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离梧还在盯着她的胸看, 忽然道:“那日跳舞,当真是塞了馒头?”
    姜秀润一愣,稍微琢磨了下才领悟太子话里的意思。
    记得那日宫中献舞, 她谎称自己胸前装了馒头才会胸型丰满。现在太子盯着自己平整的胸突然问起那个话茬来, 着实叫人一窘。
    姜秀润有些着恼,便小声道:“殿下,我的裹胸还没有解开……”
    太子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道:“一会解开再试试,衣裙哪里不合身, 好叫人来改。”
    ……姜秀润自问短缺了太子殿下这般飞快跳跃的思绪,只复又跪下, 小声道:“殿下是知道我的顽劣,不堪为贤良淑惠之女子,若是假冒妹妹,便是空顶了个名头, 也恐怕会不小心触犯了太子府后宅的规矩, 连累了太子的清誉……”
    凤离梧点了点头, 觉得言之有理, 便从一旁的桌子的笔架上取了支笔, 示意着姜秀润过来帮他磨墨, 然后又取了箱子里的一块绢帕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姜秀润一边磨墨一遍伸着脖子看……他娘的,这大齐太子爷还没把她娶到手呢,竟然开始立起规矩来了!
    这第一条便是让她身着男装时,也要跟其他男子保持距离,不可有肌肤相贴的事情发生。第二条是什么,她也是没有心往下看了。
    她不敢说太子管得太宽,便小心翼翼地提醒着他:“殿下,不过是权宜之计,何必这般认真?想来一年后,您便可以借着瑶姬膝下无所出的名头,将瑶姬‘请’出府去了,到时候自然也就不用这般处处小心了……”
    姜秀润的话没有说完,太子的脸色就变得难看,拉着长音道:“少傅是在质疑孤的雄风?”
    姜秀润心说,你上辈子子嗣全无,连个屁都没留下,我上哪知道你刮的是什么风?
    可是此时自己脖子正架在刀口上,哪里是说硬话的时候,只加倍恭顺道:“秀润易装如此,便是不想成为宫妃妾侍一流。太子德才兼备,乃全天下女子倾慕之对象,到时候环肥燕瘦自是萦绕在太子身边,哪个敢质疑殿下您的雄风……”
    话音柔和,可是话骨刚硬,她这自是含蓄点出,只愿跟太子成就一对假夫妻,并不愿的成为他真正的“平妻”。
    凤离梧怎么会听不出来?
    这个波国的大王女是委婉地告诉他,她并不愿真正地嫁给他。
    这让他的身子一僵,脸色有说不出的难看。
    从小在冷宫的际遇让凤离梧觉得只要努力掌握了世间至高的权势,就能得到一切,诸如富贵、珍馐、人心。
    而女色一类,更是依附权势而生,卑微而无足轻重的东西。
    试问堂堂一国储君——未来大齐的帝王,若想要哪个女人,不得乖乖俯首帖耳,依附在自己的脚边等待临幸?
    更何况这么个弱国小小孤女,又被自己拿捏住把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呢?
    本以为她在感动之余,还会如往常那般谄媚逢迎,感恩涕零。可是这猫儿竟是不知好歹的,居然话里话外嫌弃着自己。
    真是养不熟的东西,只不留神,就被她抽冷子用爪子挠了一下。
    试问强国王女田莹与曹溪,哪里敢在他面前直言,非正妻不当?
    凤离梧承认,她的确勾起了许多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在意与欲念。可是再怎么得自己的眼,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虽然他愿意抽出闲暇逗弄着她,也愿意为她提供遮风挡雨的高屋院堂,但不代表他会如那些被女色魅惑的昏君之流,会色迷心窍跪伏在艳姝妖姬的裙裾边。
    既然不愿盘卧在他的膝上安然度日,那自己也不会再对她心软,只待过了这关节,扫出府门去,任她自生自灭!
    这般想着,他冷着脸站起身来便走。
    姜秀润自然是想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奈何方才一直跪在席上磨墨,双腿发软,加上脚上还穿着为了搭衣裙而登上的高齿木屐,这么走得急了,下屋室台阶时,脚下一滑,咕咚一声从台阶上跌落而下,这脚一下子崴的不轻,背给硌在了台阶上,力道甚是不轻,疼得都直不起腰来。
    凤离梧原本走得甚是大步,这回头一看,便看见那波国的王女长发披散,红裙撩动,摔在台阶上起不来的光景……
    他皱眉大步走了回去,半蹲下来,却看见她的脸疼得煞白的光景,便伸手试着扶她起来。
    只这一下,不知伸拉到哪里,姜秀润只觉得疼极了,可是她也是才醒悟自己还未换回男装,便是咬着自己的手背,拼命不发出痛苦的声音,免得惊动了侍卫,被闲杂人等看破了玄机。
    凤离梧可是看不惯她那自虐般的行径,只一把扯下她的手:“哪里疼?便说出来,咬自己作甚!”
    姜秀润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可是依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可能是哪里摔得重了,动弹不得……还请太子唤人叫我的侍女浅儿来,让她帮我换了衣服,再背我回去。”
    因为换回女装的缘故,她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刻意压低声音,又因为腰背疼痛,娇软的声音微微发颤,只让凤离梧的耳朵有被灌入暖风般瘙痒……
    他皱眉检查了下她的脚踝,崴得甚是厉害,那腰背似乎也被撞了一下。
    于是他抬手便将她扛抱起来,转身送回了屋子,然后拿起衣服来帮她换。
    姜秀润见他没有避开的意思,便言语间暗示着太子避一避。可是凤离梧觉得自己跟这东西耗费的甚久,也是不耐烦了,只绷着脸道:“里面不是还有里衣吗?快些换了,不然便这样回去叫郎中!”
    姜秀润见他一副嫌弃的样子,也是一咬牙,只脱掉了红色的嫁衣,又赶紧换上了自己先前穿的儒衫。
    只是她不知,许是方才挣扎抱起又放下的缘故,那缠布的头儿略松动了些,在换衣时,更是有些松垮垮的,起伏沟壑呼之欲出。
    凤离梧没有说话,只垂着眼眸,待得沟壑尽被男子儒衫遮掩,那波国王女又重新盘好了头发固定了发冠,才道:“你的头发太乱,不宜叫人,孤背你回去。”
    姜秀润哪里敢劳烦国储殿下?当下连连摆手说“使不得”,可是凤离梧的耐心也是用尽了,压根不搭理她,只一个巧劲儿,便将她颠上了自己的后背。
    见姜秀润还不老实,便冷声道:“没有被人背过?靠过来些!难道还要再摔下去一次,讹我太子府的汤药?”
    事已至此,倒是真不能太矫情了。姜秀润不甘不愿地趴伏在凤离梧宽阔而结识的后背上,小声嘀咕道:“回禀殿下,怎么会没被人背过?母后也在花园里这么背我……
    凤离梧没有说话,只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那些侍卫们没得太子的召唤,也不敢上前。于是亮着点点荷花宫灯的花园子里,只有这主上与幕僚二人,上下交叠,疾步前行……此情此情,若是传扬出去,又是太子爱才的佳话一桩!
    凤离梧初时还问她疼不疼。当姜秀润说,似乎缓过来了,并不那么疼了,请太子放下她让她自己走时,他也不答话,依然稳稳地背着她前行。
    天色很黑了,可是姜秀润还是觉得太子的前行路线有些不对,这……穿花园,过小桥,走竹林,绕了九曲十八个弯儿,竟跟她前些日子溜走那两位前来验房的夫人的路线颇为相类……
    虽然自己不算是很重,可是太子也不必绕路前行啊?
    难道是天色太黑,太子看不清路,走错了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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