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很想退后一大步,但是训练素养告诉他不能。
    叶莲灯一改最初的清冷神色,双眼笑眯眯,甚至贱兮兮的。
    “我夫君进来身体可好?”
    “……”
    “我夫君在你们这里人缘如何啊?”
    “……”
    “你们这里漂亮小姑娘多吗,有没有姑娘家喜欢他?”
    “……”
    “他喜欢吃醋吗?”
    “他在你们面前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很帅?他还很可爱!”
    “我夫君……”
    任叶莲灯怎么问,这人就是打死不开口。
    但是,从他无奈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这位小哥心里有点绝望。
    她觉得小哥挺好的。
    但因为小哥不理她,她就讲了一堆她和邢墨之间在她看来不轻不重的甜蜜往事给他听,想要和这位朋友套近乎,告诉他自己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并且平易近人。
    然而,几番言语下来,虽然不甚明显,但她还是发现小哥的眼神更绝望了。
    但小哥人真的很好。
    后来,她说话说得久了,赶过来的路上本就着急便没有怎么喝水,所以嗓子不舒服。小哥虽然犹豫,但还是贴心的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了她。
    “谢了!”她毫不客气地接过水壶,悬空一饮而尽。
    小哥眼神十分心痛,但,得忍着!
    喝了水后,叶莲灯安静了很久。
    她盘腿坐在月色下,撑着手无聊地看着巨大的朱门。
    “怎么去通报了这么久?”
    话音刚落,人便出来了。
    然而,那人进去了之后,再出来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叶莲灯愤愤!
    她到擎玉宫时天色正好是傍晚,现在却已经快月上中天了。
    但出来的那名守卫并没有给她带来好消息,他和小哥再度交换了眼神,语调平淡无波:
    “擎玉宫并无此人。”
    叶莲灯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
    本来值夜的守卫们为了消解困意是微微喧闹着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叶莲灯心理变化的缘故,周遭所有的声音都立刻变得死寂。
    月光冷冷照在守卫的脸上,他的神色冰冷,和那名小哥截然不同,锋利的唇角显得一点也不近人情。
    那名守卫毫不在乎她的神色变化,将玉坠原封原样地放到她手里。
    “东西,还你。”
    那声音,冷若寒冰,一点感情也没有。
    他颀长的背影映在月色下,也给人一种刺骨的无边寒意。
    叶莲灯何其敏锐,立刻明白了眼前人是谁。
    她急忙抓住他的手,手上相当用力,生怕被他一下子甩开。她欺身上前,仔细地打量着眼前人。
    这张脸确实是方才那名守卫的脸,但是这双古井般深邃的眼睛,和那个宛如初雪的润泽声音她绝不可能认错。
    这分明就是邢墨!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叶莲灯忍住心头的悸动,并没有戳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道:“让他出来见我!”
    邢墨重复着方才的话,轻而易举地睁开了她的手,声音舒润,却并没有转圜的余地。
    “擎玉宫并无此人。”
    宫门口的气氛极度尴尬。
    周围安静得可怕,守卫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很显然,从邢墨出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认出了这就是个冷酷的副宫主。
    虽然他们并不八卦,但是擎玉宫有很多沭阳遗民,不通武学的他们在做着杂务的同时,便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探秘每个人过往的八卦一职。
    这八卦的人员里,自然也包括了在他们看来比宫主还要可怕的副宫主。
    那些人说,副宫主从前很是爱笑,因为他有个更爱笑的小丫头黏着。两人恩爱无比,后来不知为何被拆散了。
    因为宫规禁止人们私下探听别人的过往,毕竟擎玉宫每一年都有大量自正派前来投奔之人,但是槐逸对邢墨的过去管得尤其严密,是以,他们对这位副宫主的过往便知道这么多了。
    但这在他们看来,这委实不算秘密。
    因为他们不大相信,顶多当当闲聊时的话柄。在擎玉宫大家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拿过往当作谈资早已是他们这些死过一次的人惯常做的事情。
    一个人再怎么改变,他的身上都会留下过往的痕迹。
    但他们实在不敢想象,如今这么冷漠严厉、不苟言笑的人竟也曾是一个眼神温柔、恭和谦雅的少年。
    所以当守卫小哥听见叶莲灯的话后,他会是那副反应——熟知副宫主为人的打死不信、和居然敢开副宫主玩笑的深表同情。
    但后来,听了叶莲灯一番自言自语后,和传言里那个爱笑的姑娘重合度实在太高,小哥开始绝望。
    而此刻,从副宫主这副神色来看,他更加心惊。
    这是什么眼神!
    抑制着怒意,又似乎抑制着思念,冰冷的眸光里又有不明的情愫若隐若现,他在疯狂克制。
    在他看来,这个眼神比他素日的冰冷骇人更加可怖。
    叶莲灯又一次握住邢墨的手,皮质的触感从手中传来,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双手套下温凉的体温。
    她深深地凝望那双眼睛,语气沉静地道:“我夫君就在这里。”
    小哥浑身剧烈地抖了抖。
    因为副宫主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打量他们的目光,往这里冷冷晲了一眼。
    他心里在流泪:我是站在这里被迫八卦的啊。
    副宫主转过去,看着叶莲灯握着自己的手,表情冷酷无比。
    “姑娘既然已有家室,便不要到处拈花惹草。”
    一旁的小哥眼神绝望,这个草是在暗指自己么?咦!副宫主大人吃在吃醋?
    叶莲灯凑近邢墨,嘴角染了微微笑意:“我是来寻我夫君,他迟迟不愿见我,我便只能向别人打听他。”
    小哥心里立刻奔过一万句谢天谢地!
    副宫主夫人如此贤淑,主动替他证明了清白,实在是深得人心哪!
    副宫主眼底闪过波澜,但是身为傲娇,他怎么可能就此作罢。
    “姑娘的夫君不在此地,你来错了地方,请回吧。”
    “你忘记它了吗?”叶莲灯飞快地眨了眨眼,另一只手举起了玉坠放到他面前,“你父亲亲手把它交给我,让我把它交给你,你别想否认了。”
    “哦,是么?”
    邢墨接过玉坠,然后飞快地一握,瞬间将它化成了齑粉。手一扬倒在了黄沙上,在月色下看来宛若青烟一般。
    邢墨不再装作守卫,但其实他并没有刻意伪装,因为他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没有守卫该有的态度。
    他再度甩开她,更加不客气地道:“你可以走了。”
    叶莲灯看着他的背影,忙喊道:“墨墨!”
    邢墨的脚步一顿。
    “我现在全都想起来了!舍死的毒已经解了!”
    邢墨飞快地转身,回过头来上下打量她,担忧自眼底一闪即逝。
    叶莲灯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眼神。
    他在担心她。
    叶莲灯趁机小跑上前,一把揽住他。
    她不是轻易哭的人,可泪水还是不可遏制地淌了下来:“墨墨,我们已经分隔了五年了,难道……我们还要再分开么?”
    邢墨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的手缓缓触上她环住他的手,打算将他拉开。
    叶莲灯瞬间搂得更紧了。
    “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你是不是又想抛开我,然后一个人承受着我不知道的事情?”
    叶莲灯的语气里有哭腔,她整个人都紧紧贴在邢墨的背上,小声抽噎着,这是叶莲灯自八岁后第一次哭。
    “我那日跟着慕容涵秋前去是迫不得已,因为你总是回避,不告诉我真相,所以我要自己想起来。想起来之后我本来想立刻去找你,但是我回了一趟莲谷,哥哥困住了我,我没有办法脱身。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虽然小哥听不大明白,但在一旁听着副宫主夫人哭也跟着揪心。
    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深深叹了口气。
    唉,求你们像普通人家的情侣一样抱起来原地转圈圈行不,别再闹别扭了!
    我们这些兄弟们被迫知道了这么多事情,正冒着被灭口的风险担惊受怕啊。
    然而,副宫主的冷酷无情是出了名的。
    明明情绪已经铺垫到位,但他果然还是不负众望得扯开了叶莲灯。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决绝地往宫门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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