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澄这几天一直窝在老杜的手工坊里,老杜是纯正的英国人,祖辈都是手工匠人,他是第四代传人。老杜很欣赏唐澄的绘画风格,尤其是他画中的那些人物,特别传神。老杜会把唐澄的一些作品做成立体的工艺品,而唐澄也特别欣赏老杜的手艺,所以从未收过版权费。二人算是相互欣赏的知己吧。
    唐澄将自己设计的图案交给老杜,让他指导自己,唐澄要亲自为顾浔做生日礼物。
    老杜调侃他:“澄,是什么样的姑娘值得让你亲自动手,要知道你们画家的手多么重要。”
    “你们手艺人的手才特别重要吧。”唐澄边做,边抬头看看老杜。“也说不定不是姑娘。”
    老杜想了一下:“只要你喜欢,我们英国人很开放的。哈哈哈。”
    这已经是第六次了,老杜说,初学者能做出这种水平,已经很好了,但是还没有达到唐澄的标准,他决定做第七次。
    今年伦敦的冬天,雪下的特别大,特别多。全球变暖之后,伦敦好像就没怎么下过大雪了。孩子们在院子里堆雪人,英国的小孩也打雪仗。
    唐澄在做了第十七次之后,终于成功了。准确的说,是终于达到了他的标准。唐澄拿起来细细看着,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虽然还是不够完美,但是很多事就是因为不完美,才会一直铭记。
    早上,顾浔发来视频。
    唐澄给他看外面的街道:“你看,伦敦又下雪了,看到了吗?我家门口的雪人。”
    “你堆的?”顾浔兴奋的问道。
    “我哪里会堆,是邻居家小朋友和他爸妈堆的,给他们家门口堆了一个,说也要送给我一个,作为圣诞礼物。”
    “你镜头拉进点,给我看看。”
    唐澄干脆走出房间,来到雪人面前,给他看个清楚。
    “哇,这小孩堆的很好啊,有我当年的水平。”顾浔叹了口气,“好多年没有玩雪了,我现在想堆个雪人都没有办法,会引起围观。哥哥,我跟你说啊,我小时候特别淘气,每次下大雪我就跑出去和小朋友一起玩,都玩疯了,玩的衣服手套都湿了,才肯回家。这是你一个南方人体会不了的快乐。哈哈。”
    唐澄看着视频里的顾浔,像个孩子,笑的真好看。
    “我回到家里,一进门就感觉特别暖和,和夏天一样,还有饭香,然后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我妈就一边骂我淘气,一边给我换干净的衣服。然后我爸就会在厨房里喊,说哪有男孩子不淘气的,还说吃完饭跟我一起出去玩。然后……”顾浔突然停住了,愣了有半分钟的时间,唐澄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是那些难得的幸福往昔,又或许是那些如洪水猛兽般的痛楚回忆。唐澄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样静静的,隔着屏幕看着他。
    似乎看到了顾浔眼底泛着泪光,唐澄第一次讨厌这样遥远的距离,讨厌只能隔着手机屏去看他的小浔,讨厌只能通过电流声去听他的小浔。
    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能把顾浔抱在怀里,无需任何语言,只要紧紧的抱着他就好。
    “小浔。”唐澄轻声唤他。
    “恩,哥哥。”顾浔眨眨眼睛,重新回过神来,“你只穿了一件衬衫冷不冷啊?快点进屋去。”顾浔这才发现唐澄只穿了一件单衣。
    “好。”唐澄进了屋,一冷一热,刺激的他打了个喷嚏。
    “看,感冒了吧。”
    “没有,只是打个喷嚏而已。你在哪呢?”唐澄看到顾浔的背景是一间办公室。
    “哦,我在心理咨询机构呢,来体验生活,过两天要进剧组了。之后的四个月,请叫我顾大夫。”
    “好,顾大夫。请问顾大夫,平安夜你在哪个城市?我好订机票去给你过生日。”
    “在上海。”顾浔想也没想的回答道。
    “你确定?”唐澄有点怀疑他的地理知识,“之前你和我说你在无锡,结果我下了飞机,你告诉我你搞混了,你在苏州,你分不清这两个城市。还有一次你在贵州,你说你在甘肃……”
    “哎呀,别说了。”顾浔被唐澄说的不太好意思了,“上海和北京我还是分得清的,就是在上海,肯定是在上海,我拍戏就在上海。”
    唐澄笑笑:“知道了。你现在就在上海吗?”
    “我在北京啊,我早上刚到的,我发微信给你了。”
    “我那会在忙,看过可能忘记了。”唐澄解释了一句。
    “怎么?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是现在我的信息你都不仔细看了?北京时间的早上,就是伦敦的半夜,你说你昨晚和谁在一起?男人还是女人?”顾浔假装生气。
    “哎,居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不瞒你了。”
    “还真有?”顾浔突然紧张了一下。
    “恩,是一名医生,姓顾。”
    顾浔噗嗤一声就笑了,他家白菜啊真是和他在一起之后学坏了,连玩笑都会开了。
    电话那边,传来程非雨的声音。
    “浔哥,找你半天,你躲在这里,走了,下午拍封面。”
    “知道了,我和澄哥视频呢,你要不要打个招呼?”
    “不用了。”
    没等程非雨拒绝,顾浔就拿着手机走到她旁边,她不得不对着镜头打个招呼:“澄哥。”
    “你好,小雨。你们有事就先忙吧。”
    挂了视频,顾浔对程非雨说:“你脸怎么红了?”
    程非雨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是吗?刚才跑的吧。”
    “哦,那下次别跑那么快了。”
    顾浔一直在思考,该怎样做,才能不伤害小雨,又能断了她的念想。他不可能放弃唐澄,他又不是圣人。他也不想小雨难过,他更不是混蛋。
    下午的封面拍摄,是现妆杂志与G合作的,顾浔需要展示三套G的早春新款。摄影师是杂志社的,合作很多次了,算是老熟人,和顾浔配合的很默契。最后一组是圆领针织衫,搭配牛仔衣,服装助理给顾浔脖子上佩戴了一条丝巾,橘黄色的,搭配这身衣服,别有情味。
    顾浔看看电脑上的照片,对摄影师说:“阿洛,最后这几组挑几张原图发给我,我还挺喜欢的。”
    “没问题,修好图发给你。”
    拍摄完顾浔一行人一起回了经纪公司,顾浔不是经常到公司来的,他常年在外奔波,一年也来不了公司两次。知道顾浔要来,小姑娘们都不下班了,坐等偶像莅临。因为都是一家公司的,又在娱乐圈里,小姑娘们也不好表现出脑残粉的状态,但是偷偷一直瞄着,还是可以有的。
    宣梅在办公室里等顾浔,两人的时间都很忙,难得见一面。
    “梅姐,你又漂亮了。”顾浔见到宣梅,过去抱了抱。
    “好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夸你帅啊。”
    “不用夸,我自己知道帅。”
    宣梅把一本文案推到顾浔面前:“看看,帮你接的综艺。”
    “综艺?我不是说我不接综艺吗?梅姐你又善做主张。”
    刚出道的前两年,没有知名度,没有歌唱,没有戏拍,顾浔就频繁的上综艺,各种综艺,搞笑的,竞技的,恶搞的,低级趣味的,各种。只要是能出镜的会引起关注的,他都做。生吞活的八爪鱼恶心到几天吃不进去饭,喝玉米油喝到去洗胃。红了之后,顾浔坚决不再碰综艺,似乎是有了阴影。
    宣梅说:“我看了一下数据,你去年的曝光率在一线男星中,拍到最后,很多二线的都比你多。这每年一茬一茬的小鲜肉出来,你不加大曝光,人气很快被赶超的。这是竞技类综艺,但不会很累,都是有剧本的。今年是第三季,这节目很火。”
    顾浔随便翻了翻文案,就合上了:“我想出专辑,我想唱歌,你答应我的,什么时候给我安排?”
    “祖宗,你知道不知道制作一张专辑需要多长的周期?你知道现在有多少盗版?你想让我赔死吗?”宣梅拍拍桌子。
    “你怎么能这么财迷。”说完,顾浔把鞋脱了,绕到沙发上,躺了下来。
    宣梅跟着走了过去:“我是公司的管理者,又是股东,我要为公司里的所有跟着我的员工负责,不是看你的个人喜好。你给我起来,注意下形象。”宣梅用力拍了他一下。
    “痛啊,梅姐。在你面前还有什么形象啊,我就是个可怜的打工仔。”
    宣梅看着顾浔,真是有好气又好笑。
    “梅姐,你不要给我安排那么多工作了,我要谈恋爱。”
    一提到这事,宣梅就火大。
    “你的粉丝要是知道你这个恋爱脑,肯定脱粉,他们那么喜欢你,你能不能挣点气?”
    “我哪里不争气?你说我今年拿了多少奖。”顾浔伸出手指想要数一数给宣梅听。
    “好了。”宣梅打断他,“你和唐澄,你们多注意点,别再被拍到了。卓老师算是讲行规的,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拿了钱也不会放过你。”
    “你怎么知道卓老师的事,小雨告诉你的?”
    “不是,小雨什么都没说,她对你那么忠诚会告诉我什么?你以后在做什么事之前和我商量一下,不要擅自主张。还故意和杨桃炒个绯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担心给了钱卓老师也不罢手,干脆和个女演员约会被拍,这样就算你和唐澄的事被曝光了,你也有一万种借口掩盖下去。”
    顾浔从沙发上坐起来,给宣梅鼓掌:“哇撒,梅姐,果然姜还是你辣啊,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宣梅说:“别贫,综艺已经接了,后天先录第一期。”
    顾浔说:“不去,推掉。”
    宣梅:“好,那让你家唐澄拿钱吧,违约金。”
    顾浔:“为什么不是你出?你才是我老板。”
    宣梅:“你老板好可怜还是单身狗,还想攒点钱养老呢。”
    顾浔:“……”
    近几年,一直有国内的画廊和美术馆对唐澄发出邀约,他一般情况下都是拒绝的,只参与公益性质的邀约。最近唐澄的邮箱里又多了几家的邀请,询问他是否有兴趣回国开新年画展。
    最近半年,唐澄一直在思考,想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可是他的导师、欧洲绘画界的泰斗人物,并不建议他这样做。唐澄的绘画风格偏于欧式,这些年精修的也是油画方向。他的导师希望他可以在一个领域做到极致,而不是诸多都懂,但全部不精。
    唐澄也明白,国内对于油画的发展和认知,肯定不比欧洲,对他个人的发展也是很局限的。绘画艺术本来就很小众,真正懂画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他现在在国内的名气,也是欧洲的声望带给他的,大家介绍他都是“旅英画家”“全球十大青年画家”。
    可是,唐澄真的不想和顾浔分隔在地球的两端了。两个人想要长长久久,总要有一个人,为对方放弃一些吧。
    今天是12月21日,唐澄的生日。顾浔拍了一张在剧组的自拍照,并P了一瓶陈醋上去,发给唐澄。
    配文:今天有和女主角的吻戏哦,先和我家白菜报备一下,已为哥哥准备好了万年老陈醋。
    唐澄回复:哥哥受到一万点伤害。
    顾浔发了一段语音:么么么么么么么么哒,给哥哥补血,哥哥生日快乐!
    唐澄笑笑:好的,拍戏注意安全。
    刚放下手机,唐澄的电话就响了,是叶一航。
    “喂,姐夫。”
    “小澄,生日快乐啊。”叶一航说道。
    “谢谢姐夫,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每年想着我的生日。”
    “替你姐想着而已,别感谢我。”叶一航笑笑,“平安夜是顾浔的生日吧,你今年还过去陪他吗?”
    唐澄犹豫了一下:“恩,会去。”
    “小澄,我想去看看你,恩准确的说,是想去看看顾浔。你知道我一直不是很赞同你和他在一起,毕竟那不算是正常的关系,可能我四十多岁了,理解不了你们年轻人。我这样说,你别生气。”
    “恩,不会。”唐澄说道。
    “但是你既然这样选择了,我也没有立场去反对,你的决定你姐姐也一定都会支持。我就是想见一下顾浔,想看看他是否和你一样坚定。小澄,我和你姐姐都不想看到你受伤。”
    每次提到唐婉,唐澄心里便刺痛一下:“姐夫我明白,平安夜我在上海,等下把酒店地址发给你。”
    “好,过几天见。”
    姐姐留下的那封信里,把唐澄托付给了叶一航,嘱咐他一定要让弟弟继续学画画,说他一定会是一位出色的画家。叶一航为唐澄付出了很多,无论是金钱上还是生活中。要知道培养一位画集,所需要的费用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刚去欧洲那几年,每年的开销都在七位数。那时候唐澄虽然已经小有名气,但叶一航不允许他出来工作,托了各种关系才联系到唐澄现在的导师,让唐澄在欧洲继续求学。
    叶一航真的把唐澄当成了亲人,他把对唐婉的思念都寄托到唐澄身上,可见他对唐婉爱的有多热烈。但是唐澄对叶一航的感情就很复杂,一方面这是他的亲人,给予了他无私的关爱。另一方面,心里又很怨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姐姐或许根本不会出走。
    他抢走了姐姐的爱,也夺走了自己的家。很多次有这种想法出现的时候,唐澄就警告自己,不要这样想,要心存善念,不要想着抱怨。
    姐姐说过,人不快乐就会做坏事。
    理智如唐澄,他知道什么样的想法会毁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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