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在房间里无声地呐喊着,蹦了好几下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将心底疯狂涌上来的喜悦发泄出来,不至于被大量的泡泡一样的喜悦给胀破了肚皮。
    略加收拾,秦戎和小秋会合,一起去喊郑秋实吃晚饭。
    “我跑了一天累了,懒怠动了,你们给我带一份饭回来就好了。”
    小秋一听,连忙走过去,伸手扶额、诊脉,查看郑秋实的身体状况。
    老头儿看着平时腰板儿挺直,精神头儿十足的,可毕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又遭受了十多年的磋磨,胃病、胆囊炎……好几种慢性病,平常调理着不犯病还好,却总是无法去除病根儿。
    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又连续忙碌了好几天,气候也不适应……也难怪小秋担心了。
    郑秋实好笑地坐着,任由小秋检查了一遍,这才笑道:“我自己的身体难道还不清楚吗?不舒服早就说了……”
    小秋扶住他的肩头,稍稍用劲儿揉捏着,一边低头道:“既然都累了,就少安排几个。”
    郑秋实其实就不是不想妨碍两个小年轻单独相处。再说了,他也真的有点儿累了。没想到,竟惹得小丫头这么担心。
    他笑着摇摇头:“就是时间上赶一点儿,其实不咋累。大多数就是诊平安脉,开一个调养的方子,能多累?!行啦,你放心吧,快去吃饭吧。”
    小秋见他确实没有大碍,这才与秦戎一起离开。
    心里总挂着郑秋实,小秋又怕等他们吃完再带饭回来,时间就太晚了。老人的消化能力本身就比较弱了,晚上吃太晚了会更不容易消化,说不定就会诱发他的老胃病。
    于是,小秋就与秦戎商量,去饭店点了菜,带回旅馆来,与老爷子一起吃。
    秦戎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还笑道:“我刚刚还想说,我自己去买饭,又怕老先生不肯,才没说。”
    小秋主动握了他的手,笑得灿烂无比:“你太好了。我突然发现,我好幸运……”
    “傻丫头!”秦戎抬手点了点小秋的鼻尖儿,然后长臂一捞,环住小秋的肩头,慢慢向前走去。
    他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他才是最幸运的那个,因为太幸运,太美好,让他常常有一种不真实的做梦感觉。
    不过,此时此刻,他将她实实在在拥在臂弯中,隔着布料,感受到她的温度,他心中那种虚幻感终于消散了许多。
    她是他的,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他们没走太远,就去附近一家饭馆点了菜,询问之后才知道,饭馆居然还有送菜上门,他们住的旅馆就在送菜范围之内。
    这服务太贴心了。小秋一高兴,又在店里买了一罐店家自己酿制的米酒。
    店家送菜,他们不用等了,捧着一小坛子米酒,高高兴兴回去了。
    当郑秋实看到送到旅馆的饭菜,还有捧着酒坛子的两个孩子,真是忍不住感动了一小下。不过,老头儿严肃惯了,却只瞪了一眼,“你们都到饭馆了,不在那里吃完再回来,来回折腾!”
    小秋嘻嘻笑,拉着郑秋实坐下,秦戎则帮着送菜的伙计快手快脚地把饭菜端出来摆好,然后,三人围坐下来,开开心心吃饭。
    老头儿脾气别扭,心里却还是很高兴的,乐滋滋地喝了几盅米酒,然后将吃饱了饭的两个孩子撵走,碗盘杯筷之类的,则仍旧装进食盒,放到旅馆前台,饭店的人回来收取。
    临出门,郑秋实瞪了秦戎一眼,把他瞪得缩了缩脖子,强撑着陪了个笑,然后有些灰溜溜地逃出了门。
    ——这是老先生警告他,没结婚不能乱来呢!
    秦戎的脸上闪过一抹苦笑,他恨不能把小秋当仙女供着了,哪里敢生出轻薄之心啊!
    小秋不知道后边的官司,和秦戎一起将食盒送到前台后,就商量着去外边转转。
    想到秦戎刚到,又问:“你坐车累吗?累就早休息。”
    “不累。”秦戎微笑着摇摇头,牵了小秋的手,并肩出门。
    旅馆里住的参会人员大都离开了,并不忙,前台两名服务员目送着秦戎小秋踏出门,就忍不住嘀咕开了。
    “那个男的太帅了,我看着像张国荣……太帅了。”其中一个捧着脸星星眼,一脸痴迷。
    另一个毫不客气地给她泼冷水:“醒醒,醒醒,别做梦了,人家女朋友那么漂亮,你是没机会啦!”
    “哎唷,你胡说啥呢,我就是说人家漂亮,又没别的意思……”两个服务员笑闹起来,都没注意到,去而复返的秦戎从她们面前经过。
    等她们不闹了,抬眼恰好看到,秦戎拿了把雨伞又走了出去,却原来,外边下起了毛毛雨。
    两个服务员那个窘啊,互相看看,都是一脸通红:那位啥时候回来的,听没听到她们刚才的话啊?
    第一千零六章
    第二天早饭,郑秋实就发话,撵着小秋跟秦戎先离开,他又接到一个小任务,没办法带她了。
    小秋也不能问,虽然有点儿小委屈,却还是听话地收拾行李,买了当天下午的车票,与秦戎一起离开了。
    既然到了贵省,两个人离开省会后去了趟大瀑布,然后才坐车返程。
    眼看着八月中旬了,暑假一晃眼过去了一大半,小秋才终于回到家里。
    s省属于东部沿海城市,但百姓思想相对传统,解决了温饱问题后,没有太多人急急寻摸发家致富的路径,大部分人都固守着几亩田,细心耕作,争取一年多打几斤粮食,让一家人吃饱。多收几斗豆子、花生,多采摘几斤棉花,卖了钱修补房舍,甚至娶媳嫁女……
    小秋回来并没有通知家里,她和秦戎下了火车,没有耗费精神时间去倒腾公共汽车,在火车站外边寻了一辆出租的汽车,双方讨价还价一番,达成了两百块钱送他们到家的口头协议,然后坐上了这一辆半旧的面包车。
    这个时候,县城了没有出租车,大店市同样还没有正规的出租车公司,不过,已经有私人运营的出租车辆,停在长途汽车站、火车站拉活儿,他们出车没有固定的价格,一般都是雇主和司机现场讨价还价,临时确定。
    小秋他们遇上的这位司机是个理着平头的年轻人,三十来岁,个不高,收拾的挺干净,团团脸,见人脸上就挂着笑,挺和气的样子。
    也不知是不是职业传统,这位司机同样比较健谈,一上车,就问秦戎小秋是不是京城来的,因为听着他们一口京味儿。
    小秋愕然一瞬,随即也失笑了。下了火车后,她自觉地换上了乡音,但毕竟进京数年,潜移默化中,口音还是有些不同了。这就像上一辈子普通话普及了之后,大家出门都是一口普通话,但绝大多数人都带着一点不可磨灭的乡音痕迹,很容易能区别出身何处。
    有这位健谈的司机师傅在,一路上也让小秋了解了不少老家发生的事。虽然其中不乏夸张演绎,但大多都是有出处的,并不都是胡诌瞎编的。
    让小秋比较惊讶的是,这位居然还提及了自己老爹。
    “……你们占县可是出能人啊。开建筑公司盖楼挣大钱的王大老板不说了,听说,他侄子也厉害,前些日子刚刚圈了一大片地,盖厂子,据说光投资就一百多万呐!”
    小秋心中也禁不住为这位的消息灵通点赞,大哥成海从京城回来充其量不到一个月,地皮拿下来也不过十来天时间,居然已经传到了大店市。当然了,这位说的投资额不太准确,这个没有人比小秋更清楚的,她就投资了两百万,不过是以老爹王利民的名义,加上成海大哥自己投的一百万,另外,还有申请贷款三百万……这还是前期投资,购买地皮、设备和前期运营的资金,等正式投产,机器转起来后,流动资金还得追加最少二百万,前前后后算起来,差不多需要一千万了。
    说着话,路程中倒也不觉闷,到达占县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一点。
    司机很周到地把行李卸下来,秦戎付了两百元车费,又给了三十块钱:“大哥,我们刚到家没办法招待,你自己找个地方吃点儿饭吧。”
    司机略显意外,略略客气了两句,就一脸高兴地收下了:“下回再出门或者回家,就去找我。这是我的电话,提前打个电话,我进站接你们。”
    打发走了司机,小秋和秦戎才敲响了家里的大门。
    夏季天长,家里人都习惯午睡,一点,大概都在午睡,大门口静悄悄的,车来了又走了,也没有惊动人。
    一敲门,倒是很快就有人来应门了,大门打开,是满脸惊喜的姥爷宋胜书,后边紧跟着姥姥钟玉琴。
    钟玉琴一看小秋,就快步上前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然后拉着她的手一路往里走,一边念叨:“之前听到车声,我就让你姥爷出来看看,臭老头子还说我听岔了,我看是他越老越懒了。”
    当着外孙女,特别是还有秦戎在,被老伴儿数落了,宋胜书略显尴尬地咳了一声,钟玉琴却充耳不闻,挽着小秋的手继续絮叨:“你是不知道,老头儿除了每天去铺子里,在家里是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
    小秋忍着笑,替姥爷圆面子:“我姥爷之所以这么省心,还不是因为有姥姥您撑着家里?您太能干了,什么事儿都料理的妥妥当当的,哪里还用我姥爷再操心啊!”
    这话一出,老太太脸上就笑开了花,老头儿脸上的尴尬也减轻了许多。
    说着话进门,小冬和成贵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见小秋和秦戎叫着姐姐哥哥跑着迎上来。
    “天气太热,你娘中午就在厂子里吃饭休息,不回家来。小夏丫头估计是睡着了,没听见。”姥姥钟玉琴爽快地交待了其他人的去向,“你爹前天回来了一趟,昨天早上刚走,估摸着得再过几天才能回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胜书背着手道:“待会儿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小秋回来了。”
    “嗯,知道你回来了,你爹肯定要回来一趟。”钟玉琴道,“工程正到了最关键处,他一天不在工地上盯着都不放心,每次回来也是晚上赶回来,一早就走,不敢耽搁的。”
    听老太太絮絮叨叨个没完,不耐烦的宋胜书老爷子终于发了话:“你先别忙着絮叨那些有用的没用的,还不赶紧去做饭,两个孩子这会儿到家,指定没吃饭呢。”
    钟玉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甩手就往厨房里走,小秋也不拦她,只扬声招呼:“姥姥,简单做一点就成,我们早饭吃的晚,还不咋饿呢!”
    第一千零七章
    老太太虽然嘴里答应着,但真正端上来的还是有四个菜,两个凉菜是打发成贵小冬跑去前街买的,老太太自己炒的蒜香茄子、尖椒鸡蛋,还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汤。
    避开外边的大太阳,洗漱过,吃了饭,小秋觉得坐了几天火车的疲惫也被驱散了,却仍旧担心老人太累,于是拉着姥姥回了房间一起小憩。
    秦戎则交待给成贵、小冬哥俩招呼去。
    他们进门后,小夏也醒了,这会儿,也跟着大姐姥姥上了一盘炕,祖孙几个女人头并头,躺在炕上却都没有立刻睡着,压着嗓子叽叽喳喳小声地说着话。
    小夏年纪小,心思纯净,躺下没多会儿又睡着了。
    这时,钟玉琴才小声地问:“你妈都和我说了,戎子是个好的,我们和你爹娘都挺满意的,你要好好待承人家,不能任性了。”
    小秋一听老人这话风儿,倒是与自家老娘如出一辙,都怕自家闺女给人家气受,竟然没一个担心小秋受欺负的。
    她很想捂脸啊,真不知道,自己给他们留了多剽悍、多霸道的印象啊!
    “姥姥……”她没好意思多说,只小声地唤一声,表达自己的委屈。
    钟玉琴无声地笑了,抬手摸摸外孙女的头发,笑道:“你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在外边儿看着是个温软好说话的,但真正了解你的都知道,你最主意正了,而且,因着你娘那面团性子,你被逼的打小儿自刚自强地惯了,这些都不是毛病,但以后两口人在一起过日子,再万事自作主张就有些不妥当了,遇事啊两个人多商量着,两个人才会越来越默契,越来越贴心……”
    老太太絮絮地说了许多,一直说到累了,一回头睡着了,小秋反而没了丝毫的睡意。
    她平躺在宽敞的炕上,看着屋顶雪白的顶棚,心里竟是无比平静。经过大嫂刘玉芝、母亲宋秀莲,还有外婆钟玉琴几人的指点、叮嘱,她从浑浑噩噩中渐渐清醒过来,清楚地认识到,她虽然活过一世,甚至还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但并不清楚该如何经营婚姻。
    上一辈子,她因为种种原因与刘振河分道扬镳,当初她自觉没有半点儿亏欠,缘尽而散,如今想来,倒是她一直不会经营,万事自作主张,虽然结了婚,却只想着不依靠、不拖累,并没有夫妻一体的自觉,更没有遇事商量……
    钟玉琴说她自刚自强是因为宋秀莲性子软弱,她上一辈子母亲早亡,父亲沉湎痛苦,无暇顾及她,她一个人粗放粗养地长大,万事自作主张的性格,其实仍旧大部分是上一世养成的。
    这一世,有了爹娘,有学业顺利,做的生意也顺风顺水,不过是将上一世的强硬加了一层果决、自信罢了。
    不过,幸好这一辈子,母亲和外婆的身体都好好的,意外有大嫂到她那边躲二胎……有这几位清醒的旁观者的提点,她没有继续浑浑噩噩下去,而是学着放下身上的刺,试着与秦戎相处。虽然只有短短数十日,但效果已经很明显,秦戎对她仍旧包容、宠溺、体贴周到,但明显地自信多了,不再像个影子……
    想一想,小秋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之前那一副刺猬样儿,秦戎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两个人越来越融洽、越来越默契,小秋也越来越确定亲人们的规劝提点是对的,她做出的选择也是对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姥姥钟玉琴和小夏什么时候睡醒起床她都不知道,这一觉一直睡到天光昏暗,才幽幽醒来。
    刚睁开眼,就听得小冬在院子里喊:“戎子哥,树上有绊着毛,蜇人可疼了,你小心点儿,防备它落到你的领子里呀!”
    一听这话,小秋就明白了,这才多会儿,秦戎就被两个小的搓到树上,给他们摘枣子去了。
    有句老俗话‘七月点红,八月满红’,说的就是枣子,七月半已经出现斑点状的红,说明枣子可以吃了。等到了八月半,枣子就全红了,这会儿的枣子虽然吃起来更甜一些,但有一部分熟透了,微微失了水分皱缩了,失去了脆甜的口感,只能晒干枣子了。
    姥姥家这棵枣树据说还是很早以前,姥爷年轻时栽下的,如今二十多年树龄了,主干不高,却枝繁叶茂,延伸出的枝桠蓬勃,遮住了三分之一的院子,每年都结许多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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