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院子中,白弈秋三人坐在凳子上。
    “这……”张平贵有些拘谨的搓了搓手,他的手还很脏,上面黑乎乎的,指甲里全是泥。
    “我去洗一下吧。”
    张平贵说道。
    他走到角落一个水龙头旁,接了一盆水,洗了洗手。
    但看着手掌纹上还残留的一些污垢,张平贵抬起眼,看向砖头上放着的一个香皂。
    这是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平时只有给自己女人过生日和忌日这种大事的时候,他才会用这块香皂洗手。
    “算了,人家城里人,干净。”
    张平贵嘀咕了一句,拿起香皂轻轻打了一下皂沫。
    用一块破布擦干手上的水,张平贵重新坐在白弈秋三人对面,把他的左手伸了出来。
    粗糙的手掌上,皮肤有些发黑和松弛。
    几块老年人斑分布在皮肤上,色泽略微暗淡一些。
    而在老人的手背上,八个黄豆大的肉茧,异常醒目。
    “八个!”
    姚云脸色一变。
    前天张平贵来医院检查时,肉茧只有三个。
    当时的肉茧是在张平贵的手指上,并且只有米饭一般大小。
    但现在却出现在张平贵的手背上,已经成长到黄豆一般大。
    李泽民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张平贵手背上的肉茧。
    肉茧很硬。
    “呼!还好。”
    李泽民松了一口气。
    肉茧一旦变软,就代表肉茧已经成熟了,肉茧里面包裹着脓水的肉膜,随时会破裂,里面的虫子,也随时会醒来,从而钻进人的身体里。
    “张大爷,你第一次发现自己手上出现这个肉茧,是什么时候?”张泽民问道。
    “三天前,还是两天前?记不得了。”张平贵摇摇头。
    张泽民略微皱了一下眉头,看向从进来就没说过话的白弈秋。
    “你问完了?”白弈秋若无其事的看了张泽民一眼。
    张泽民哼了一声道“问完了。”
    “那换我来问吧。”白弈秋笑着,朝着张平贵坐近了一些。
    “张大爷,让我来看看你的手。”
    白弈秋低头,第一次近距离看着这几个肉茧。
    这几个肉茧圆鼓鼓的,凸出在皮肤外面。
    若是把手抬起来,用肉茧对着太阳光,会看到这肉茧变成明黄色,亮亮的,很像剥开了壳的松花蛋。
    “张大爷,你平时就只是捡垃圾吗?”白弈秋问道。
    “嗯。”
    “那张大爷,三天前的那几天,你吃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
    白弈秋的话音刚落,李泽民微微一怔,下一刻,立马反应过来。
    “对,张大爷,你那段时间有没有吃过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张泽民有些激动的问道。
    他之前在治疗那个病人之时,发现这种病并不会传染。
    无论是直接触摸虫子,还是肉茧,又或者是肉茧里的脓水,都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影响。
    当时他因为见惯了很多触碰之下并不会传染的病,思维受了固定模式的局限,并不把这情况当做一回事。
    可是现在听到白弈秋这么一问,他顿时反应过来。
    既然触碰不会传染,哪又是什么,造成了病人患上这样奇怪的病?
    如果只是病毒啊真菌啊之类的造成的,他那位病人陈先生,和这位张平贵老大爷,两人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同,生活环境也根本不一样。
    但两人却都患上了同样的病。
    既然触碰不能传染,病因的来由,很大可能就是病从口入了!
    “吃了什么东西?”张平贵苦恼的想了想,“我也没吃什么啊,我平时都是吃一些野菜,剩饭之类……喔!对了,我一星期前,在路边捡到一盒巧克力。”
    “那巧克力只有一颗了,不过它的包装真好看,我家那老婆子在的话,一定很喜欢吃。”
    “原本我是想拿回来给孩子们吃的,可惜啊,当时太阳太热了,巧克力都化了,而且就只有一颗,我就自己吃了。”
    “巧克力……”
    白弈秋目光一动。
    那位陈先生的家庭条件不错,巧克力这种东西,也符合他的条件。
    “张大爷,你还记得你是在哪里捡到巧克力的吗?”
    “记不得了,我就走啊走的。人老了,有些东西就记不住了,而且城市发展太快啦,好多地方刚走过,又认不得了。”
    张平贵摇摇头道。
    “不过那巧克力的包装盒很好看,我把它捡回来了。”
    “什么?你把它捡回来了?”原本已经失望的张泽民,瞬间激动起来。
    如果巧克力真的有问题,那么,知道是哪儿生产的,很可能就查到源头。
    “快!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张泽民连忙说道。
    “哦,好,你等等,等等啊。”
    张平贵用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脚,走进屋子里。
    不一会儿,张平贵就双手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盒子,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木质的礼品盒子。
    盒子大概有四十多厘米长,二十多厘米宽。
    盒子靠近右上角的位置,扎着一个紫色的蝴蝶结带子。
    金黄色的盒子上,印着简朴的格子纹路,看起来高端大气。
    而在盒子的边角位置,印着两个隶体汉字——“依侬”。
    “查到了。”姚云把手机递到众人眼前。
    “依侬巧克力,厂家地址——南江省宁城象县龙山街道金水村,法人代表——江春华。”
    ……
    看着离开的车子,张平贵站在院子里,叹了一口气。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拿着一瓶酒和一盘昨晚吃剩的炒花生米,胳膊夹着巧克力盒子,朝着房子后面的山里走去。
    半个多时辰后,张平贵气喘吁吁的站在一座土坟前。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坐在坟前,背靠在墓碑上。
    给酒杯里掉了半杯酒,张平贵伸出舌头舔了舔瓶口,这才把瓶子的盖子给重新盖上。
    把酒瓶放在一旁,张平贵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小口。
    嗯……
    有些舒爽的哼了两声,张平贵挪了挪屁股,夹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
    “老婆子啊……”
    “幸好那天……”
    “我没有把巧克力带回来啊……”
    虽然今天来家里的那三个年轻人,没有说什么,但张平贵他不傻,他还是看出来了。
    那三个人,
    是冲着他手上这病来的。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
    这病,
    就是因为吃了那巧克力才引起的!
    “呵,老婆子,你以前总说我吃吃吃,总有一天要吃死。”
    “看来,
    还真被你说中了啊……”
    “那三个娃子,说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我的病,还说免费给我治。”
    “但我知道,他们,很可能治不好咧。”
    张平贵笑了笑。
    “不过也没事啦,能多活一年,就多给你过一次生日,多给你买一次你喜欢吃的蛋糕。”
    “如果活不了了,那就去陪你。”
    “你在那边,等久了吧?”
    “哈!以前总是我给你暖被窝,这次,你都给我暖了二十多年被窝了,再不去,你都要骂我了……”
    张平贵笑着,拍了拍墓碑。
    “不过老婆子啊,这盒子,是真漂亮。”
    张平贵拿起放在一旁的巧克力盒子,如同炫耀一般,在坟前翻转着晃了晃。
    “你以前一定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盒子吧?其实呢,我也没见过。”
    “我当时看到这盒子的时候,我就猜啊,你一定会很喜欢。”
    “就想把它拿回来,给你看看。”
    “可是啊……”
    张平贵站起来,猛的把盒子朝着山林里扔了出去。
    “这盒子……
    它害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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