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皇上想想,咱们结缘是在通州,给了我们庇护之所的乃是那座破庙。如今皇上与我都有了好结果,何不就将造这间金屋的钱用来在当地建一座观庙,供奉菩萨,以报答上天庇佑之恩呢?
    “如此还可以让世人都知道我们这段缘份,说不定还能带来一些好的影响。”
    说到要满天下地公开缘分,杨肃可就龙心大悦了。
    “甚好,甚好!不过这样一来,我对你的承诺不就实现不了么?”
    长缨笑道:“皇上情深义重,比金屋更贵重百倍。再说营造庙宇可让百姓受惠,比单单造金屋又更具意义。
    “而且,”说到这里她顿一下,继续道:“我们还可将庙宇造大一些,同时在庙里开设一间书塾,让周边孩童可以入学识字,为朝廷培养人才。
    “通州是进京要道,每到春闱前夕,此地还可作为北上赶考的考生们落脚之地。
    “皇上体恤士子,也是苍生之福。如此既可以彰显皇上对臣的爱护,又可造福百姓,感恩上天,岂非一举三得?”
    杨肃听完简直通体舒畅,不住的点着头,却又道:“那我还是得送点什么才好,不然委屈了你。”
    长缨想了想,说道:“秀秀虽未与荣叔成亲,但终究怀着荣叔的孩子,皇上可否作主给她一个名份?”
    杨肃想到荣胤也不由得正色。
    他斟酌道:“她未成亲,也不便以大将军的名义赐封。她是你的姐姐,你成了皇后,自当带契家人。
    “不如我效法前朝,封她个‘郡夫人’如何?我看荣家那边也在盼着这孩子出生,等有了身份,我再主动找荣家说说,让孩子认祖归宗。”
    长缨没想到他这么大方。
    原只想自己进宫之后,只剩秀秀留在沈家,怪孤单的,虽然她会打点安排好,可终究想到她和荣胤这状况,心里觉得亏欠。
    再者将来孩子出生之后,若是没有个正经名份,外头闲言碎语于他恐怕也不好。
    荣家那边老爷子虽是跟她提过孩子的事,但如今没生下来,碍着荣胤……至今彼此都拿不出妥善主意。因此总得做着最坏打算,如若秀秀进不了荣家,那总得让孩子堂堂正正。
    秀秀受封“郡夫人”,有了封衔,即便不成为荣家的人,他们娘俩也可在京中体体面面的生活了。
    “那我就替秀秀谢过皇上了!”
    她高兴地拜了一拜。
    杨肃笑道:“到时拜天地的时候也要这样高兴才好。”
    ……
    送走了长缨,杨肃找来已调任行人司的秦陆来商榷了一下,又把自己的家当盘了个底出来。
    翌日早朝后就把造金屋改成在通州造庙宇书熟的事情跟宋逞以及在场的官员们说了,选址范围以及经费与规模也大概给出了指示。
    这手笔可比“金屋藏娇”要体面得不知到哪里去了。
    宋逞喜出望外:“皇上圣明!”
    杨肃道:“是皇后提议的。”
    官员们肃然起敬,纷纷道:“皇后贤明!”
    杨肃心里美滋滋,面上波澜不惊:“那众爱卿就去商讨细则吧。款项还是由朕自己来出。这是朕送给皇后的。”
    宋逞道:“知道了。”
    (今天还有一章)
    第404章 槐花饼
    给秀秀的敕封随同聘礼一道下达,从此她就是正二品的汝安郡夫人了。
    秀秀谢了恩,喜中又掺点忧。
    夜里长缨伴着她用晚饭,她牙箸点了点面前一道麻油笋尖而后就不动了。
    “怎么了?”长缨问。
    秀秀望着她:“铃铛,南边的海盗打的怎么样了?”
    长缨顿了下,说道:“还在打。那海盗狡猾得很,没个一年半载地大约明朗不起来。你先安心待产,别的不要操心。”
    秀秀没说什么,筷子却也没有再动。
    饭后回了房,长缨把紫缃喊来:“秀秀近来怎么样呢?”
    紫缃道:“看着挺好的,但自己一个人闷声呆着的时间也多了。奴婢总觉得,她大约是有猜想了。”
    长缨揉起了额角。
    自打荣胤出事,她便要求所有人对秀秀说荣胤去南边打仗了,先是说打叛军,后来叛军完事了,她又说去打海盗,怎么着都想把事情拖到孩子生下来再寻机会跟她说。
    可是随着近日到府的人越来越多,她又不能完全阻止她与外人接触,这事能不能瞒到孩子生下来,真的不好说。
    虽说自打出了荣家,秀秀自己再没有给自己和荣胤任何机会,不存在说她害荣胤的说法,但终究荣胤是因为她而去的傅家。
    而且很明显,他们这两人之间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四年时间也还是隐隐养成了一点默契,如果她听到点风声,以她绝不愿意欠人恩情的性子,还不得立时了断?
    长缨沉吟了会儿,说道:“梁凤说离生产还有多久?”
    “至少得半个月。”
    还有十日不到她就得进宫了,她不在府里,这事能不能守住就更难说了。
    “只能跟梁凤和稳婆说,让他们统一口风,不让她出内院了。”她下决心道。
    虽说这样是难熬一些,但若走漏了风声,她可真吃不准她能不能掌控得住后果。
    紫缃点头。
    隔日瞅空,长缨就带着紫缃到了荣家。
    荣坚与夫人早早地候在门下,伴着她到了青留院。
    青留院是距离荣家老爷子所居之处最近的院落。
    “家父昔日对二弟最为严厉,总是恼恨他少年不羁不服管束,刘子昂之事发生之后,家父更是一度要逐他出家门,后来就有了分府之说。
    “但这回胤弟出事之后,父亲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最为放不下的人却是他。这或许就是严父的心情吧。”
    荣坚温声笑叹说。又道:“我总记得年少的时候,父亲曾说过,我们几兄弟加起来的出息,都及不上胤弟一个人,可见,这老父亲的心,其实还是偏着的。”
    长缨停在院门下笑道:“荣爷爷眼光独到,虽是恨铁不成钢,但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心里却明明白白。”
    荣坚是荣家的掌家人,这些年荣家在他手上倒的确还算是没出什么漏子,甚至可以说家声还有放大之势当然荣胤这位大将军也有功劳,但总归提到荣家,总归还是会先提到城东老宅,可见不算辱没。
    听着这话荣坚便知道是拐着弯地给他面子,便笑着摆手道:“进去说。”
    正是初夏,院子里一树槐花开得正好,粗壮树干粗犷自然,看得出来精心打理过的院落透着简朴静谧。
    庑廊下有少女挽着袖子在洗槐花,那温柔恬淡的样子,竟然是一向暴躁激进的荣璧如。
    “如姐儿。”荣夫人出声唤着她,使了个眼色。
    荣璧如抬起头,看向长缨。
    长缨看着消瘦了的她,心里也有一点歉疚。
    往大了说荣胤被傅容诱去傅家是为了替杨肃谋大事,也是为凌晏讨公道,往小了说也是为救秀秀和孩子,这相关的几个人可无论哪一个都与她相关。
    “你在做什么?”她问。
    “洗槐花,做槐花饼。”
    槐花饼是西北的一种面食,长缨从前常吃,荣璧如要做这个,让人惊讶。“你会做?”
    “本不会,不过请教了西北来的人,听着也不难做。”荣璧如说。
    “你怎么想到做这个吃?”长缨又问她。
    荣璧如手慢下来,端着装满洗好的槐花的簸箕,看向长缨道:“这个世上,我还没有见识到的事和物都还有很多,每件我没有见识过的东西,我都想见识见识。”
    从前城府浅得如山间小溪的她,如今说起话来竟透着意味深长。
    荣夫人打圆场:“如姐儿去洗手吧。”
    荣璧如走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隔阵子没见,越发出挑了。”长缨转向荣夫人。
    荣璧如比她小上好几岁,两人小时候不是玩伴,长缨也算是看着荣璧如长大的。
    荣夫人叹气:“只是可惜等到服完丧出来再说亲,就十七八了。”
    说完想到长缨年纪也不算小了,也才跟杨肃定下婚事,连忙地又噤声,要找话题来岔开。
    长缨笑道:“有人疼着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的。”
    荣璧如姐弟每每在老宅,都是荣坚夫妇在照顾,姐弟俩都不缺人疼。
    荣夫人也忍不住笑了:“您可真会说话。”
    长缨笑应着,又抬眼看向安安静静的正房。
    也许是跟荣璧如的碰面不算太愉快,衬得这院子静到哪怕是在这样的说笑之下,也还是温馨不起来。
    荣胤当日倒在血泊里的情形仍历历在目,这是让长缨怎么也忘不掉的一幕。
    长缨觉得还是应该先去隔壁见见荣家老爷子,这时候房门开启,荣衍拿着一卷书,却自房里走出来。
    “沈姐姐。”荣衍跟他们各行了礼,而后目光温润地望着长缨:“大姐做槐花饼,想来是昨夜里父亲忽然说到了这个,我想,大姐是要做给他吃的吧。”
    长缨搭在紫缃腕上的手蓦然一紧:“荣叔能咀嚼了?”
    “还不能。”荣衍道,“不管能不能吃,也许大姐还是想试试看吧。大姐只是跟自己犯着别扭,以及跟父亲闹别扭,并非在怨着谁,沈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长缨看了会儿眉目清朗的他,又想到荣胤虽然不能咀嚼,但居然能说话,这也是很了不得的变化。
    遂道:“他怎么会说到槐花饼?此外还说了什么?”
    “此外并没有了,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说的槐花饼,因为声音挺模糊的,只是大姐说她从前见过父亲常吃,她就认定了是说的这个。”
    长缨闻言,抬眼又看向对面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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