经允我七日之内给我唐青瓷人头,不过天蛊教距此路途遥远,而且,唐青瓷的人头哪里有那样轻易得到。算着待我取书归来之时,他还尚未回到武林盟。”

    沁儿点点头,道:“那么,墨尘哥哥准备何时动身?”

    “我准备一下,入夜后便走。”慕雪臣道。“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万万多加小心。”

    “墨尘哥哥不必为我心忧。”沁儿笑道。“沁儿这样大的人,难道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吗。”

    入夜之后,慕雪臣趁着夜色深浓,便从一处偏僻城角越墙而上,离了夜都。

    袭魇宫距离夜都,约有五百余里,三日时间,定要选千里骏马,快马加鞭,方才来得及。

    慕雪臣飞檐走壁向北奔走了约有十里,方寻到一家贩马的客栈。他匆匆买了一匹模样极俊的血蹄黑云,便一骑陌尘,百里奔驰。

    奔走陌上,慕雪臣连停下来喝碗茶的工夫也不曾有,就这样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到了最后,竟只用了一天时间便赶到袭魇宫。袭魇宫门前,慕雪臣方才翻身下马,血蹄黑云便倒地力竭而死,慕雪臣轻叹一声,只觉可惜。

    过了偌大机关城,慕雪臣径直到了袭魇宫内藏书阁之中。此时,正是凌晨时分,只有两名袭魇弟子正镇守于此,见了他,连忙跪地礼道:“弟子参见楼主。”

    慕雪臣匆一摆手,道:“你们二人,随我进去寻一本书。”

    “请问楼主,是要寻找哪本书册?”

    “我要《千机宝册》。”慕雪臣冷然道。“本座给你们两个时辰,将那本宝册找来给我。”

    藏书阁内书册不下万卷,逐一翻找一天一夜犹且不足,但慕雪臣又哪里有那样多的工夫。他多在袭魇宫逗留一刻,他身份败露的风险便会增加一分。如今,他距离自己的目的不过几步了,又怎么能在阴沟里翻了船呢。

    那两名守门弟子看着慕雪臣面色不善,急匆匆的去寻书了。慕雪臣也在书架之间徘徊寻找,奈何此处藏书太多,而大多书册若不细看,几乎都是一个模样的。且此时又是深夜,藏书阁内不过一豆烛光,极是昏暗,寻书的难度又高了不少。

    正当慕雪臣埋头寻书之际,却忽然觉得身侧有人。他抬头望去,只看到一雪发雪衣的灵秀女子站在那里。那女子三千雪丝净若冬雪,身上绫罗白若轻羽,衬着那端秀空灵的一张脸,于这黑暗之中,别有一番诡异的冷艳冰丽。

    慕雪臣看清来者,连忙跪地行礼道:“弟子慕雪臣参见护法。”

    那女子却不低头看他,只是冷然说了一句:“不必多礼,起来吧。”

    慕雪臣起了身,却恭敬的俯着身子,不去看她。这女子,并非凡人,乃是袭魇宫中双护法之一――未央阁沈砌雪沈护法,论地位高低,犹在慕雪臣之上。放眼整个袭魇宫,这女子也不过只居于宫主君冷蔷一人之下。

    慕雪臣对这名护法,向来是有几分敬畏的。想当初他年幼拜师君冷蔷时,沈砌雪便已是亭然玉立的翩然少女,然而直到如今,十数年过去了,沈砌雪却还是当初的那般模样,半分也没有老去,宛若仍是二八芳华。

    或许,这位护法的年纪,已在百岁之上。

    而且,她的生命,似乎永无止息,半分没有衰老的迹象,宛若天长地久,仍然延续。

    此时此刻,沈砌雪站在这藏经阁中,眼神空洞,不知是在看他,还是看着空气中无形的别的什么。过了片刻,慕雪臣方道:“请问护法有何指教,有何吩咐?”

    沈砌雪轻轻抬了抬头,道:“慕雪臣,楼主他不知你私下在做着什么,但我却知道。夜空星云已昭显世间一切,那些事情,你瞒不过我。”

    慕雪臣微微低下头,道:“护法圣贤,非我等凡人可比。”

    “这件事,你若执意去做,我不会阻你。星象已然成型,我拦你,也拦不下你的心,拦不下你的命。”沈砌雪淡然道。“慕雪臣,天机不可轻泄,如今,我只警告你,不久的未来,你会得到一些东西,也会失去一些东西。那些,是命,是天理。”

    “弟子并不很明白护法的意思。”

    “不懂也好,我只想指点你一句。”沈砌雪神情冷然道。“红尘三千墨,繁华皆凉薄,一情一悲咒,一字一成酌。”

    红尘三千墨,繁华皆凉薄,一情一悲咒,一字一成酌。

    直到又回到了武林盟,慕雪臣终究还是未懂这句中的意思。

    沈砌雪告诉他,他会得到一些,失去一些。

    又究竟是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进了沁儿房间,发现那丫头正捧着线索书,伏在书案上睡得正熟。慕雪臣只怜恤她不愿喊她起来,却不料沁儿自己醒了,只看向他,轻笑道:“墨尘哥哥,你可是回来了,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唯恐顾盟主会归来,可是整日担惊受怕呢。”

    “傻丫头,怕什么,难道我还能让你一个人待在风口浪尖,不管你么。”慕雪臣抚了抚她如墨的青丝,笑道。“放心,如今我已经把千机宝册取回来了,用不了多少日子,我便能得我所需,带你离开这儿了。”

    他却不知,眼前这个将她一生最好的芳华托付给他的女子,竟再没有离开这儿了。

    直到很久以后,他方才悟出沈砌雪和他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然而,却已

    那日,他留在沁儿房中,陪了她许久。

    待等到入夜之时,他方才回去自己房里,刚一开门,却是浓重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将手抚在腰间长剑上,随即又定睛一看,只看见顾景言正浑身浴血侧躺在床榻之上,而房间正中红木茶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方盒。

    慕雪臣几步走到桌前向盒中一望,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青铜盒中,一浓丽面庞怒瞪圆目,双瞳已浊。

    顾景言,真的将唐青瓷的项上人头,为他取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做冷欺花

    袭魇重楼第十三章

    慕雪臣快步走到床边,只看到顾景言面上毒气翻涌,颊上青黑浮现。他俯下身子,冰凉的手指搭上顾景言的脉,静静探了一会儿,只觉顾景言内里真气翻涌,气血逆流。

    慕雪臣一时也顾不上去想别的事,只坐在床边,轻声喊道:“顾景言,顾景言,你给我醒醒,顾景言!”

    他喊了好一会儿,顾景言才在床上,轻轻的嘤咛了一声。又过了片刻,他方皱着眉,轻轻睁开了眼。

    顾景言微微睁着眸,黑耀似的瞳子轻轻转了转,方看向床边的慕雪臣,道:“墨尘,我我帮你把唐青瓷的人头带回来了,就放在桌上那青铜盒里,你,可瞧见了?”

    慕雪臣轻一点头:“瞧见了。”

    “那你是愿意原谅我了吗”

    “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慕雪臣微微俯下身子,强然一笑道。“顾景言,你不要动,我去给你找大夫,好不好。”

    顾景言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无妨,只是觉得累了。唐青瓷的人头没有我意料中的那般好得,我本想埋伏几日一击必杀,可我又怕等我回来,你已经走了。”

    慕雪臣轻叹了口气,道:“顾景言,其实我也并不是那么想唐青瓷死。”

    顾景言道:“我知道。”

    “其实那个女人,完全是我推脱给你的理由。”

    “我知道。”

    “你都知道,那你是不是疯了?!”慕雪臣道。“你以为唐青瓷是谁?她是天蛊教的教主,自己身怀绝技不说,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你真的蠢到一个人去杀她?”

    顾景言看着他嗔怒的模样,觉得他生起气来也那么动人,明若花色,净若云光。

    他轻轻一笑,小声道:“墨尘,你凑过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慕雪臣喉间一哽,却也不想与他争辩。只得凑过前去,微微俯下身子。

    他俯下身的时候,几丝长发偶然落在顾景言的鼻侧,轻佻且微妙的轻轻瘙痒着。痒在心里,携着几分致命的妖惑。

    顾景言第一次这样近的去端详他,他第一次觉得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生的这样绝美,这样令人迷醉。他觉得自己已经跌醉在一味蛊里,毒已入骨,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无法自拔。

    他将唇轻轻凑在慕雪臣耳侧,道:“墨尘我喜欢你。”

    慕雪臣闻言,却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他一下弹起身子,向后退了几步,道:“顾景言,你真是疯了。”

    “或许吧我觉得我早已疯了,早就”顾景言闭上眼睛,幽幽道。“就像林姑娘对我的情愫一样,或许终我一生只是遥不可及,对你而言只是不可理喻。但我真的喜欢你,除你以外,再无旁人了。”

    慕雪臣站在床侧,蓦然间,双颊绯红了。

    只是床榻之上,顾景言却全然没有住口的意思,依然自顾自道:“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定会觉得我不堪,觉得我罪恶,但这份情,我已在心底藏得太久了,再也掩不住了。”

    “如今,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身边如花美眷却不稀罕,偏偏去喜欢一个男子。可我喜欢的男子,却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很值得人去欣赏,去仰慕去保护的人。”

    “墨尘我真的,早输给你了”

    慕雪臣听到此处,心中已不知是怒是惊,一时间五味杂陈,情绪含糊不清,只吼道:“顾景言,你真是个疯子!你简直不可理喻!你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听到慕雪臣这样喉,顾景言却只轻轻笑了笑。

    “对不起,墨尘,对不起”

    这个疯子在说什么。

    这个疯子,又在为了什么道歉呢。

    他连我的真名都不知道,还说什么喜欢我。

    太可怜了,真是,太可怜了。

    那日傍晚,春深的夜都又落雨了。

    慕雪臣房中,沁儿大着胆子去看那盒中的人头,她瞥了一眼,又连忙退了回来,道:“墨尘哥哥,这人倒真是唐青瓷本尊,我见过她的画像,断不会有错。”

    慕雪臣冷然一笑,道:“那顾景言,世称是正义凛然的君子,我看他根本就是个疯子。连自己的命都豁得出去,只为了杀这个女人。”

    “可是,墨尘哥哥,不是你叫他去杀这个女人”

    慕雪臣垂着头,轻轻一咳,道:“这事的初衷已不重要了。不过,这样一番也好,如今他伤重难愈,又身中剧毒,待我到时破开宝库大门夺取水银灯,看他如何阻我。”

    沁儿皱着秀眉,道:“那如今,顾景言他人呢。”

    “我叫来几个武林盟的弟子,将他带回他自己的卧房看伤去了。”

    沁儿点点头,又道:“那这个人头”

    “丢了,或是埋了罢。”慕雪臣道。“我叫你来,无非是想确定这是否是唐青瓷本尊罢了,一个死人头颅,我又留着做什么。”

    “那,墨尘哥哥,十二铜环的解法,你可知道了?”

    慕雪臣轻一点头,掀了块绸子走到桌旁将那铜盒蒙上,道:“千机宝册中确有那十二铜环的解法,待我背会了,练熟了,便可前去破那宝库大门了。”

    “如此一来,墨尘哥哥的计划,已经要成功了。”

    “是,棋差一招,只看最后这步,能不能走好。”慕雪臣带着几分得意,轻佻一笑。“如今楚惜宸身死,顾景言受伤,武林盟中,已难有我的敌手了,我看到时,谁能奈我何。”

    直到几日后,慕雪臣又想起那日。

    他只恨自己傻。

    慕雪臣啊慕雪臣,你为什么不多想想这一切事情,不多想想沈护法说的那番话呢。

    其实,是你疯了。

    你已被贪婪和骄傲蒙了双眼。

    到最后。你都害死了谁,你都输给了谁,你又把自己,赔给了谁。

    待等慕雪臣预备去破宝库大门,已是三日之后。

    十二铜环看起来虽很简朴,但其中蕴含的机关哲理极是复杂,他默默在手中练了许久,为保万无一失,不出差错。

    子时时分,凌晨时候的夜最是深。慕雪臣带着沁儿出了门,二人飞身一跃走壁飞檐,夜都之内廊腰缦回,楼阁林立。二人小心躲着巡查守军,潜行了好一会儿,方到了宝库大门之前。

    不知为何,武林盟中藏着至尊秘宝的宝库门前却并无守卫,慕雪臣左右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了此处不会经过巡查的守军,方才和沁儿从屋顶跃下。他叫沁儿四处观察望风,自己则前去破那十二铜环秘锁。

    直到手指碰触到那纯金的锁头的时候,他还未觉得有任何不安。

    只是内心之中,那野兽似的直觉,让他觉得有些反常。

    这一切,难道不会太顺利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梦寐以求的水银灯就要到手,他却犹豫了。

    如果武林宝库如此轻易便可攻破,如果线索之书那般容易便可得解,那为何在这数十年间,江湖中各大势力觊觎水银灯,却碌碌一番皆无所得?

    心里这般想着,可手中的动作却并未停歇。慕雪臣忽然觉得,他虽自认是冷性情的人,但心里似乎也翻腾着一些欲求的,就如同现在,他心中渐渐燃起了一股希冀,且愈演愈烈了。

    慢慢的,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按理说,沁儿在他身后四处望风,即便再是安静,却也该有些声响的。

    可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太安静了。

    思忖片刻,慕雪臣微一回头,却只看见沁儿被一人揽在怀中,被捂住了双眼鼻口。而在夜风喧嚣之际,在这月色朦胧之中,顾景言面若冷霜,眸露不忍,身侧,一男子邪魅张狂,红衣黑发。两个纤长高挑的身影,逆着光影站在那,静静注视着他。

    慕雪臣侧过身子,刚想动作,却只见一银丝巨网从天而降,绵延数丈,慕雪臣躲闪不及,已被束缚在原地。银丝结扣间绑着尖锐利刃,此刻深深扎进他的身体中,染在他雪衣之上血色如花。期间,自四面八方又冲出数十名盟内守军,将他团团包围。

    他这才知道,自己,算人不成,倒被人算计了。

    融融月色中,慕雪臣眼色凄然的望着顾景言。而顾景言却也别无他法,只得轻轻一叹。他身侧红衣男子倒是朗声一笑,戏谑的望着慕雪臣,淡淡道:“我原以为袭魇宫墨尘楼楼主有多大的本事,看来也不过如此。慕雪臣,你不还是君冷蔷膝下的弟子吗?看来这么多年,君冷蔷也变了,你这样的人,他都愿意收作弟子,留在身边。”

    慕雪臣冷笑一声,道:“你又是何人,敢口出狂言,辱我宫主。”

    “我和君冷蔷,可是旧相识了,不过说起来,我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了,记得当初,我还承诺他,要为他收尸呢。”红衣男子垂眸一笑道。“直到前些时候,景言告诉我你的出现,我才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了。慕雪臣,你再如何神出鬼没,却也未能逃出我们师徒联手。”

    师徒联手?

    这个人,是顾景言的师父?楚惜宸?

    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将烟困柳

    袭魇重楼第十四章

    春露犹寒。

    牢狱之中,自是潮湿阴冷。

    在武林盟地牢最深处的那间囚室里,慕雪臣蜷的小小的卧在角落。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流了太多的血,不然,他的身子,还有那颗心,怎么会赶到这样森冷呢。

    牢门之外,顾景言一袭玄衣静然站着,定定端详着他。他在那站了要一会儿,方听慕雪臣道:“顾盟主,你在那立了许久,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你是看我此时狼狈,故意来看我笑话吗。”

    顾景言轻一垂眸,声音淡淡道:“慕雪臣,若不是你野心过甚,又心怀欲求,又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终究,还是要怪你自己,还是要怪你贪婪张狂的内心。”

    “说得真好听,好像这一切,错只在我,而你顾大盟主,丝毫没有阴谋算计,工于心计。”慕雪臣扶着墙壁坐起身,喃喃道:“我的身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景言微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其实早在茶楼之中,我就曾注意到你。但当时,只是看你翩翩君子,美人如玉,身边又有沁姑娘那样的如花美眷贴身跟随,便在心中印下了,当时,也并未疑你。而七日之后,我在城外桃林之中吹奏箫曲,远远只觉得有人藏匿在树后。你知晓,奏乐时人心最静,我还听到你呼吸的声音。我本想去瞧瞧树后是何人,却在那时被人包围剿杀,体内蛇珠之毒又发,我本以为竭力一战后会命丧黄泉,却万万没想到,你会走出来救我。而看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你是那日茶楼中的那位公子。”

    慕雪臣轻嗤一笑,淡淡道:“若时光流转,我定不会救你。”

    顾景言喉头一哽,却仍接着道:“当时,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一位路过公子,我看你为人儒雅,又心怀悲悯,便真心有意与你结交。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未曾疑过你的身份,直到,君山灵泉那夜。”

    “君山、灵泉”慕雪臣喃喃道。“莫非,那日夜里我收了夜莺传书,你知晓?”

    顾景言点点头,道:“那日和你一同露宿林中,贴身而卧,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正当我好容易有些睡意的时候,却发现你忽然起身,向林间深处走去,同时,我听到了鸟儿的啼鸣,那时,我只觉得几分好奇和有趣,便偷偷的尾随你看你去做什么。却不想,我看到林间月下,你从一只枣红鸟儿的腿上解下一封传书,并用内力燃烬。”

    慕雪臣微微侧过头,静静听着。

    “或许夜莺传书不算什么,但是将内力化为明火,那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和功底,那时我便知道,你定不会是凡人。转念我又想,像你这般功力的正道中人,为何我从未听过你的名号,也从未曾见过你。结果到了第二日,你蓦然要与我分别,那时我便知道,你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做,而这事,一定和你收到的那封传书有关。”

    慕雪臣轻一挑眉:“难不成,那日之后你并未独自离开,而是尾随与我?”

    “不错,我跟随你回了扬州城,并看你解救了一位受人欺凌的年幼少女,那时,我放下了心,以为你定是个好人。我本想离开,却又听闻那夜是扬州花灯节,便想滞留一晚。”顾景言声音低沉,淡淡道。“却不成想,那夜,我在丹河河畔,竟亲眼见到你,于画舫之上杀了信阳。”

    慕雪臣一笑,道:“那时,你便知晓我的身份了?”

    “那夜之后,我看你携着信阳公子人头赶回袭魇宫,只知晓你是袭魇宫中一位徒众,却仍不能确定你的身份。”顾景言轻声道。“后来,待等我回去武林盟后,正巧一位书客门人来武林盟中寻我师尊,闲来无事之时,我便同他问起你,他听了我的描述后道:‘如今袭魇宫中,若谁像你口中那般,内力卓群,美人如玉,喜着雪衣,鸿儒却又少语,那人,定是墨尘楼主,慕雪臣’。”

    “我倒不知,我在你口中,倒有这样好的评价。”

    “墨尘,你在我心中,向来是极好的。”顾景言道。“若你身在正道,定是位可以平定四方,垂怜苍生的君子大侠。只可惜,你却身在魔道,与我对立,倒真是可惜。”

    慕雪臣只冷冷一笑,道:“顾景言,难道你以为你武林盟就是正义之地?邪道众人,至少做的问心无愧,光明正大。不像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肖小小人,自认君子,却阳奉阴违,你顶着武林盟主的名头做着这等攻于算计之事,难道就不觉得羞愧?”

    “墨尘”

    “别这么叫我!”慕雪臣道。“墨尘是我楼宇名号,是我袭魇宫主所赐,你不配喊这个名字。”

    顾景言嗫嚅道:“可我”

    “顾景言!你自诩正义,自诩大侠,可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曾做出什么样的事!”慕雪臣狠狠道。“但是你的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便会让你受人非议,无法在这武林中立足!”

    顾景言微微一愣,还未答言,却只听远处传来一轻狂之声,道:“断袖之癖又如何,龙阳之好又如何,我徒弟有的东西,当师父的也全都有,可到头来,却不也是十数年武林盟主做的好好的?”

    话音落时,那红衣黑发的男子正走到顾景言身侧,他侧过身傲然看着狱中的慕雪臣,道:“如今武林之中,只讲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慕雪臣,是你输了。你想把这档子事当作丑事传出去,让景言日后无法立足,让他人身受辱。可是,你若是死在这儿,又哪里有机会叫旁人知道这档子事呢?如今,还不是我们师徒说了算,想让你生你就生,想让你死你就死。你已是秋后蝼蚁,又在张狂什么。”

    “楚惜宸!”

    牢门外,楚惜宸只淡淡笑了笑,如今他虽已过而立之年,却依旧风华未减,凌若寒光。他轻瞥了眼顾景言,淡淡道:“景言,你先退下,去女囚那边看看那个丫头,慕雪臣就交给我来处置,如何?”

    顾景言只轻轻颔首,道:“如此,徒弟告退了。”

    待等顾景言的身影在拐角深处消失不见后,楚惜宸方侧过身子看着慕雪臣,道:“墨尘楼主,幸会了。我有些事情想从你口中知道,却偏偏没有我徒弟的那番耐心去迁就你,我想,你最好还是认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就痛痛快快的说,否则,可就要吃一番苦头了。”

    慕雪臣只冷冷一笑:“楚大盟主,你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楚惜宸魅然一笑,他定然凝视着慕雪臣雪衣之上的几抹鲜血,顿了许久,方道:“我想知道,袭魇宫外机关城的解法。”

    袭魇宫外机关城的解法?

    笑话!

    十数年来,袭魇宫之所以易守难攻,固若金汤,除去它的地理位置极其偏僻难寻之外,也是多亏了那层层陷阱重重玄机的机关城!

    如若让楚惜宸知晓机关城的解法,那么武林盟大军若一举攻击袭魇宫,不是宛若攻击无人守卫之地?

    那样,袭魇宫虽说不上定会失守覆灭,也难逃一番伤亡惨重。

    望着楚惜宸,慕雪臣只凄然的笑了笑,道:“楚大盟主,我看,你真是将我想得简单了。我并不是为了苟且偷生而可以放弃尊严、弃师弃主之人。如今,即便你对我处以凌迟极刑,也断无可能从我口中知晓一个字。”

    “墨尘楼主此番气节,倒真是令楚某感动啊。”楚惜宸道。“你大可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旁人,连我那笨徒弟也不会知道,楚某,只会孤身一人,进入袭魇宫。”

    “呵,你以为,时至今日,我还会信你不成?”

    楚惜宸妖然一笑,轻叹了口气,道:“墨尘楼主不肯说?如此,到可惜了。”话音未落,楚惜宸轻轻拍了拍手,朗声道:“来人,把东西抬上来,好生伺候伺候墨尘楼主。”

    慕雪臣闻言一惊,却是面不改色,只静静坐在原地看着。过不一会儿,牢门外竟走来四名武林盟徒众,四名徒众正合力抬着个硕大的物什,上面盖着块血迹斑斑的白布。

    “慕雪臣,是你自己要自讨苦吃,也怪不得我狠心了。”

    楚惜宸静静走到那东西旁,将那白布掀开。白布之下,竟是一只硕大无比的乌黑铁笼,铁笼内侧,百枚尖锐凛然的银针闪着凛凛寒光!

    这是百刃刑笼。

    若将人关进这铁笼中去,那人便会被百枚银针穿透,痛苦非常,千疮百孔,却又因疮口微小,除去流血伤痛外,却是求死不能。

    慕雪臣只觉得心头一凉,他定定望着楚惜宸,冷然道:“亏你们武林盟还是自诩正义的地方,竟还会有这样惨无人道的刑具。”

    “对付你这样的魔道中人,定要用些非同寻常的手段。”楚惜宸道。“慕雪臣,我知道你骨头硬得很,若是给你用了这样的刑罚你还不肯说,我也不介意去给你身边的那美貌侍女用用看。”

    可此时此刻,慕雪臣却未听清他在说什么。百枚银针撕裂他的肌肤嵌入他的身体。他轻轻低着头,恍惚之间只看到自己的血顺着铁笼笼壁流到地上,顺着地牢石砖的裂缝,蔓延到很远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  楚惜宸要进袭魇宫是有原因的0。0

    ☆、第十五章 何人葬花

    袭魇重楼第十五章

    此刻,顾景言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只是耳畔,蓦然想起慕雪臣轻微辗转的嘤咛,响在心上,带着几分痛,和痒。

    不过,他知道,自己是听不见那边的声音的。他现在在女囚牢狱,与慕雪臣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顾景言轻轻咳了咳,叹了口气,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牢门前,抬头望着牢狱之中依旧绝美清丽的少女。

    看他来了,颜沁的眸中似乎泛起了光,片刻之后,她却只是轻轻一笑,道:“顾景言,我便知道你不会是那样简单的货色。只可惜,楼主不听我劝,否则,若按我的意思让你直接毒发自生自灭,我们二人,又怎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顾景言轻轻别过头去,道:“若你们不想着去算计我,又怎么会落入我和师父的陷阱之中,到头来,还不是你们的野心和贪欲害了自己,这就是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想,水银灯,其实并不藏于宝库之中吧?”

    “是。水银灯向来由盟主亲自镇守,除去武林盟主和他一名亲信,再不会有旁人知晓其下落。”

    “那么,宝库大门上的十二铜环也只是个幌子?那所谓十二铜环的线索书,以及指引千机宝册的那句线索,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都是你们编纂出来的?”

    “是。”顾景言淡淡道。“若不设点难度,怕你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吧。”

    颜沁朗声一笑,粲然道:“不愧是当今武林盟主,好手段,好计策。我真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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