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然看着荷姐儿:“说话可得算话。”
    “嗯。”荷姐儿郑重地把小脑袋点了几点。
    陆璟让荷姐儿从车里出来,胳膊一伸把荷姐儿抱上马,放在自己前头。
    徐惠然瞧了眼在奶妈怀里正咧着嘴笑的荃哥儿,拿帕子擦了擦荃哥儿的嘴角:“还是你省心,吃了睡,睡了吃,是吧?”
    荃哥儿小手拍着,笑得更开心。徐惠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了通州,杜阿福和定襄侯府的管事,早把船准备好。码头那早停好,车下来就上了船。徐惠然想着十来年前进京,还得排着队等码头。就算前世,她跟陆璟进京,那时陆璟是官身,可一个七品的小官,在京城算什么,一样得等着。
    如今不同,河里挤满的船等着他们上船开走后,才能进码头。
    先一步到码头的荷姐儿已经给陆蔚带上了船。徐惠然带着荃哥儿上船,丫环已经递上了茶水和点心。蚕姐和娟姐没先去自己的船,先在这边。娟姐儿和荷姐儿好奇地看着河里的船。
    等行李一搬好,蚕姐带着娟姐儿走回了自己的船,也就开了船。
    南行的路,各路关卡全都优先放行。陆璟为了能早点到吴泽,每日天色刚是鱼肚白就走,等余晖没了才抛锚停下。
    又是顺行,不到一个月就到了陆家。
    陆家现在在县城里,三路五落的宅子还带着个园子。大船驶不进去,早早换了小船过去。这么坐了一路的船,几个孩子的新鲜感已经没了,甚至有些憋屈,毕竟活动的空间就是船上那么大的地方。
    大船一换小船,荷姐儿更觉得小。可是随着小船在河道里走,看着两旁的楼宇,又有了新鲜。
    “娘,咱们家也是这样吗?”
    陆璟跟着妻儿坐在同一条船上:“自然是。回头就停在自家的码头上。”
    “我们家也有码头?”陆蔚的眼睛睁大。从小在北边长大,家门口只有上马石、拴马栓,突然有个码头,确实有些惊讶。
    徐惠然笑了:“是呀。不光你太爷爷家这样,你外公那里也是这样。”
    几个孩子更是惊奇。到了陆家的码头那,陆琥、陆珍已经等着。
    陆璟先下了船:“大哥、三哥……”
    “五弟,你回来就好。”陆琥说。
    陆珍憋着气:“五弟,就等着你来呢。二叔闹得太不成样了。”
    陆家的仆人递上孝衣,帮陆璟换上。
    徐惠然和孩子们下来。陆蔚和荷姐儿恭敬地喊了声:“大伯、三伯。”
    陆琥和陆珍弓着身:“五弟妹回来了。你两位嫂嫂在里面呢。”
    徐惠然带着三个孩子进去。荷姐儿好奇地扭着头往后看:“他们在跟爹爹说什么?”
    “蔚哥儿,牵好荷姐儿。”徐惠然说了句,暗示妈妈赶紧带两个孩子进去。
    跟二房有关的事,一定不是好事。
    还没到二门,杨如春已经迎了出来:“五弟妹,一路辛苦。”眼睛越过徐惠然往后看,找自己的儿子陆英。
    “英哥儿和茁哥儿在后面。”徐惠然跟刘玉秀打了声招呼,再让孩子们喊人。
    刘玉秀比十来年前老了不少,已经是一个中年女人的样,再加上穿的是孝衣,更显得老了几分。
    “五弟妹,把这个换上吧。”刘玉秀把孝服拿过来。
    徐惠然的丫环接过帮徐惠然换上。孩子们各自的妈妈帮孩子换上。刚要去灵棚,徐惠然看到陆李氏倒有些吃惊,头发全白了,眼神已经发木。
    杨如春凑到徐惠然耳边说:“娘如今吃素、拜佛,精神已经大不如从前。”
    “娘。”徐惠然喊了声。
    看到陆蔚和荷姐儿,陆李氏的眼睛闪出了光:“这是蔚哥儿,长得可真好。”过来就摸陆蔚的脸。
    陆蔚忍着,眼睛往徐惠然看。
    荷姐儿则直接躲到了徐惠然身后,看着陆李氏有些怕。
    “蔚哥儿,去跟哥哥们一起给太爷爷磕头。”徐惠然说了句。
    “是。”陆蔚得救地走了。
    刘玉秀和杨如春赶紧说:“五弟妹、荷姐儿,去灵棚吧。”
    陆李氏不好拦,眼睛看着荃哥儿,才要抱。荃哥儿先哭了起来,这下子,奶娘说:“得喂奶了。”
    给妈妈领去安排好的屋子。
    陆李氏也去了灵棚那找陆璟。
    陆璟进了灵堂,给陆源磕了头,刚站起来,就听到陆构说:“五郞,虽说你如今已经做到了宰相,可还是陆家的子孙,你说这事怎么办?”
    “二叔,什么事?”陆璟看着已经头发半白的陆构。
    “如今你们大房仗着你,可是把我们二房欺负惨了。这些年,我们二房为了你,一直忍着。冬梅不肯让四郞纳妾,她又不能生,为了你又不好休了冬梅。你看四郞都这么一把年纪,膝下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你们大房,哪个没有儿子。如今,在爷爷灵前,我们想给四郞讨个嗣子。”
    陆构瞧着陆璟。
    大房如今五个孙子,陆琥两个儿子,可年纪都大了。陆珍只有一个,定然不会说过继出去。这么看来,就是想要荃哥儿了。
    第142章 番外七
    陆璟默默看着陆构。
    要了荃哥儿,好处可是不少。他的儿子自然心疼,荃哥儿日后的前程定然会想方设法来弥补,就是钱上也不会亏待。
    陆构给陆璟看了会儿,心有些发慌。毕竟一个是官,一个是民。陆构的底气只不过是凭着家里长辈那点,可不如陆璟为官这些年养出来的官气扎实,撑了一会儿就撑不住。
    “五郞,总不能让四郞绝后吧?”
    听出陆构的心虚,陆璟“自然不能。这些年二叔确实委屈。这事我也跟爷爷说过,不能总让二叔这么委屈。”
    陆构听着点头。
    跪在帷幕里面的杨如春往徐惠然看,真舍得把荃哥儿交出去?就进门时瞅了一眼,荃哥儿那白嫩嫩胖乎乎的样,都喜欢的想上去掐一把呢。
    徐惠然跪坐在垫子上,面上没有表情。荷姐儿挨在边上,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她把荷姐儿搂在了怀里。
    “爷爷是知道我心里苦的。”陆璜垂着头,头上垂下的黄麻布条更增添了话里的委屈。
    陆璟眼皮垂下,似不忍:“爷爷知道我一直对二叔愧疚,也很难过。爷爷对我说,等他百年后,大房二房分开,这样也不用我再觉得对不住二叔和四哥。四嫂是和四哥和离,还是四哥讨妾都没有关系。纵有外人说道……”
    陈冬梅叫了起来:“五叔,你是什么意思?”
    陆璜吃惊地瞪着陆璟:“五弟,你是……”
    陆构咬着牙,指着陆璟:“五郞,你够狠!”
    杨如春又把徐惠然看了眼,怪不得这么镇定,看来夫妻俩是商量好的。刘玉秀也看了眼徐惠然,又低下了头,只要茁狗子和牛牛能在陆璟那没受亏待,旁得又算什么。
    陆璟对陆构和陆璜的话一点不在意,面上不惊不怒。
    陆璜还要再骂,看到棚边站着的杜阿福紧握着绣春刀的刀柄不敢再骂一句。锦衣卫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儿子还是别的全不如他的命重要。
    “大哥、三哥,分家的事也不好让二叔受累,就我们这一房多累些,至于田地银两这些不妨多给二叔一些,我们吃些亏好了。”陆璟对陆琥、陆珍说。
    陆琥和陆珍答应着,算计这是要把吴泽县令、本地有头有脸的还有族长都请来。
    陆璟走出了灵棚。刘玉秀也跟徐惠然说:“五弟妹刚到家,先带着孩子去洗洗、休息会儿。”
    徐惠然没推辞,带着荷姐儿走了。
    到了安排的那一落,正是中轴上这一路。荷姐儿瞧着新鲜:“都是楼呀。”
    “是呀。”徐惠然牵着荷姐的手从前面一落的楼梯上去。
    “我们住这吗?”荷姐儿好奇地从开着的窗户往天井望。
    “从这可以走过去的。”
    荷姐儿在隔厢里跑起来:“那我可以和哥哥在这玩捉迷藏了,是不是?”
    “不行。还在太爷爷的丧事里呢。”徐惠然板着脸。
    妈妈和丫环赶紧过去拉住荷姐儿。
    荷姐儿撅着小嘴往前走。
    进了屋,徐惠然洗了脸,身上的孝衣也不脱,坐下来喝着茶:“荃哥儿呢?”
    “睡觉呢。”妈妈指着床上,“可能是路上累了,吃饱就睡了。”
    荷姐儿和陆蔚趴在窗前往天井里看,瞧着什么都新鲜,看到陆璟来,又是一阵兴奋。
    陆璟进来,抱起荷姐儿,把屋子里看了看,屋子里虽说没什么字画,倒有不少的珍玩古董,估计这是陆珍的手笔。
    “喝点茶,吃点东西吧。大嫂让人送来了粥和小菜,看着也清淡。这几日你也闲不了。”徐惠然站起来,去接荷姐儿,“让你爹歇歇。”
    荷姐儿不情不愿从陆璟身上下来。
    “你们带蔚哥儿和荷姐儿去睡一会儿,这一路上累的。”徐惠然跟妈妈和丫环们说。
    妈妈和丫环把两孩子带了出去,猜是夫人有话要跟陆璟说。
    陆璟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润了润嗓,看着桌上的粥和菜:“你也一起吃吧。”
    徐惠然拿起筷子给陆璟夹了点菜放到粥碗里:“今天谢谢你为我和荃哥儿做的。”
    “荃哥儿也是我儿子。”陆璟看着徐惠然本想说句“怎么谢我”讨个乐趣,可想到是孝期,只好换成这句。
    徐惠然明白陆璟的意思,低下头抿着嘴。
    “吃吧。”陆璟看着这个样子,眼里也有些笑意,“奶奶、娘那里,总不好这样的。”给徐惠然也夹了一筷子徐惠然喜欢吃的虾籽鲞鱼。
    徐惠然低低说了句:“那还不是你。荷姐儿尤其得看紧,不然人家还以为是我不难过呢。”
    “让她和蔚哥儿跟着二姐就好。”陆璟吃了口,“爷爷这事一出,二姐正议的婚事都得缓缓。大哥想让茁狗子在家待一年多,成了亲再去国子监。我答应了。茁狗子不是读书的料,在那混个监生,回来也成。牛牛,我也打算这回带去,弄个监生好了。”
    徐惠然不说话,只慢慢吃着粥。陆家的事,她不好开口的,陆璟自会理论。
    陆源的丧事办得挺大,出殡的那天,本地官员和乡绅都来了,祭棚就搭了十来里,一直搭出了城门。
    可以说风光无限。
    等出完殡,就是谈分家。
    陆璟带着徐惠然和孩子们去了陆家村,老宅子那里看看,避开了分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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