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头朝窗外看了看,就算隔着窗户纸都能看到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阮娇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燕王回了她一句现在什么时辰,然后冲外间喊了一声,让布晚膳。
    因阮娇晚膳留在燕王书房吃,所以,她的份例也从宝萝阁端到了前面来。吃完后,阮娇这才回去。
    这些日子,贴身伺候在阮娇身边的都是四宝。阮娇回去的时候,麦冬正候在二门处等她。见人回来了,这才稍稍松口气,顺便也迎了过去。
    “姑娘可终于回来了。”麦冬说。
    四宝闻声笑着凑来问:“当然回来啊,难不成麦冬姐姐以为姑娘要歇在王爷书房?”
    麦冬对阮娇从来都是好言好语,但对宝萝阁的别人,却是没那么好的脾气了。见四宝开这种玩笑,麦冬立马肃了脸来,斥责四宝。
    “别以为你如今跟在姑娘身边,就是得了势。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如今咱们姑娘还没名分,你刚刚那番话,岂不是叫姑娘难堪?”
    四宝被骂得一脸懵,本能就朝一旁阮娇投来求救的眼神。
    阮娇也觉得这几日麦冬似乎变得严厉许多,常常会训斥底下的一些小丫头。她瞧见的就有几回,没瞧见的时候,想来更多。
    阮娇也不知道麦冬怎么回事,但她还是帮了四宝说了话道:“四宝还小,有些口无遮拦了,不过她没有坏心。”说罢,又朝四宝使眼色,示意她走。
    四宝走了后,麦冬这才说:“奴婢只是关心姑娘,有些心急了。王爷如今都不给姑娘名分,这算是怎么回事?”
    阮娇如今倒不在乎这些,只说:“给不给名分的,都无所谓。如今只要我能和王爷好好在一起,就够了。”
    麦冬觉得不可思议:“名声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多重要,姑娘就不在乎?”
    阮娇却侧头看向麦冬,盯着她脸迟疑了半饷,才说:“麦冬,你最近很是有些奇怪。你不是王爷的人吗?怎么如今倒是论起王爷的不是来了。”
    麦冬似是这才觉察到自己失言了,但她依旧蹙着眉心说:“奴婢跟着姑娘时间久了,就把姑娘当成了自己人。不过姑娘说的也对,是奴婢越矩了。但请姑娘相信奴婢,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姑娘好。”
    对麦冬的忠心,阮娇不怀疑,前世的时候,王爷回回强闯她闺阁,麦冬都是护着她的。所以,阮娇忙说:“你为我好我是知道的,只是我和王爷……总之,有些事情你不懂,我也不好和你说。”
    麦冬却不愿再揪着这个事情不放,见天色不早了,外面又冷,忙拥着阮娇进屋去了。
    可阮娇才在燕王那里睡过一觉,这一时半会倒也不困。躺在床上睡不着,阮娇索性爬坐了起来。今儿守夜的是灵芝,听到床上有响动,灵芝忙起身问:“姑娘还没睡吗?”
    阮娇说:“灵芝,我睡不着,你帮我点根蜡烛吧。”
    灵芝忙披衣穿鞋起身,点了蜡烛来搁在床头的案上。借着点蜡烛昏暗的光,灵芝坐在床边问阮娇:“姑娘怎么不睡?”
    阮娇:“睡不着,我想送王爷东西,你觉得送什么好?”
    近来灵芝倒没麦冬那么反常,闻声只歪头想了想,这才说:“姑娘有一手的好绣活,不如送王爷点贴身物件吧?鞋袜什么的,都行。”
    阮娇也觉得,好像她也就这一手好绣活拿得出手了。想着马上正月就要过去,二月一到,差不多春天就到了。换了季,阮娇想,送王爷双鞋子也可以。
    次日一早,燕王早早的便去上了早朝,阮娇则如之前一样,一整个早上都在书房里看书识字。等到巳时正,听到外面有王爷的声音后,阮娇立即从炕上跳下来,迎了出去。
    燕王才从宫里回来,此刻身上还穿着身大红色朝服。见突然蹿到自己面前来的人一直盯着他笑,他倒是好奇起来:“怎么了?”
    “你过来。”阮娇没说什么事,只伸手拉他袖子,将他往里间拽去。
    燕王目光朝身边的人探了探,想从他们身上得到答案。不过,以曹万全为首的,全都只垂着脑袋,别说说话了,就是一个眼神也没有。
    燕王作罢,只能跟着她走。
    入了内间,阮娇这才说:“王爷把靴子脱了。”
    燕王站在她跟前,高大身子似是要将她纤长细软的身子给覆盖了一般。而这个时候,阮娇倒也没再卖关子,实话说了道:“我想亲手给王爷做双鞋,只是不知道王爷脚有多大,想量一量而已。”
    “量本王的脚?”燕王愣了一瞬,继而弯腰于一旁坐下来,抬眸看着站在跟前的人。他想说想要知道他脚多大,问他一声就行,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有了另外一番想法。
    于是他笑了笑,道:“可以。不过,等本王先去洗澡换身衣裳。”说罢起身,吩咐了人准备沐浴的热汤。
    而阮娇,此刻也无心念书,只把从宝萝阁带来的针线拿出来。其实比起读书识字来,她更喜欢做这些活。
    燕王没如往常一样在净室一呆就是大半个时辰,人很快就出来了。左右如今两人关系已经确立,除了捅破那层窗户纸外,似乎与别的夫妻也无甚区别。所以,燕王出来的时候,只简单套了身宽大浴袍,甚至浴袍带着都没系好。他朝人走来的时候,边走边系,阮娇余光瞥到了人,就抬眼望了过去,看到的,就是男人露出来的一片紧实胸膛。
    胸膛上,靠着心窝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疤。那疤隔的远都看得到,似乎伤的挺深。
    但阮娇还没来得及关心着问一句,燕王已经把带子系好了。他挨着阮娇坐了过来,瞬间,身上带着皂角香味的热气就扑了来。
    淡淡的,混杂着男人身上特有的体息香,好闻得很。
    被这样带着香味的热气包裹着,阮娇一时有些晕。
    “现在就做?”见她把阵线什么的都拿出来了,燕王好奇问了她一声。
    阮娇回过神,摇摇头:“先给王爷的脚量一下大小,回头空闲了再做。”说罢,她垂目,朝燕王翘在炕上的一只手看去。
    此刻燕王身上着一袭玄色浴袍,浴袍下是一只麦白的大脚。脚很大,但却很好看,阮娇盯着那只脚看了会儿,心中惊叹一声,觉得王爷的脚都快有她两个大了。
    男人的脚都这么大吗?
    不过她也没多想,她是做惯了针线活的,把脚看在眼里,心中已经大概能估算出大小来了。然后她目光收了回来,对身边的人说了三个字:“可以了。”
    燕王见她看完自己脚后就伏案开始写写画画,他好奇的凑了过去,就见她握着只硬笔在白色的纸上画花样子。瞧她现在做事认真的样子,竟比教她读书识字的时候还要专注。
    想着这阮氏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一手好绣活,且她似乎的确是对做这些事情比对念书上心。燕王侧头注视着跟前女子半面秀美的侧颜,略沉默一瞬后,问:“若是本王给你开一间铺面,由着你去做,你开不开心?”
    阮娇一时没领悟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倒没放心上,一边继续手上的活,一边说:“王爷缺钱了吗?要我帮你赚钱?”
    燕王是想投其所好哄美人开心的,却没想到,自己碰了个冷钉子。
    “算了。”他说了一声,忽又解释,“以为你喜欢,所以本王打算送你一个铺子,由着你自己去做。只是既然你不喜欢,就当本王没说。”
    阮娇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那番话中的意思,一时惊得睁圆眼睛朝他看来。
    愿意愿意,她当然愿意!
    想当初,母亲还在的时候,她和母亲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母女两个能有钱开一个成衣铺面。到时候,她和母亲就不必去外面接活回家做,只在自己家的铺子里做就行。
    “王爷真要送?”阮娇迟疑着问。
    毕竟一个铺子也不便宜,或许他有钱,可对她来说,这的确是像在梦境中。
    燕王把她脸上神色看在眼中,也猜得到她此刻在想什么,燕王说:“你那个小金库里值钱的东西也不少,或许你比我有钱,不必拿这种眼神看我。”
    阮娇自从住进燕王府后,的确得了不少赏赐。不过,那些东西她都不敢动。总觉得万一有一天人家问她要回去,她也得拿得出来才行。所以,自从让麦冬点了东西入了账后,那些东西就一直锁着。
    “我没钱。”阮娇说。
    燕王侧眸看着她笑:“那本王送你东西,你喜欢吗?”
    投其所好的东西,阮娇当然喜欢,于是她很认真的冲人点头。
    燕王说:“既然喜欢,那你怎么报答我?”
    阮娇想了想,就凑过去在他唇上又蜻蜓点水般亲了下。而这回,燕王却笑着将人抱住,在她耳边吹着热气说:“晚上别走了,跟我睡。”
    第35章
    阮娇怔愣侧头看着他。
    燕王似乎知道她在怕什么,其实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抱着她单纯睡觉而已。到底怕她误会,也怕她会忽然哪天又变成前世那个畏他惧他的小丫头,所以,燕王倒认真解释起来。
    “放心,本王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若不愿意,盖两床被子也行。”
    自从捅破那层窗户纸后,阮娇就知道,她日后迟早是他的人。既然迟早都要做他的女人,她也不在乎这些贞洁不贞洁的了。
    又想着他会英年早逝,她心中更是难过。想也没想,就往人怀里靠过去。
    “那王爷就抱着我睡吧。”阮娇靠在他怀里,紧紧黏着人,一副十分不舍的样子。
    燕王垂目看着人,这样愿意黏着他的阮氏,越发让他爱得紧。顿时又觉得,前世那短暂的几年的时光,实在是被他辜负了。而这辈子,他定要好好守护着这份宁静的美好。
    阮娇晚上就歇在燕王书房内,燕王倒也没对她怎么样,就是抱着人睡了一晚上。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阮娇就被细碎的声音扰醒了。
    燕王正在穿早朝上要穿的朝服,阮娇醒来的时候,燕王差不多已经穿好了。怕打扰人,就挥手将方才伺候的两个小太监打发了出去,他则转身朝床边走来。
    “吵醒你了?”燕王低着嗓音问。
    阮娇睡得有些迷糊,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哪儿。待得四下望了望,反应过来这是在王爷书房后,才说:“没有,王爷动作已经很轻了,是我睡饱了。”
    燕王:“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吧。本王先去早朝,等你醒了,也就回来了。”
    燕王去上早朝,而阮娇,睡饱了后,也没了睡意。燕王走后,她就掀开被子起床。四宝这些日子一直伺候在她身边,她喊了四宝进来,四宝就帮她穿衣裳。
    一边穿的时候,四宝一边小心翼翼对阮娇说:“昨儿晚上,麦冬姐姐来了一回,来找姑娘的。不过,让曹公公打发回去了。”
    麦冬是宝萝阁的大丫鬟,阮娇昨儿晚上没回去,她特意来问一声也很正常。阮娇原没放心上的,只是当她回到宝萝阁,看到麦冬颇有些反常的拉着她手、一脸关切问她还好不好的时候,阮娇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要说麦冬是因为伺候了她一场就拿她当自己真正的主子了,可她打小就来了燕王府,燕王对她不说是恩重如山,那怎么也该是对她厚爱有加吧?她伺候燕王十多年,如今伺候她不过才数月时间,就因为王爷没给她名分,就可以对王爷怨怼有加吗?
    当然,麦冬关心她,阮娇自然是心里感动又感激的。
    有关麦冬的反常,阮娇记在了心中。等燕王从宫里回来后,阮娇把这件事情特意和燕王说了。
    燕王听后,有一瞬的迟疑,他抬眸朝坐在对面的阮娇望来,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似是闪过一丝异样。但这种异样,阮娇看不懂。
    阮娇如今依赖燕王,她心里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也不会藏在心中。
    “王爷是不是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你欺负过她?”阮娇觉得自己猜测合情合理,若非王爷曾经欺负过麦冬,那凭麦冬伺候王爷多年的情分,她怎么可能对王爷有怨怼。而且,她之前也还都好好的,是自从得知她跟了王爷却一直没名分后,这才变得反常。
    所以她猜,是不是王爷之前也欺负过她,也没给她名分……她看到自己如今这样,就想到了她自己?
    阮娇胡思乱想,甚至心中还有些生气。
    可燕王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当即脸就垮了下来。似乎很不高兴,黑着张脸,表情冷漠的吓人。但很快,冷厉的表情就松了下来,似是无奈一般,轻轻摇了摇头。
    阮娇被他一连串的反应给弄懵了,她也看不懂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猜的不对吗?”虽然心里没底,但她面上功夫做得很足,摆着副小女人撒娇吃醋的样子。
    见她鼓着嘴生气,燕王倒笑了。
    “你这样胡思乱想,可不好。”燕王语气宠溺又闲淡,“本王和她只是主仆关系,她之所以这几日会这么反常,本王想,多半是关心你吧。”
    阮娇觉得王爷在骗她,有什么事情是瞒着她的。但她又没那个聪明的脑袋,王爷不说,她也猜不着。
    她正想软磨硬泡刨根问底,就听王爷认真说:“下午就带你去看铺子。”
    昨儿说好的,要送她一间铺子的。
    “这么快。”阮娇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
    燕王见状,微弯唇角,点头说:“当然,本王说话算数。”
    燕王说话算话,果然吃完午饭后,就带着阮娇出了府。为了出行方便,阮娇穿了一身男儿装。
    雪白的脸儿,修长的身姿,女儿身的时候娇艳明媚,男儿装的时候,就十分俊秀水灵。走在燕王身边,嫩得怎么看都不像同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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