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之臣 作者:唐酒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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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恣睢之臣 作者:唐酒卿

    尖。乌云其其格给辛弈又倒了碗羊奶,这一次还递去了热软的馕。辛弈拿在手里,浑身又暖又舒服,连胃都舒坦了不少。他还起了热,敖云把自己几年前的旧袍子借给了他,穿上大小正好,又盖了皮裘,开始闷汗了。

    乌云其其格摘了绒帽和羊裘,穿着马步裙和着小皮靴。辫子乌黑漂亮,眼睛大而清澈。她挽了袖子,正在给敖云沏奶茶。

    “是不是暖多了?”乌云其其格偏头对他笑了笑,“我哥哥的帐子可是这里最温暖的。”

    “谢谢。”辛弈左手抚在胃上,手指间不自在的动了动,不太习惯失去小指的茫然感。

    “你的小指是被弯刀切掉的吧。”敖云接了他妹妹的奶茶,喝了几口。

    辛弈沉吟,“应该记不清楚了。”

    “切口又快又狠,时机力道把握的都胸有成竹。切掉你小指的人,是个厉害的大苑人。”敖云像是聊奶茶一般的继续道:“如果是我,会切的比他还漂亮。”

    “说什么混话。”乌云其其格自己也抱了碗奶茶,上来踢了踢她哥哥的小腿,“你这样安慰人,阿妈也会被你气回来。”

    “可是我说得是实话。”敖云认真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被他得手。”又道:“既然是弯刀,你果然是从北阳来的吧?阿尔斯楞的南征军在追杀你,是他切掉了你的手指,对不对?”

    辛弈喝了羊奶,点点头。

    “那你是北阳军。”敖云面色微沉,对他妹妹道:“我就说他是北阳军。”

    “那他也没有拿刀砍你啊。”乌云其其格冲他做了鬼脸,转而问辛弈,“你叫什么?”

    “亦川。”辛弈反问道:“你叫其其格?”

    “乞颜乌云其其格。”乌云其其格扬了扬小巧下巴,略染骄傲道:“草原上的智慧之花。”

    “草原上各个部都有□□十个智慧之花。”敖云反驳她,“不要骄傲。”

    乌云其其格哼声:“乞颜部只有我一个,将来大苑也只会有我这一朵智慧之花。”说着又做了鬼脸,“你这个蓝色石头!”

    “敖云。”敖云对辛弈道:“我叫敖云。不是蓝色石头,是蓝色宝石的意思。”

    辛弈也对他颔首,“多谢。”

    “不需要对我道谢。”敖云叹气,“是这朵智慧之花吵着要救你。如果你感念一点点她的恩情,养好伤之后就走吧。不管北阳军还是南征军,都别带到这里来。”

    “怎么了?”乌云其其格探头嘲笑敖云,“蓝色宝石不想见见狮王吗?还是说你不敢。”

    “其其格。”敖云正了色,“你不要多话。”

    辛弈心下一动,问道:“这里是乞颜部?”

    敖云倏地盯向他,与他说话时的无奈和客气迥然不同,是种锐利过雄鹰的眼神,好像被他盯住,就逃脱不掉被撕裂的命运。

    “我们确实是乞颜部。”敖云缓低了声音,“怎么了北阳人,不可以吗?”

    辛靖追迫大苑三十二族北上向冰川沿境转移,其时为王者正是乞颜部。乞颜部是大苑大部,但是因为在北上时抛弃了狮王阿尔斯楞为首的扎答兰部,导致扎答兰部苦守迦南山,转而追随了如今的哈布格钦氏。乞颜部因此失去大苑王位,不再吸引目光。

    竟然是乞颜部。

    辛弈看着敖云,再次重复一遍,“谢谢。”

    敖云索然道:“其实我并不想听北阳人说谢谢,你可以说点其他的。”

    “承蒙照料。”

    乌云其其格抿嘴笑起来,“有意思的北阳人。听说狮王去了上津,他打到长河岸了吗?”

    “没有。”辛弈顿了顿,“他还在上津外。”

    “这是次出力不讨好的南征。”乌云其其格对敖云笑起来,“我就说他打不远,你现在还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吗?”

    敖云道:“我以为没人能拦住他。”

    “你为什么会觉得阿尔斯打不远?”辛弈将喝完的碗轻轻放回小案,奇怪道:“他可是你们大苑的狮王。”

    “是他们的。”乌云其其格狡黠的眨眨眼睛,“这里是乞颜部,我们从来不会养狮子。你既然知道他叫狮王,就应该知道他还叫做垂云铁翼,但这名头只限在迦南山,迦南山是阿尔斯楞的底气。可是他如果再不出来狩猎,狮王的名字会坠落。”又道:“你们北阳一直做大岚的防线,有过辛靖那样的人,如果北阳死了,大苑还有机会。但是我听说,北阳有了新的燕王,是辛靖的弟弟。”

    敖云接着道:“你是这个人的手下吗?”

    辛弈笑了笑,“不是,我只是守上津的普通人。”

    “狮子不会追杀普通人。”敖云也搁下了他的碗,“希望你们守得住。”

    “你不希望阿尔斯楞打到长河岸吗?”

    “不希望。”兄妹俩齐声。

    “但这是我们的事情,和你没关系。”敖云收回他刺一般的目光,对妹妹道:“和他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乌云其其格吐舌,“他又不是燕王。”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敖云给辛弈拆了纱布收拾伤口,他就再一次睡了过去。

    吴煜掀开地窖,探头往下看了看。里边只剩一点点的青菜叶子,连萝卜都没有了。小崽子的肚子在咕嘟嘟的叫,吴煜自己也饿得头晕。

    “天杀的仇老狗。”吴煜烦躁的猝声:“屯个粮仓会死啊。”

    可是仇砸已经死了。

    吴煜在一边干净的雪上抓了几把,塞进嘴里。他有些愁苦的蹲在那里犯难,因为他们只剩这些菜叶子了,可阿尔斯楞还在外边没有撤退的样子,辛弈也不见了。

    吴煜想,如果他自己没战死在上津,日后也会被柏九弄死。怎么办?横竖都是死,还是留个好名声吧

    “将军!”匆匆跑来的将士欣喜若狂,远远地就冲吴煜摇晃胳膊,“将军!”

    吴煜咽下雪水,有气无力道:“干什么。”

    “粮食!”那人手舞足蹈的激动难抑,“是粮食啊!”

    “哈?”吴煜站起身,透过细雪望出去,隐约见看见有人往过来。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定眼一看,牙先疼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为首的不正是平定王柏九吗!

    紧随其后的小白脸他不认识,但看那一身青衫披氅,也能瞧出不同寻常来。况且虽是书生打扮,可那目光直削,分明是个久经决断的主。

    来得正是柏九与贺安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回援

    两日后雪停,敖云找回了他的马,是一匹红身白蹄的小马。此时辛弈也能够出帐,但所涉位置有限。好在他也知道避嫌,并不在帐外随意走动。

    赤业由乌云其其格照顾的很好,后蹄上了药,草料也合心意。

    不等乞颜兄妹,辛弈自己先提出了告辞。

    “你现在就要走?”乌云其其格在帐前数羊,闻言只点点头,“如果你觉得自己撑得住,就可以走。”

    敖云从下边的草棚下抱出草料,喂给圈里的羊,对辛弈道:“你要回北阳去?”

    辛弈应声。

    敖云道:“阿尔斯楞还没有离开,你怎么回去?”

    辛弈笑道:“总会有办法。”

    “你们北阳人。”敖云说着倚靠在堆成小山的草料上,用手在胸口转了几圈,“都这么心大吗?”

    “再待下去也只会平添麻烦。”辛弈拉了赤业的缰绳,“况且阿尔斯楞还在那里,我不能待在这里逃避。”

    “很好。”敖云点点头,又抬头看了天,道:“明天也不会下雪,下午我就送你出去。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答应的,不要让这里出现北阳军和南征军的影子。”

    “我会的。”辛弈微笑了笑,然而他下一刻话锋一转,突兀直接道:“但我想和你谈谈其他的事情。”

    敖云看着他略显苍白的温和脸,渐渐直起了身。

    乞颜部并不是完全脱离了大苑的权力中心,它只是被克意打压、边缘化,直接表现为属地从以前肥美的草场到了边缘临近荒地的地方。最为讽刺的是,当年他们跑在逃离北阳军的最前面,如今他们被搁置在北阳军的家门口。哈布格钦氏像是要以这种方法,让乞颜部铭记住当年埋下的祸根,以及被□□的耻辱。

    哈布格钦氏做的很成功,他让乞颜的下一代长期以往的在耻辱的夹缝中谋生,变成了对整个大苑的仇视,当然还有对北阳的愤恨。

    敖云作为王的继承而诞生。

    却在和王位咫尺时被教会俯首称臣。

    他的父亲因此死在哈布格钦氏的反戈刀剑下,母亲像只暴怒的母狮子,拖着他和妹妹在反乱中活下来,并且神奇的让他们安然无恙的离开哈布格钦氏的领地,到了这里。

    当然,这只母狮子自己却没能走出来。

    敖云身肩乞颜部一系重担的时候还是个少年,牵着他当时才到腰的妹妹,从大苑内部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来。恍惚中像是背离了原本的轨道,让他在起初的一年里常常没有真实的感觉,仿佛忽然就能醒过来。

    他对北阳辛氏可谓是十分痛恨,但在日夜痛恨中,却又不自制的对那个传闻中的辛靖存有更多更深的敬仰。他甚至想过,如果他能再早出生几年,就能亲身和这位北阳尖刀在战场相逢。

    他知道辛靖死了,他弟弟还是个哑巴。

    每每想到这里,敖云又会生出一丝侥幸和痛快。大家沦落时的模样差不多狼狈,你还比我更惨,只剩了一个哑巴。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哑巴。

    所以纵然你当年一骑雷霆,劈开过大苑的心脏,哪又如何呢?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

    有一天哑巴会开口,有一天北阳辛氏会和乞颜联手。

    恐怕谁都没想过。

    “你说北阳军要和乞颜部联手?”敖云站在草堆旁,他露出些猝不及防的诧异,又转眼被讽刺和冷笑覆盖,“如果北阳军和乞颜部联手,谁去按着辛靖的棺材盖?”

    “乞颜部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辛弈拍了拍赤业的头,道:“你们熟悉这里的地势环境,比阿尔斯楞更加熟悉,即便人数差异,但有北阳军在前方牵制,你们也能从后边对阿尔斯楞的军队进行打击。从兵数上看,他几乎带走了大苑的所有兵马,哈布格钦氏的领地现在薄的和纸一样。如果阿尔斯楞败了,乞颜部就能重回领地。”

    “你凭什么认为只要阿尔斯楞败了我们就能回去,哈布格钦氏是狗吗?”敖云猝了一声:“还有扎答兰部。”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辛弈在此处显露了他温和外表下的攻势,这还是他在京都时从左恺之那里学来的。

    抓住要害,步步紧逼。

    “你们的马都是战马。”辛弈接着道:“包括其其格那匹。如果没有任何回归之心,何须养马磨刀,日日猝练?你那把比阿尔斯楞更加锋利的弯刀,也不仅仅是为了割断野草才打造的。机会已经来了,敖云。”

    “那也是你的机会。”敖云转身继续整理着草料,道:“阿尔斯楞兵败固然对乞颜有好处,但这好处对大苑来说不值一提。而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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