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润顿了顿,又接着感慨道:“在下也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殿下在操劳国事时, 还要为这后宅之事分心, 便主动为舍妹求来了这最远的一处屋宅, 将两个好的留给田姬、曹姬两位王女……这二位夫人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若不是什么大事,还请万万担待,莫劳烦殿下……”
    听到这,惠夫人一瞪眼,觉得这不知趣的质子是在说自己不明事理,正要强辩几句。
    那公子小姜突然哽咽出声:“昨夜殿下整顿漕运司的文书,一夜没合眼,我等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这么熬度下去……也熬受不住啊!”
    说到最后,这公子小姜也似乎是动情了,竟然红着眼圈落了几滴男儿泪,
    管事一看,输人不输阵啊!
    可一时又酝酿不出老泪,他便只掩着衣袖使劲蹭红了眼角,也跟着抽泣了几声。
    一时话说到这里,二位爷们儿又都动了情,惠夫人觉得说什么都显得不明事理,有些为难太子之意。
    而且那尉皇后的女官正立在一旁,自己若是一味纠缠屋宅位置的事情,赵夫人难免到皇后的面前添油加醋,反而不美。
    虽然这田姬的屋舍是远了些,也不过多走几步路的光景。照比着波国王女屋宅这爬山涉水的路程,可是近多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内也略舒服了些,于是见好就收,惠夫人再也没有说话。
    而赵夫人原本也是不满意曹姬屋室的简陋,但公子小姜那句话在理——太子的确从小便节俭惯了的,对于吃穿不甚讲究。
    若曹姬新妇入门,却样样挑剔,岂不是反衬出了田姬和姜姬她们的“贤惠”?
    想到这,女官赵夫人也闭口不再提房屋摆设的事情,只决意回去禀明皇后,再做定夺。
    还算顺利地送了二位夫人后,管事便去禀明太子。
    殿下刚刚跟众位水工司的大人们商议完挖凿运河的事情,便见管事来报。他心内也知道那两位夫人的难缠,本以为管事是做不得主,来跟他商量如何来办的。
    没想到管事却说那两位夫人甚是满意,已经坐马车离府了。
    听了这话,凤离梧倒是挑了挑眉梢,有些诧异。
    管事便笑吟吟地将姜少傅是如何花园溜得二位夫人短了气力,又怎么让她们不再闭口不言的,从头到尾学了一遍,临了说道:“姜少傅看着年岁不大,可这心思却是七窍玲珑,剑走偏锋啊!小的也没有想到,只他一个,便轻巧地将两位夫人给哄走了。”
    凤离梧没有说话,觉得管事说得倒也不夸张,那些歪门邪道的路子,的确是那东西才能想得出来的。
    管事请报了这二位夫人的事情后,便又继续请示殿下:“这年后便要排布婚礼事宜,那婚宴……真的从简?”
    太子殿下昨日吩咐,说是婚宴不会大肆排布,就连酒席都省了。这就是要悄无声息地将三个王女给抬进府里啊!
    管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就算乡间的财主纳妾,也不会这般的寒酸啊!
    凤离梧低着头道:“若是两家问起,你便回他们——运河开凿在即,国库花钱如流水的日子也到了,不过是纳了三个女人进府试婚,就按祖上的规矩来,搬到一处过上一过,哪里需要排布酒宴,待得她们扶正或是得了圣上封号之日,再补办酒席也不迟。”
    管事知道,太子这话可不能这般原封不动地传出去,不然三位王女非要哭天抹泪不可。
    可是太子之意已决,照着往常的经验,便是皇后来了也不能改。看来这难办的差事,他还是要跟姜少傅商量着来啊!
    管事这般思度着,便将太子鞠礼恭敬退下了……
    很快便入了腊月,洛安城里各个府宅都按照习俗准备五样豆子,诸如大豆、蚕豆、绿豆、豌豆、豇豆一类,配着粟米熬成粘稠香甜的 “五豆粥”,取了谐音“糊涂”,便是要开始大手大脚地过起年来。
    这等年节,太子府一般都出府中的幕僚回去过年。姜秀润一早便叫浅儿买了年货送回府里,准备回质子府过年。
    就在前几日,兄长姜之与稳娘正式拜礼成亲。有了女主人就是不一样,稳娘又是善于操持的,所以这个年节里,波国质子府里竟然是一派热闹的气息。
    姜秀润赶在年三十前亲自回家一次,准备给兄长送去些太子府赏赐的腊肉,另外还要去店铺里取她一早给新嫂嫂买下的布料与头钗。
    从店铺里出来上车时,她疑心身后有人跟,便叫浅儿留神。走不多时,果然见身后有几个鬼祟的影子。
    现在姜秀润出府时,身旁总跟着太子府精干的侍卫,一则是为了她的安全,二则也是为了监视她的行踪。
    所以虽然有不明身份的人跟踪,但姜秀润心内并不害怕。
    而那几个侍卫发现有人行踪诡异后,便互相使了眼神,其中两个分别钻巷子去追踪。
    剩下的侍卫则继续警惕地围在少傅车马的左右。
    可不多时,车马前方有人在追打偷东西的乞儿,那乞儿又引来同伴无数,在街头展开了混战。
    虽然有人报了官,可兵差前来拿人还需一段时间,街上车流被堵,姜秀润的车马也过不去。
    就在这时,两方人马竟然互相投掷起石子。有那么几颗竟然斜斜射向了姜秀润的马车。那马儿被打到了头,一时受惊,竟然闷头向前冲去。
    侍卫们连忙跃上车去帮助马夫勒紧缰绳。就在这当口又一颗石子,落入了马车中,正落在姜秀润的眼前。
    她定睛一看,石子绑缚着布条,同在马车里的浅儿手疾眼快,拿住了那石子,正要往外扔。
    姜秀润喊了声:“且慢!”
    浅儿将那布条解下,交给了姜秀润,一行苍劲的字体便落入眼帘:“秀禾已分,愿为君守密,明日午时茶楼一叙。”
    这字体,姜秀润认得竟然是梁国刘佩的字迹。
    她这位干爷爷也算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精,不光没有被太子一箭射死,竟然还知晓了她姜秀润假扮姜禾润的秘密,并以此要挟着她去见他派来的人……
    这样的字条大大咧咧的扔甩进来,虽然没有被侍卫们发现,可是很明显,刘佩并不在乎这字条若是被凤离梧发现,她的下场会怎样。
    想到这,姜秀润在这温暖的车厢里忽然打了个寒颤。
    手上的布条是露骨的威胁,剑已出鞘,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不得不就范。
    可是,他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身,却不告知凤离梧,转而威胁着她,是为了什么?自己又有什么可以让刘佩利用的?
    姜秀润的脑子转得飞快,直觉的刘佩定然是打算以此来要挟自己就范,成为潜伏在凤离梧身边的一招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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