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肯定是共同承担的,不可能只有好……”梁思礼还没抢救完,房门就“砰!”地一声在鼻子跟前被合上了。
    他只能对着门呐呐补充完自己的最后一个字:“处……”
    钟亦回房间,衣服也没脱就把自己摔进了被褥里。
    屋子里一盏灯都没开,窗帘还维持着晚上睡觉的闭合状态,遮光效果意外地好,人在里面一点感受不出外头的艳阳高照。
    梁思礼想说的钟亦当然都明白,但他现在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的不专业。
    把事情搞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部都是他个人的私情作祟,撇开钱,让整个团队的心血为他区区一个制片的感情生活买单,稍微有点专业涵养的人就干不出这种事,这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钟亦能嘲上一辈子。
    但事实证明,人真是很难长记性的动物。
    时隔七年,他又一次以为自己可以了,又一次开始自以为是的侥幸了。
    这场审判里,说他难辞其咎,是最轻的讲法。
    满室寂静,钟亦趴在被褥里点开了那个自云县以后阔别许久的app,见私信列表里代表张行止的头像边多出一个新的红色气泡,才彻底安心放任自己睡过去。
    第110章
    山上,萨沙见张行止又在他们的app里给钟亦发消息,心里有点酸:“他回你了吗?”
    张行止摇头:“可能没看见。”
    “你都没告诉他你把他拉到我们里面来了,他肯定不会看见啊……”萨沙犯嘀咕道,“而且我们每天早中晚都会在微信群里报一次平安,你干吗还单独说……”
    原本这app是他们出行专用的,结果张行止拉小组的时候,竟然把钟亦也一起拉进来了,没想到张行止连这app都给他装上了,还在不知道对方看没看到的情况下,坚持每三个小时就要给钟亦发一次消息。
    但张行止只说:“也可能看到了。”
    萨沙更不平衡了:“看到还不回你?”
    里奥可以作证,这种自己喜欢的人被自己捧在心尖上,却被别的人不当回事的感觉真的不很好。
    但张行止也不是每天规定死了哪几个时间发,山上信号不稳定,晚上也还要睡觉,所以他一般会在晚上睡前发一次,早上睡醒发一次,然后按照早上的时间依次往后推,每三个小时发一次。
    发的内容也简单,只有一个句号,示意一下他在。
    这几天他跟钟亦的氛围都有些低糜,微信里一句没聊过,就连微信大群报平安,所有人在底下给他们刷“注意安全”,钟亦也从来没冒过泡,可能是生气了,也可能单纯不想面对。
    张行止拿不准钟亦是什么心思,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多做一点,尝试让钟亦安心。
    但其实钟亦只是在房间里打僵尸,虚度光阴。
    自从下午跟梁思礼掰扯完回房间睡了一觉,钟亦就彻底不想出门了,晚饭都是梁思礼勤勤恳恳给他打包好送上来的。
    他越玩到后面,越发现这游戏设计有问题,很多关卡,不充钱确实就过不去,解锁世界也是,得到的植物根本配不上套,不知道是不是版本更新过了,就是一步一步按照网上查的攻略来也总有纰漏,不是没有这个植物,就是没有那个装饰。
    反正钟亦很气,玩不下去了就切出去看看“张行止”。
    钟亦是在张行止走的第一个晚上,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个app的。他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点开,没想到他还真在张行止的小组里,地图上分别显示着代表他、张行止和萨沙三个人的小红点。
    钟亦发现的时候,张行止已经给他发过两个句号了,只是他一直忘了给这个app开权限,弹不出来消息提示。
    起初钟亦是想回的,但他不知道回点什么好,群里那么多人,七嘴八舌把该说的话早说完了,他这个时候再来说“注意安全”总觉得很别扭,也很奇怪,所以到后来钟亦索性就当个看客,只定期查收消息,并不回话。
    有事没事,就扒拉着那地图,看看附近的地形构造,大概估算一下自己和张行止他们的距离,对那两人的爬山进程了然于心。
    保有知情权,是面对未知消除不安的不二法,尤其是像他这种强迫症。
    到晚上开始犯困了,钟亦就会打开app看看张行止睡了没,要是还没收到消息,就敷个面膜陪着等一等,不收到那边的句号了再“一起”睡,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但其实真正爬起山来,很可能根本不是照日常作息来,张行止能这么早睡早起,一是因为他们现在只是热身拉练,强度不大,二还是他不想让钟亦觉得他太辛苦。
    哪怕钟亦很可能根本都没想过要点开这个app看一眼。
    按计划,原定回归时间是出发后第三天的中午,所以钟亦那天早上睡了个懒觉,想着等会下楼吃午饭就能直接见到张行止,心里踏实了一大半。
    结果等他一觉睡醒,却发现本该闪动红气泡的聊天框竟然没了动静——三个小时一查收的句号,消失了。
    钟亦的瞌睡瞬间就清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瞪着自己手机的网络信号来回检查了好几遍,确认张行止最后一次给他发句号打卡,是在早上六点五十,然后一直到现在十一点,过了整整四个小时都再没给他发过下一个句号了。
    三人小组也被提醒解散了,钟亦看不见张行止和萨沙的定位。
    他下意识就点开了微信大群,是看到那一溜整整齐齐的刷屏回复才想起,他们早上的平安已经报过了,群里下一次公开报平安,应该是中午见到他们的时候。
    钟亦活了这么多年,真是头一次为什么事觉得心里没着落得这么厉害……
    再没犹豫,他转手就从微信列表里把张行止找了出来,在许久没讲过话的聊天框里输入道。
    “人呢?”
    发完,钟亦紧接着又去那app的私信里打破了对面整齐划一的句号队形。
    “回消息张行止”
    钟亦直到这个时候才有点后悔自己没加过萨沙的联系方式,他坐在黑黢黢的房间里望着虚空发了一会愣,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再次确认张行止是的的确确已经超过三个小时的间隔,没给过他半点动静了。
    他先是从群里找到萨沙的微信申请了好友,然后梁思礼发了消息,让他找萨沙问问情况。
    萨沙在山上,可能比较忙,好友不通过没什么,但向来秒回的梁思礼也没了反应。如果不是微信不停有其他不相干人的消息冒出来,钟亦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的网络出了问题。
    他想给张行止拨语音通话,但他怕张行止不方便,妨碍到他……
    原来让自己的脑子乱起来真的只需要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钟亦心跳如擂鼓,他强迫自己又等了十分钟,可依然没有张行止的消息,不止他,还有丁润年、刘光辉、里奥,发消息过去通通没有回应。
    期间,钟亦一共给梁思礼打了三通语音,直到最后一通还是没人接通的时候,钟亦终于坐不住了,掀开被子就要翻身下床,起身太快的眩晕感险些让他直接栽到地上,但他没有丝毫停顿,睡衣也不想换了,穿上拖鞋就要下楼找人扯皮。
    这里就梁思礼有萨沙联系方式,用不上的时候跟个苍蝇一样怎么赶也赶不走,用得上的时候就永远找不到人。
    这里一楼公共区域加上楼上住房,一共也就三层,根本不存在电梯这一说。
    钟亦先前还一直觉得自己房间在顶楼比底下清净,但现在下起楼梯就不这么觉得了,一次性的薄拖鞋穿在脚上磕磕绊绊的,要很仔细地扶着楼梯扶手,看准脚下的路才能稍微走快一点。
    现在每联系不上人一秒,钟亦的心情就愈焦灼一秒,但在他马上就要找到楼下大厅时,却在转角处看见了背着身子的里奥。
    “里奥?”钟亦脚下步子一顿,没弄明白孩子为什么要守在楼梯口。
    里奥却像是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过来的样子比他还紧张:“钟老师早上好啊,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qaq……”
    “不是早上好了,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说着,钟亦的视线挪向了里奥握在手里的手机,问,“我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我,梁思礼呢?”
    “啊、啊qaq?”里奥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没让季皓川教他几招,只能用自己蹩脚的演技强装镇定,“给我发消息了吗?可、可能网络不好没收到吧qaq”
    说这句话时,里奥就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看他,钟亦心情忽然就微妙了,看着人问:“为什么骗我?”
    瞬间被看穿,里奥舌头直接就打结了,明明比钟亦还高的个头顿时变得弱小、无助,低着头看都不敢看钟亦,连自己哪里穿帮了都不知道,只能小声挣扎道:“我骗什么了吗qaq……”
    “我说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手机就在你手里,你都不打开重新确认一下,就说你网络不好没收到?”钟亦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说完就要从里奥身边绕过去。
    里奥赶紧拦住,他嘴上不会说话,身法却还在,钟亦往左侧,他就跟着往左,钟亦往右,他也跟着往右,明摆就是一副不让钟亦过去的架势。
    钟亦的耐心终于被耗光,他冷冰冰地瞪着里奥道:“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敢情都不是没看到我消息,是故意不回?他们让你在这拦着我,是藏着什么不能让我看?梁思礼呢!”
    里奥就没见过钟亦发脾气,这一个逼问接一个的,直接给孩子吓蒙了。
    这跟面对他哥对他发火的时候心境还不一样,毕竟当时他自己也在赌气,根本没顾上害怕。
    好在说曹操曹操到,在里奥顶不住的前一秒,有人来接他的班。
    梁思礼及时出现在转角道:“来了来了,怎么还发上脾气了。”
    说完,预备装模作样各打五十大板的梁思礼还紧跟着对里奥训斥了,道:“到饭点了,钟老师不就想下楼吃个饭吗,干吗拦着他?”
    被祭天的里奥哪敢说话啊,惦念着大厅里的状况,他自己心里都还揪着。
    但钟亦完全都不吃梁思礼这套,一双凤眸把人好声好气的模样一睨就知道有问题,根本不听梁思礼把他怎么不扎头发、不换衣服就下来这些废话问完,便是扬手一搡,将人从自己面前推了开去。
    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预期……
    果不其然。
    钟亦的心跳在人群中央看到张行止的第一刻就乱了,而且乱得一塌糊涂。
    第111章
    一楼大厅里所有眼睛都望向了钟亦的方向,只见他披散着短发,连身上的绸缎睡衣都没换就下来了。
    众人下意识就为他让出了一条通往张行止的路,萨沙正在给张行止手上干净的纱布包扎打结,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整张餐桌被收的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
    丁润年一眼就看到刘光辉那个大老粗口袋里露出来的纱布了,主动侧身挡过去“坦白”道:“张老师右手蹭破了一点,不太严重,我们就没上去吵你。”
    但钟亦谁也不看,就盯着张行止,整个人利得像刀,气压低得让人心颤,:“蹭破了皮又不是断了手,怎么连消息都不会回了?”
    萨沙顿时就被钟亦质问的口吻激怒了,觉得钟亦说话未免太不客气,就不能盼点人好?但他刚要出声就被张行止抬手制止了。
    张行止看着不远处脸色极臭的人,主动从座位上站起了身,一米八八的大个子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原地转了一圈,缓声道:“没别的地方了。”
    钟亦就冷着脸,一句话也不接。
    张行止很有耐心:“我刚刚才看到你的消息,没有故意不回,提前回来就提前把定位关了,我以为你不知道。”
    没看到消息……只是蹭破了皮……
    这帮人是真当自己在糊弄傻子吗,蹭破了皮至于把整个右手手心都包起来?还用纱布包了好几层,是觉得他近视看不见被他们清到前台的饭菜?
    桌子要是能空出干干净净的地方,为什么不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只是清理破皮,犯得着让里奥去楼梯间堵他、用上整张桌子?
    但就在众人以为钟亦要爆发的时候,却见钟亦只定定地盯着张行止看了几秒,最终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就在餐桌旁坐下了,望着他们一干还站着的人问:“都不吃饭了?不就是蹭破了皮吗,这么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第一次见?”
    “是是,钟老师说的是,别愣着了,吃饭吧。”刘光辉脸皮厚,最先开口应声,转身就想去把挤在前台上的饭菜端过来。
    结果他才刚迈出第一步,就被丁润年抓回来了。
    众目睽睽下,丁润年就不尴不尬迎上钟亦的目光,讪讪将刘光辉兜里掉出来的纱布塞了回去。
    瞎子都知道,缀在那纱布上鲜红鲜红的血,怎么都不能是简简单单蹭破了皮弄出来的。
    但钟亦也不戳穿,就哼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一干人陆陆续续落座,张行止和梁思礼就跟两个绝缘体一样,一左一右地把钟亦夹在中间,控制误伤范围。
    好在这边餐具是刀叉,张行止伤在右手,只能用左手吃饭,拿叉拿勺还勉强能凑合,但要吃到大块的肉类,需要用刀切就比较麻烦了。
    在场谁都知道这是个问题,但谁都没想好应该怎么提,毕竟用钟亦的逻辑讲,蹭破皮而已,怎么就不能正常吃饭切东西了?
    尤其钟亦像是真信了他们的鬼话,首先就给自己餐盘里夹了一大堆,切肉切得专心致志,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反而把他们搞得没法动了,只能老老实实被反将这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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