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嬿姝一听,忙叫人把早食送了过来。不过,殷琉似乎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陈嬿姝猜想她还在担心殷录的身体,又劝了她一番,见她实在不想吃,也就算了。
    吃过早食,绣屏带着人把食案端了下去。陈嬿姝端坐着,对着殷琉问道:“琉姐姐,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殷琉抬眼看了看绣屏与香岚,没说话。
    陈嬿姝明白她的意思,忙把绣屏与香岚打发了出去,又叫碧绫在门口候着,然后对着殷琉笑道:“琉姐姐,这下可以说了吧?”
    殷琉犹豫了一下,问道:“阿蝉,你与二殿下最近可有不妥?”
    “没有啊。”陈嬿姝摇了摇头,“我与他一切如常。”
    “他很久没给你来信了?”殷琉问道。
    “他走了快一个月,只给我送过一回信。”陈嬿姝说道。
    “一个月?”殷琉眉头微微一蹙,“二殿下来找过你?”
    “是啊!就在一个月前,”陈嬿姝回答道,“他回来呆了三日,便又离开了。”
    “他回来的时候,真的没跟你说什么?”殷琉又问道。
    “他要跟我说什么呀?”陈嬿姝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嗯……”殷琉似在斟酌着什么,“他有没有说过,与你的事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陈嬿姝不明白殷琉为什么会这么问,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自然等他这边把事情处理了,便向我阿爹求亲啊。”
    “他这么对你说的?”殷琉一怔。
    “嗯。”陈嬿姝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笑道,“他说,只要我愿意嫁他,他就来求亲。”
    “你愿意什么?”殷琉突然发起怒来,“愿意做他的侧室吗?”
    陈嬿姝被吓了一跳,赶紧说道,“琉姐姐,你怎么啦?我怎么可能做侧室啊?肯定是正室啊!”
    “那你可知,他马上就要成婚了!你还如何做得正室?”殷琉气得双颊泛红。
    “什么?”听到殷琉这话,陈嬿姝仿佛感觉有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对着殷琉问道,“琉姐姐,谁,谁要成婚了?”
    “还有谁?当然是赵国的二殿下,赵翓啊!”殷琉咬着牙说道。
    “他……他要成婚?”陈嬿姝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与谁成婚?”
    “卫雅清!”殷琉紧紧地盯着陈嬿姝,又说道,“而且还有个卫雅清的庶出姐姐随她一起媵嫁过来。听说……”说到这里,殷琉皱了皱眉,似乎还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跟陈嬿姝说。
    “还有什么?”陈嬿姝追问道。
    殷琉犹豫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据见过卫雅清这位庶姐的人说,此女与死去的卫碧菡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从小身染重疾,不能说话,是个哑巴,所以一直藏在宫中没有出来露面。听说这回是二殿下无意中看见了她,惊异于她与卫碧菡的相似,才向卫国求亲,并求卫王将那长得像卫碧菡的庶姐一同媵嫁过来。”
    如果说一开始,陈嬿姝还不太相信赵翓会弃自己另娶他人,可听到这些,她却有些不得不信了。她是见过杨松如何对待王紫瑜的。王紫瑜是杨松以前的心上人,而卫碧菡是赵翓以前的心上人。而赵翓对卫碧菡的感情,肯定不会比杨松对王紫瑜浅。如果说那庶姐真的与卫碧菡长得如此像,所谓爱屋及乌,他要娶她,也是情理之中。而且随正室媵嫁而来的侧室,地位远高于其他侧室,可见,他也是对那女子用了心的。可是,他这么做,他又把自己置于何地?到在傅家村的那三日,他对自己是那般情深意浓,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琉姐姐,你说的事可确切?”她心里还残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殷琉看了她一眼,说道:“自然确切。今晚,在宫中会有一场定婚宴。我在观中清修多日,早已与世事隔绝。而你被关在这别院中,更不可能知道这些。要不是我回家探望阿爹,无意听人提起,也不知道有这事。据说二十多天前,二殿下专程前往卫国,已经先行前行卫国,把那青菱公主接了过来,昨晚应该就到了。”
    “青菱公主又是谁?”
    “就是雅清公主的庶姐。”
    “二十天前他就去了?”也就是说,赵翓与她在傅家村分别,便去了卫国,接那青菱公主。陈嬿姝呆坐着,眼泪从她眼中簌簌滑落,“他,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娶别人,为何还来招惹我?他到底当我是什么?”说罢,她便掩面大哭了起来。
    见陈嬿姝哭得伤心,殷琉只得劝道:“阿蝉,别哭了,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才真的不值得。你看,我现在都不为杨松流眼泪了。你还是先回陈国吧。过些日子,让姨父姨母再给你寻个好亲事。”
    “可是,他跟我说,只要我愿意嫁给他,他便会来求亲娶我的。”陈嬿姝还是有些不甘心。
    “傻妹妹,你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吗?”殷琉叹了一口气,“他求亲娶你的前提是你愿意嫁给他。如果他已经娶妻,你还愿意嫁他为侧室吗?”
    听到这里,陈嬿姝一怔,又想到那时赵翓的种种古怪,这下似乎都能解释清楚了。她木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陈嬿姝不可能做人侧室的。”
    殷琉继续劝慰道:“那不就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回陈国吧!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不!”陈嬿姝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来,对着殷琉问道,“琉姐姐,你说今晚有个定亲宴?”
    殷琉警觉地望着陈嬿姝,问道:“阿蝉,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亲口听他对我说,他要娶别人了。让我彻底死了心。”陈嬿姝咬着牙,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甲刺进肉中,她却丝毫不觉得疼。
    “阿蝉,你,你这又是何必呢?”殷琉劝道,“他既然对你无情,你又何必再去找他?”
    陈嬿姝红着眼睛,说道:“我,我就是想听听,他怎么跟我说。”说到这里,她伸手拉住殷琉的手,哭道,“琉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殷琉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要我如何帮你?”
    “带我去宫宴。”她说道。
    “阿爹受伤后,在家里养伤,此次宫宴,并未邀他。”殷琉说道。
    陈嬿姝一呆,随即低下头,喃喃道:“那,那怎么办?可还有其他办法?”
    看着陈嬿姝这般可怜模样,殷琉心中也是不忍。她顿了一下,说道:“阿蝉,你想好了,你真想去见二殿下。”
    “嗯。”陈嬿姝点了点头,说道,“不听他亲口告诉我,我,我不甘心。”
    殷琉深思了片刻,说道:“那好,我先回城一趟。酉正时分,我派马车来接你。”
    陈嬿姝一听,怔了怔,问道:“琉姐姐,你,你还有法子?”
    “你别问。你提前准备好,酉正时分,马车会准时到来。”殷琉说道。
    “好。”陈嬿姝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城去了。”说着,殷琉起了身。
    “琉姐姐……”陈嬿姝拉着她的手,含泪说道,“我的事,让你费心了。”
    “你我姐妹,不说这些。”殷琉拍了拍她的手,又说道,“我回去准备一下。事情都定下来了,你也别想二殿下了,多想想自己以后要怎么办,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嗯。”陈嬿姝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不为自己打算又能怎么样呢?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更知道生的可贵,不管这一世有好艰难,她都要好好地活着。她可不想像前世那般,还不到双十之年便横遭惨死。
    送走了殷琉,陈嬿姝一个人枯坐在屋里,心里乱成一片。
    “阿蝉,你记住,我是喜欢你的。”
    赵翓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可转眼,他便要娶其他人了。一想到这些,她的心便一阵阵地绞痛。
    她知道,就像殷琉说的,他与卫雅清已经定亲,大局已定。就算她见到了赵翓,也不能改变什么,可是,她没听到他亲口对自己说,她就是不甘心。她想听听他怎么向自己解释。
    也不知过了多久,绣屏来问她,可要传午食。她摇了摇头。此时,她怎么还有胃口吃得下东西呀?难怪早上殷琉要叫她先吃早食,不然,今日她怕是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她坐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艳阳,可她的心却如同沉入冰湖之底一般,冷得她浑身发抖。她只期盼着晚上早些到来,她可以进宫,找赵翓一问究竟。
    终于,到了酉时半,离酉正还有半个时辰。她坐到妆台前,开始梳妆打扮。就算被他所弃,她也不能让他轻看。她要让他知道,就算没有他赵翓,她陈嬿姝依然可以活得好好的。
    她又穿上了那件粉荷色绣蝶衫,深樱桃红牡丹裙。这是她第一次进赵王宫所穿的衣裙。既然是最后一次进赵王宫了,就还是穿这一身,也算有始有终吧。她又抹上了胭脂,点上了朱唇。她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颜色。
    绣屏看见她又是换衣裙,又是梳妆打扮的,很是奇怪,笑着问道:“公主,是有客人来,还是公主要出门啊?”
    陈嬿姝只笑了笑,并未回答她。
    正在这时,香岚跑了进来,对着陈嬿姝说道:“公主,外面来了一辆马车,说是杨夫人派来的接公主进城的。”
    “知道了。”陈嬿姝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往前走去。
    绣屏见状,忙拦住她,一脸惊讶地说道:“公主,你,你要进城吗?”
    “不可以吗?”陈嬿姝冷笑着反问。
    “可是,殿下交代过……”
    不等绣屏说完,陈嬿姝便抢白道:“不管你家殿下交代过你什么,我要进城,他也管不着!第一,我不是赵家的人,第二,我也不是你家殿下的犯人。我要去哪里,还要问过他?”
    听陈嬿姝这么说,又见她面色不善,绣屏怔了怔,便不敢说话了。
    陈嬿姝对着碧绫说道:“碧绫,你随我走。”说罢,她便往屋外走去。
    碧绫见状,连忙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出了别院大门,陈嬿姝便上了马车,直奔均阳城而去。此去均阳城,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进了城,陈嬿姝发现,马车并未去殷家,而是去了杨家。
    到了杨家门外,驭夫对着陈嬿姝说道:“公主,请俏候,我家少夫人马上就出来。”
    陈嬿姝听到这话,心里有些纳闷,不知道殷琉为何会回到杨家来。不一会儿,她听到有声响,忙掀了帘子望去,看见殷琉与杨松夫妻二人从大门内出来。只见殷琉板着脸,无甚表情,杨松却不时偷眼去看她。
    陈嬿姝对着殷琉挥了挥手,叫道:“琉姐姐!”
    殷琉循声望来,对着她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来。”说罢,她走到马车边,往车上走来。杨松伸出手去扶她,却被她避开。杨松无奈松了手,然后走到一边,去牵自己的马。
    见殷琉进了车厢来,陈嬿姝忙迎上前,拉着她的手,问道:“琉姐姐,你怎么回来了?你原谅表姐夫了?”
    殷琉看了她一眼,说道:“杨家受邀可以进宫赴宴。我要带你进去,也只有找他帮忙。”
    听到这话,陈嬿姝一呆,说道:“琉姐姐……你不必为我如此。你这样,我,我怎么过意得去。”说到这里,她眼中不由得又含了泪。
    “还是那句话,你我姐妹,不说那些。”殷琉拉着她的手。
    “琉姐姐……”陈嬿姝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失去了爱人,她至少还有亲人。
    殷琉又说道:“对了,我从杨松口中也得知二殿下这么急着娶卫雅清,是因为他听说宋坤有意求娶她。他不想宋国与卫国联姻,又想娶青菱公主,但青菱公主一来是庶出,二来又是个哑巴,而二殿下是要争王位的,不可能娶青菱公主为正屋,这才想出求娶雅清公主为妻,卫国媵嫁青菱公主为侧室的主意。这样,他既可以破掉宋卫之间的联姻,又可以娶到青菱公主。”
    陈嬿姝咬了咬唇,说道:“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见陈嬿姝似乎很受刺激,殷琉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阿蝉,琉姐姐也不跟你说其他什么了,你只要记住,你是一国公主,今晚是赵国王子的定亲宴,你千万不能失态。为你自己的尊严,也为你父母的尊严,更为陈国的尊严。”
    “阿蝉明白的。”陈嬿姝连连点头。
    接下来一路,姐妹俩各怀心事,也没怎么再说话。终于,马车停了下来,驭夫在车厢外禀道:“嬿姝公主,少夫人,到宫门了。”
    听到这话,陈嬿姝心头一震。
    赵翓,我来了。我来找你了。你,会怎么跟我解释这一切呢?
    第55章
    宫宴仍然在观云榭举行。陈嬿姝来过一回了, 也不用人引路, 便与殷琉、杨松一道往观云榭走去。一路之上,殷琉都挽着陈嬿姝一道,并不与杨松说话。而陈嬿姝也厌恶杨松与王紫瑜之间暧昧不清害得殷琉失了孩子, 因而,也不想从中撮合他们。
    就在快要走到观云榭的时候, 突然, 她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叫着自己:“嬿姝公主?”
    她一怔, 转过脸,看见赵翎与文安公主正往这边走来。赵翎满面堆笑, 文安公主面上的表情则些让人捉摸不透。
    她定了定心神,然后行礼道:“三殿下, 文安公主, 有礼。”
    赵翎回了礼,对着陈嬿姝笑道:“我远远地看见公主, 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走近一看, 还真是嬿姝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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