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发上,你在地板上,给我……”江尧故意拖着嗓子说。
    “给你口?”宋琪接上他的话。
    “我真日了你了!”江尧怒骂。
    宋琪哈哈大笑,拉过江尧的腰把他推上了车。
    大风还在刮,但这一路的天都晴得让人格外舒畅。
    第88章 完结章
    江尧的腿在年后三个月零一星期时才痊愈, 老大夫说本来轻伤, 养得好两个多月就差不多了, 可江尧太皮,绑着条腿满哪乱跑, 得多固定一阵子。
    拆石膏那天江尧走路都蹦高儿,正好也到了发工资的日子, 他在烤肉摊包了张大桌,把寝室几个人摁在那儿吃, 吃到尾声的时候赵耀都受不了了, 扶着肚子仰在凳子上嚎, 说再动一动烤肉就得从喉咙眼儿里哕出来。
    说着还打了个两秒长的饱嗝。
    几个人恶心得不想看他,撒淼攥着一瓶啤酒“咣当”一下站起来,凳子都被他晃摔了, 陶雪川伸手去扶,被撒淼抓着胳膊掇起来,喊他:“班长, 我跟你喝一个。”
    “小尿儿喝高了吧。”江尧问赵耀。
    “啊, 你看他脖子红成什么样儿了都!”赵耀倒了根牙签出来边剔牙边说,“别管他,这小子心重!最近也是闷的不行,不喝多点儿他到毕业这一肚子话都没法张嘴说!”
    陶雪川不爱喝啤酒,被撒淼叨咕得没办法,只能起了一瓶陪他,喝到第二瓶的时候他也受不了了, 皱着眉毛把撒淼往外扒拉:“我没怪你,你别喝了,或者你别让我喝了。”
    赵耀和江尧在旁边看戏,笑得头晕,江尧撑着脑门儿叹气,揽上赵耀的肩膀说了句:“咱们寝室可真有意思。”
    “是吧!”赵耀大着嗓门儿回他,也搭上江尧的肩膀,拍了拍。
    那天晚上江尧没跟他们回寝室,在学校后门的路口分开后,他看着赵耀他们跟醉鸭子似的一摇三晃往回走,摸手机出来给宋琪打电话。
    “你回来了没,还是在店里?”那边一接通,江尧就直接问。
    “刚洗完澡,你们吃完了?”宋琪说。
    “完了。”江尧给自己点上根烟,朝宋琪家走过去,“我去找你。”
    天开始热了,经过小区门口水果摊时看见新上的西瓜,江尧顺手买了一个,拎地雷似的一路小跑着蹿上了楼,冲着宋琪家的房门就是一通敲:“开门,扫黄!”
    “邻居睡了,小点儿声。”宋琪从屋里把门拽开,江尧拎着他的瓜抬腿就往宋琪身上蹦。
    “哎。”宋琪觉得后背被什么挺沉的东西砸了一下,也顾不上看,拖着江尧的屁股转了半圈,抬脚踢上房门,搂着江尧连着退了好几步,瞄准了沙发一块儿摔进去。
    西瓜也“咚”一声掉在地板上,裹着土红的塑料袋滚到客厅正中间。
    俩人盯着那西瓜滚出半圈,突然都开始笑。
    “喝多了吧你。”宋琪拍了拍江尧的腿,埋进江尧脖颈窝里嗅了嗅,挺嫌弃地挺身就要起来,“一身烤肉味儿。”
    “我上哪儿喝多,他们仨捆起来都喝不过我。”江尧搂着他不让宋琪抽身,两条腿晃晃荡荡,抬手往宋琪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啪。”
    还挺弹手。
    “那你这儿抽什么风呢?”宋琪从上往下看着他,问。
    “啤酒吧,喝不醉,”江尧夹着他又晃荡两下,“但是呢,喝多了也容易兴奋。”
    他抽手往宋琪下巴上勾了勾:“你懂我意思吧。”
    “哦。”宋琪把他的手打下去,两人对视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笑开了。
    “操,吃个烤肉没怎么着,笑一身汗。”江尧笑累了,摊手摊脚地往沙发上一躺,倒着笑劲儿说。
    “去洗个澡。”宋琪去阳台拽了条毛巾扔江尧肚子上,又把西瓜捡起来拎去厨房,“又脏又臭。”
    “还嫌上我了。”江尧抓着毛巾坐起来,跟着进厨房往宋琪肩膀上咬一口,“把西瓜给小爷切好,等会儿我洗完出来就要吃。”
    说完,他在宋琪反手抽人之前美滋滋地进了浴室。
    江尧在宋琪这儿还是没什么衣服,他动过一分钟的心思,想过要不要再厚着脸皮把行李拖回来,干脆每个月给宋琪贡献点儿水电网费,俩人学别的小情侣同居算了。
    这心思刚冒出个芽儿就被他飞快地摁了回去。
    即便他现在一周七天能有四五天晚上都在宋琪这儿泡着,但这跟同居也不一样,经济能力真正相当前的同居,在江尧眼里没什么意思。
    他不想跟先前腿瘸被宋琪收留时一样,在这屋里吃点儿什么干点儿什么都忍不住算算又花了宋琪多少钱。
    虽然宋琪不会在意这些,但是他会。
    他想跟宋琪一样,用自己的本事挣钱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能大大方方地去爱对方。
    而且,“距离产生美”这话不是没道理的,成天泡一块儿难免有起腻的时候,江尧觉得他跟宋琪现在的状态特别好,想见随时就能见,想上手摸上嘴啃都不是问题,同时也都保留着各自的私人空间,生活学习与恋爱,互相全不耽误。
    所以他只扔了几条换洗的内裤在宋琪这儿,连睡衣都懒得拿,晚上基本穿不着,第二天需要换衣服就套宋琪的。
    赛神仙啊。
    江尧也不知道唱得在没在调上,胡乱哼哼着,擦着头发从浴室出去。
    宋琪果然已经把西瓜切好了,摆好盘放在餐桌上,江尧过去捏了一块,特嫌弃地皱皱眉:“这瓜怎么煞白,刚不会摔坏了吧。”
    “你这脑子后年能毕业么?”宋琪跟大爷似的敞着腿靠在沙发里摁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什么瓜能摔一下给摔掉色,季节没到,第一批上来的水果都不甜。”
    “狗日的老板,驴我。”江尧两口嚼下去一牙西瓜,也贴过去往宋琪旁边一歪,勾头看他手机,“大好时光,宋琪哥哥玩什么呢?”
    宋琪用的还是江尧给他的手机,他之前去把手机卡给补了,直接插上去就跟个新的一样用,但手机里江尧以前那些有用没用的软件,下的歌存的图,他都放着没动。
    所以江尧一眼就认出宋琪在翻他去年的相册。
    翻到的照片还正好是……
    “你偷拍我啊,江尧小朋友。”宋琪划拉着屏幕冲他乐,“还是一串连拍,不错过每一个精彩细节?”
    “要脸啊。”江尧自己也笑,还挺怀念地把手机抽过来自己一张张看,“现在看我拍的还是很可以。”
    “是我上镜。”宋琪说。
    江尧懒得接这话,往宋琪身上一靠,捧着手机继续回味,叹了口气说:“我还画了一张,可惜拽烂了。”
    宋琪用两根指头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看着。
    “怎么烂了?”他问江尧。
    “开学收拾床,忘了底下有画,一个没注意就拽烂了。”江尧把手机扔沙发上,又调了调姿势,直接枕在宋琪腿根上从下往上看着他。
    阳台的窗户没关,夏初的小夜风还带点儿凉丝丝的劲儿,隔着纱窗透进来,还带来了对面夜市街的彻夜灯火与热闹喧嚣,与淡淡的西瓜香气混在一起,不管是他和宋琪所在的小屋,还是屋外夜空底下的世界,都平和安宁得让人享受。
    “给我心疼没了,画了半个冬天,我艺考那阵儿在考场上估计都没那么上心。”江尧抬手刮刮宋琪的下巴。
    宋琪握着他的手亲了亲。
    “以后不用偷着画了,”他说,冲江尧眨了下眼,“模特就在这儿,你爱怎么画怎么画。”
    “还我偷着画。”江尧被他说笑了,脖子一转就往宋琪小腹上啃,“我怎么那么爱画你,画个画都得偷着来。”
    “你不爱么?”宋琪也笑着去挡他的脸。
    江尧看他一眼,抬胳膊搂上宋琪的后脖子,把他够下来。
    “爱,”他的声音消弭在情热的唇齿间,“爱得不行了。”
    第二天是周五,江尧早上没课,被宋琪起床的动静带醒,支棱着头发坐起来看宋琪穿衣服。
    宋琪回头看他一眼,觉得江尧迷迷瞪瞪的样子好笑,让他继续睡吧,江尧就跟个抽了骨头的虫似的,侧着身子往床上一歪,抱上宋琪的腰往他胯骨上咬。
    “你什么毛病?”宋琪抽了口倒凉气,差点儿没忍住拍在江尧脸上,拉着他的头发把他往外拽。
    “你去店里啊?”江尧摸着手机问。
    “嗯。”宋琪答应一声,也问江尧:“你等会儿回学校还是呆在这儿?”
    “我跟你一块儿吧。”江尧说,“挺长时间没过去了。”
    “也行。”宋琪点点头,往江尧光着的后背上拍一巴掌,去浴室洗漱,“起来收拾收拾。”
    “嗯。”江尧沙着嗓子说。
    从宋琪衣柜里往外拽衣服的时候,手机在床上震动,震前两下江尧没搭理,以为是闹钟。
    连着震了半分钟,他才醒过来困儿似的反应过来是电话,扔掉衣服去床上把手机拿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但江尧基本上能猜到是谁,因为来电地址是他家,江湖海不可能给他打电话,家里会联系他的人除了宫韩就剩江越了。
    江尧又看一眼时间,早上九点零七分。
    抽哪门子闲风?
    他皱着眉毛把手机摁成静音,扔回枕头上转身继续扒拉衣服。
    吃早饭的时候宋琪感觉出江尧情绪有点儿不对,也不能说不对,但绝对有点儿发蔫儿,有心事似的。
    “没胃口?”他给江尧剥了个茶叶蛋。
    “还行。”江尧两口把蛋嚼了咽下去,开始喝豆浆,想想还是对宋琪说:“江越给我打了个电话。”
    宋琪想了一下这个名字:“你哥?”
    江尧“嗯”一声,又说:“上个月他给我辅导员打了个电话,说点儿有的没的,不知道犯什么病,今天又给我来一个,还专门换了个陌生号码,他本来的号在我黑名单里拉着呢。”
    江尧的自我调节能力其实很强,放着不管过一会儿他也能活蹦乱跳,而且他跟江家那两位是的矛盾是骨髓一样扎在骨头缝里的,就像宋琪和那个传说中的宋显国,没什么好劝好说的。
    有些人就是一辈子也无法坦然面对,无法释怀,无法原谅。
    也许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且宋琪与江尧各自都有着与家庭无法弥补也不再在乎弥不弥补的经历,他们二人在对互相情绪问题的处理上才有着无法形容的默契——没什么道理可说,在对方想说的时候听,然后互相陪着就行了。
    但是这一次,宋琪想了想,决定多说一点儿。
    “江尧,”他又扒了个蛋,放在江尧手旁的小碟子里,“接受和不接受从根儿上来说是一样的,都是随着你自己的情绪走,你不想接就不接,但要是觉得也没到从此以后声音都不能听,面都不能见的地步,那你也不用难为自己。”
    “因为你随时可以在你觉得烦的时候,把他们扔得远远的,谁都不能逼你接电话,也不能逼你接了电话以后就不许挂掉。”宋琪看着他,语气像在说“多吃两个蛋”一样随意,“我只想你做什么决定都是出于自己的心情,跟他们的相处,当下怎么做是让你舒服的,对你而言那就对了。”
    怎么会真的彻底不在意了。
    拖着那样一个摇摇欲坠的破框架子也想勉强维持住“家”的模样;被换门锁、被砸了一拐杖、被二话不说地断绝经济来源;本该阖家欢乐的大年三十连朋友家都不好意思待,一个人孤零零的还被电驴撞了个骨折;体会着大过先前十倍的难受,之前说拉黑就拉黑的手机号,这回却心烦气躁地不想去处理……
    宋琪在心里一桩桩地过了一遍江尧的遭遇,差点儿叹出声来。
    江尧总把自己说得什么都不在乎,其实重情重得自己都受不了。
    想不心疼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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